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一个字没有说
夏溪听到了路遇琛的话,她抱着张晴的手一顿,眼泪扑簌的更厉害了,却是无声。如果一个男人肯叫你的mama为mama的时候,并那样自然而然的叫出来,他是爱你的!可是,此刻,她越是觉得自己幸福,就越是觉得对不起mama!她不该去北京的,老天惩罚她,让自己的母亲在自己结婚的这一天去世!老天一定是在惩罚她! “小溪,放下妈,让她休息,乖,听话,好吗?”路遇琛继续说道。 夏溪听进去了,可是,她只是手松了松,还是抱着张晴。“mama,这样舒服点吗?” 路遇琛低头,一个大男人险些落泪。 “小溪,松开mama,听话!小溪,让妈走得安心点,你别这样!”路遇琛柔声劝慰。 夏溪终于有了反应了,她小心的把张晴的头放在枕头上,又小心翼翼的帮她拉好被子,自己坐在床边,眼神空洞的看着张晴。 “小溪,我知道你难过,可是妈不能在这里停太久!天热了,你知道的!你想哭就哭,等下夏悠然来了,你要稳住,不能这样,她会更怕的!”路遇琛见她这样子,觉得更是难过。 “我想陪着我mama!”夏溪摇头,轻轻的说道,此时的她,脑中一片空白,她不愿意相信mama真的走了。她觉得她只是睡着了,也许她陪着mama,mama听到她喊她,会醒来的!应该会的!mama怎么舍得离开她呢? 路遇琛深深的看了一眼夏溪,更是心疼。“小溪,你是坚强的,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但是妈她去了!” “她会醒来的!”夏溪固执的认为mama只是睡着了。 她不接受mama离去的事实,不接受。 “小溪,听我说,让妈安静地走好不好?你这样子她会难过的,你那么爱她,怎么舍得她难过是不是?”路遇琛努力劝慰着夏溪。 “我不管,mama只是睡着了!”夏溪轻声说着,手轻轻的抚摸着mama的脸,mama,你答应过我的,要跟我在一起一辈子,你说过你不会丢下我的!你说你会看我出嫁的!可是,你怎么能走了? 夏溪没有恸哭,她只是流着泪,小声呢喃着,那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落下,却没有悲声痛哭,她这样子让大家看着更难受! “小溪,如果觉得伤心,你就大声哭出来吧!”何启然跟夏溪认识这么多年,他自然是了解她的,这时,他走过来,轻声说道。 “我不哭!mama不喜欢我哭,mama说女孩子也要勇敢的,要跟男儿一样有泪不轻弹,我不会哭的!”可是,眼泪怎么就止不住?怎么就止不住呢? 她不可以哭,mama不喜欢的,可是,她又觉得胸腔憋屈得痛,本能地张开嘴想要止痛,可是眼泪却更多的滑下来,急不可跌,止都止不住! 夏溪觉得自己的胸口那么痛,那么痛,已经痛得无法呼吸。 “小溪!”路遇琛看她这样,脸色煞白的失去了血色,视线猛地怔住,死死地盯着她,随后,抱住了她的身子。在她耳边呢喃着。“老婆,你是最乖的,听话好不好,给妈换衣服,你亲自换好不好!妈还要洗身上,你亲自帮她换好不好?” 她怎么就让他心这么痛呢?他的小溪,怎么就让他心这么痛呢! 她明明承受不住了,却还在忍着,她这压抑的情绪,让路遇琛觉得自己身为男人却不能为她遮天的挫败感更浓!只感觉心剧烈地痛了起来,手握成拳在身侧,指甲都陷入了掌心却也没有发觉。 “mama,醒来,醒来好不好?”夏溪再度摇了摇张晴,声音很是轻,像是怕吵醒了mama睡觉一样,可又害怕她不醒来。 这时,“砰”的一声,门开了! 夏悠然来了。 “mama——”她一进门,就叫了一声。 