第一百四章 道因果温氏劝子
隔日,金夙缘正与尤小妺对弈,就听喜恋来报,言说是怜心来见。 尤小妺听说忙叫喜恋请了怜心进来。 当见她一脸愁容而来,不觉为昨日之事而愧疚,因拉起怜心的手坐在桌前劝道: “怜心,既然五jiejie最终得仙子相助入土为安,且jiejie又是乘莲而去,你也该宽心才是呐!五jiejie家中尚有老父母在堂,你需调整及早调整心情,回去好生宽慰他二老啊!” 怜心闻言含泪微微点头,却不说话。 金夙缘见她依旧如此伤心,知她们主仆情深,也好言劝道: “旭旭生前最不放心有两个人,一是二少爷,第二个便是你了!她如此费心周全于你,你该叫她安心的去呀!昨日我们带你去瞧过旭旭的坟,待你回去后,也带旭旭的父母去瞧瞧吧……你的担子很重,旭旭的父母此刻最需要你的安抚,所以,你一定不能再在他们面前落泪伤心,惹他们难过了……” 怜心闻其言含泪点点头,终于言道:“怜心是担心老爷夫人……他们若知道这个噩耗,该伤心极了吧?怜心真不知回去该如何面对老爷夫人……是怜心没照顾好姑娘……害得让夫人和老爷白发人送黑发人……”说到此,怜心忍不住又落下泪来。 “你无需担心。董员外夫妇是通明之人,不会怪罪你的。只要你好生照顾老爷和夫人,代旭旭尽些孝道,他们很快会从丧女之痛中走出来的!你宽心回去吧。”金夙缘微笑着拍拍她的背安抚道。 “想我家姑娘打小养尊处优,哪受过这样的屈辱?姑娘素日待我们下人极好,如今竟这样去了……都言好人有好报,如何好人总比恶人死得早?满少麟父子恶事做尽,却还活得这样好——当真不公——” “有道是三生石上因缘早定,这怪不得上天……别看他们如今活得得意,这恶报终少不了他受的!我们不妨等着!还有,此生五jiejie虽命运多舛,下世却生活得极好!你也该放心才是——”尤小妺劝道。 “果真?依姑娘之言,人当真有来世?” “既有神灵,就有来世!因此善恶之报不虚,多数只是时机未到罢了!”金夙缘也道。 怜心听罢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尤小妺见她对自己的话一知半解,知她一时不会明白,因笑道: “如今你得以出得满府,就是你新生的开始。回去后一定要孝养董员外二老,多做善事积善德。无论生活怎样,切莫再怨天尤人就是了——你要记得,天下之事自有定数,顺行天意,才是正理。” 怜心见她竟说出这么多道理,不禁有些羡慕道: “七娘子之言句句在理,倒像是大家闺秀一般!” 尤小妺见她如此夸赞自己,不好意思的笑了: “这些道理,归根也是夙缘jiejie讲与我听得呢,不然我哪里知道这些?呵呵呵……” “是姑娘过谦了。经姑娘与仙子这么一说,怜心的心豁然开朗了许多,倒是要谢谢姑娘与仙子了——时辰不早了,怜心便告辞了。”怜心说着起身施礼拜别。 “一路小心,若日后得空,我一定去探望你和董员外夫妇。”尤小妺起身笑言道,一面叫喜恋送她一程。 尤小妺望着怜心离去的背影,心内默默叹道——怜心虽离开满家得董旭旭父母认作义女,但亲生之女的离世,未必能以义女的相伴而解决自己的思女之苦吧? 自从董旭旭病逝后,满少驹整日闷在净意阁中不愿出来,只天天对着北墙上董旭旭的画像发呆,或是自言自语,整个人憔悴了不少。 这日喜梦正劝满少驹吃些东西,就听喜秋进来禀道: “二少爷,三夫人来瞧您了。” “我娘来了?”满少驹不由一愣。 “怎么?我来不得么?” 满少驹话音刚落,就见母亲已踱进房中,笑中带嗔地问。 满少驹急忙起身上前见礼,一面难为情地笑道: “娘亲如何来不得?孩儿天天盼着娘来呢!” “油嘴滑舌!”母亲温氏嗔笑着,抬头瞧见北墙上挂着一幅画像,便信步上前细看,继而微微一笑,回头问儿子道,“你已几日未来向娘请安了?不知我儿最近在忙些什么?” “不忙,不忙……只是最近乏得很,故而迟迟未向娘请安,叫娘担心了……”满少驹言罢又施礼向母亲赔罪道。 “娘当然担心!听说你近日胃口不好,人也消沉了许多,可是病了?” “没病——孩儿好得很呢!”满少驹说着张开双臂转了一圈高兴地说道,“这不好好儿地在娘面前站着吗?” 温氏看了看儿子,却笑着摇摇头,言道:“你是我的儿子,你有恙,为娘岂会不知?瞧瞧,几日未见竟消瘦了不少——”言罢,看见桌上放着一碗莲子羹,便走上前端起来试了试碗边的温度——还好,还热着呢。 温氏微微一笑,端着莲子羹走上前递给儿子问道: “连为娘亲手做的莲子羹都不愿喝了,还说没病?” 满少驹闻言一愣,惊讶地问道:“这是娘为我亲手熬的?是孩儿不知……孩儿这就喝了……”言罢便匆匆接过莲子羹用勺子一面喝着,一面冲母亲憨笑。 温氏见状忍不住笑了,道: “原是娘做的你便吃,他人做的你便不吃了?何时学得如此挑食?如此娘日后天天为你做!” 满少驹一听忙摇头言道: “娘每日参佛诵经已是辛苦,怎能再为儿子辛苦做饭?喜梦得您亲传,她做的饭菜糕点孩儿也吃得欢喜呢!” “若果真如此,喜梦便不用去找我喽——” “娘,何出此言?喜梦何时去找您了?” “今早喜梦来找我,说你已数日未好好用饭了,因担心你的身子,便请求我来瞧瞧。娘想着,许是我儿想吃娘做的饭了,故而才不吃喜梦做的,娘只得亲手做了叫喜梦送来,瞧瞧,一听是娘做的,可不都吃净了吗?”温氏说罢,不禁指指被他吃干净的羹汤掩口而笑。 满少驹听母亲如此一说,不禁臊红了脸,回头使劲儿瞪了一眼喜梦。 喜梦也不在意,反而对他调皮地吐吐舌头,随后向温氏施了一礼折身出去了。 温氏慈爱一笑,拉着儿子坐在南窗下的红木雕花榻上,言道: “娘知道你近日为何愁眉不展,逝者已矣,你该放下才是——” 满少驹闻言一怔,不觉抬头望向对面墙上董旭旭的画像,接着又是一声重叹: “旭旭与孩儿相伴虽只有半年,但旭旭的音容笑貌早已深深烙入孩儿的心底……娘叫孩儿如何能够轻易放下?” “逝者已逝,活着的人总是要继续活着……少驹,你只为旭旭的离去而伤痛欲绝,却忘了还有其他人需要你吗?” 满少驹闻听母亲之言一愣,转脸望向母亲慈爱的笑容——那笑容不光是笑,也隐藏着担心和焦虑—— “娘——孩儿……孩儿不该叫母亲担心……只是孩儿有疑问在心,至今找不到答案……” “哦?是怎样的疑问?不妨与为娘讲讲?说不准为娘可为你解疑。” 满少驹抬头望望母亲那双慈祥的双眸,又是低头一叹: “娘,您礼佛已有数年,自小娘更是以佛学儒家教育孩儿——娘时常告诫孩儿一定要存好心说好话行好事,又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但旭旭待人接物一向宽厚,尤其对下人更是极好的!孩儿不懂,如旭旭这般善良的女子,如何会早早亡故?再说大哥,他一向蛮狠无理,又是清宁城出名的霸王!这城中妙龄少女又叫他糟蹋了多少?如他这般为恶不知悔改的人,怎还活得这般舒服?娘,这善恶有报的话果真全对吗?”
温氏闻听儿子一番话,微笑着点点头,略加思忖了一会儿方言道: “因果报应如影随形,此言一点儿不假。人一直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但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因此,世间看似不公平的事,其实是公平的!自然,这世上的善人更无全善,恶人也无全恶,只是善事做多了,人便称之为善;恶事做多了,便是恶了……” 温氏言道此顿了顿,继续说道: “善恶之报,并非只有现世才能还报,也有来世还报,子孙还报的。现今你虽看到为恶者长寿,那是因他前世或祖上积了丰厚的善报,因余福未消,才得以昌盛至今;至于善者早逝,那是祖上或前世作恶大于作善,余福消尽,便多灾多难或早亡。若想余福不尽,只有多行好事,摒除欲念,方能多福多寿!” 满少驹听母亲此番滔滔之言有些懵懂,疑惑地问道: “依娘所言,旭旭是前世做恶比做善多吗?既然福德可多积,今生旭旭所做的善事不足以弥补之前的恶吗?可这理便有些不通了吧?” “是人便有贪嗔痴等妄念。董旭旭虽素日善待于人,却时常抱怨上天不怜她的苦楚,叫她嫁入满府受苦,这也是重要的起因。再者,因缘天定,上天待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夫妻皆是缘,有恶缘,有善缘。或许董旭旭前世与大少爷曾有恶缘未了,故而今生来偿还。至于她与你之情,也只不过是前世欠下的一段善缘,一旦了结,她自然要去的!所幸她今世为人亲善,并不与人针锋相对,故而下世必得善报!” “当真如此?旭旭……会得善报?” “娘何时骗过你?”温氏温婉地笑着,默了默又言道,“故而你要切记,切莫怨天尤人!若问前世事,今生受者是。若问后世事,今生作者是!今生来世的好坏,都是自己造就的!静坐常思己过,闲谈不论人非,这才是对的!无论何时何地,将自己该做的做好才是最主要的!他人的过错自有他人评论,与你不相干。我儿——可明白?” 满少驹听罢母亲的教诲微微点头以示懂了,心情也舒畅了不少: “每次听罢娘亲的教诲,孩儿的心就如被净水洗过一般,豁然明朗了!心情也大不同了!” “既是如此,可愿放下了?” 满少驹听母亲忽然一问,又是一怔,不由抬头望望北墙那副画像,双眉再度不自主地皱了起来: “娘讲的道理,孩儿倒是懂了……然孩儿终究不像娘亲,说放下便能放下的——不过孩儿向娘保证,孩儿会尽快振作起来!不叫娘为儿子cao心!” “放下一个深爱的人确实很难,娘明白……只是,你需答应娘,要好生吃饭睡觉,不可再使性子了!” “孩儿答应娘,从今儿起,孩儿定会好生照顾自己,请娘安心!” “如此甚好——礼佛的时辰将至,娘该回去了。” “孩儿送娘出去。”满少驹言罢,同母亲一并起身,扶着母亲朝屋外走去。 出了净意阁,温氏又嘱咐儿子道: “好生照顾自己,有空便去为娘那儿坐坐。” “孩儿记下了,待明早孩儿定准时去向娘问安。” 温氏安心笑笑,又对喜梦等几个丫鬟叮咛道: “替我好生照看少爷,若他又使性子,只管来寻我。” 喜梦等人闻听忙施礼应诺。 温氏放心地点点头,正要走,忽又想起什么,转身对儿子言道: “得空也去向你父亲请安吧,他毕竟是你生父。” 满少驹闻言犹豫片刻,方点头称是。 温氏舒心一笑,又叮嘱了一番转身独自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