她还不知道张晴去世,李姐打了电话给夏溪,后来路遇琛接通电话,去机场的路上路遇琛又打过去电话让她先不要说张晴去世,他怕夏悠然受不了,自己亲自让陈博然通知了何启然,并让何启然通知夏悠然,以便照顾好夏悠然! 他考虑了很多,也很理智!安排了陈博然去处理,他也放心。 所有人都看她,夏溪也转过头去,看到夏悠然,立刻喊道:“悠然,快点叫mama起来,mama睡着了!” 夏悠然看到jiejie满脸的眼泪,突然就惊了一下,不好的预感涌出来,她飞快地扑到床边,伸手握住mama的手。凉的!凉了!怎么是凉的?再看看mama,一脸的苍白,毫无血色,唇角紧闭! 她的眼泪唰得一下流出来,可是却是跟夏溪一样,同样无声抽噎。“mama怎么是凉的?何大哥,你不是说mama只是生病了吗?mama怎么这么凉?” “悠然,你听我说,张姨她去了,我怕你路上过来胡思乱想,所以没告诉你!” “不会的,我妈怎么可能去了!不会的!”夏悠然一下子情绪激动起来。“这不可能,不可能的!mama,我是悠然,你醒醒,我听话,我听话,再也不惹你生气了,mama你快点起来,快点起来好不好?我真的听话,你说什么我都听,我再也不让你伤心了,求你起来好不好?” “悠然!”何启然要抱她。 “不!”夏悠然甩开他。“mama,mama,醒过来!姐,mama没有去是不是?没有是不是?” “没有!mama不会丢下我们的!”夏溪眼神空洞的说道,那样肯定的语气像是告诉夏悠然,又像是告诉自己,她也接受不了,夏悠然怎么接受的了呢? “mama,我真听话了,我拿了奖学金,我快毕业了,mama,你睁开眼睛好不好?”夏悠然喊着,声音凄厉,让人心里更是抽痛。 陈博然无声叹息,视线都不忍看她们姐妹。 路遇琛一只手握着夏溪的,想要给予她力量,可是她的手冰凉。 夏悠然跪在地上,脸靠在mama的手臂上,泪水打湿了张晴的手臂。“mama,醒来,醒来啊!” 夏溪闭上眼睛,那些小时候,小时候的画面,一幅幅在脑海里闪烁而过!mama她一辈子脸上愁云不散,却总是强颜欢笑,背后落泪!甚至,她在无人的时候听德语歌,用德语说一些喃喃自语的话,她从来不知道mama说的是什么,因为声音太轻,她都听不到。可是她记得一些德语歌曲!mama唱过的德语歌曲! 她无法表达悲恸,她闭上眼,说了一声:“mama,我给你唱歌,你起来好不好?” 说完,她轻轻哼起:“KleineKinder,kleineSorgen,ineKinder,kleineSorgen,koennt';essofuerimmersein? DochsoschnellvergehendieJahre,gross吧irdbalddeinkleinesKind,unddiekleinenliebenSorgen,吧odiedanngebliebensind。 KleineKinder,kleineSorgen,reinmalkommteinMorgen,unddasindsiebeidegross” 她声音很轻,很轻,透着刻骨的哀伤,如诉如泣般的歌声让人动容。 陈博然别过脸去,走出了病房。 一抬头,突然看到了谁,他一下子呆住了! 门外,听着这首歌曲的中年男子就立在门口处,身影高大,面容剧痛,眼底分明有着一层泪雾,那样的明显,可是却不曾落下。 “路伯伯,您怎么来了?您来医院有事?”陈博然这才想起来打招呼!可是看到路天只带了一个人,想着应该是私事。 这个人是路天,路遇琛的老爸,他只带了一个人,很是低调,看到陈博然,他先是一愣,继而很快平静下来,却没有说什么! 陈博然也看出他的情绪里似乎有刻骨的哀伤。他一下不知道说什么,一转头看向屋里的方向。 夏溪还在低声的唱着这首德文歌,那样的曲调从她的口中唱出来,却是如此的悲伤,悲伤地想要让人落泪。 路天身子一晃,他身后的人立刻扶住了他。“部长,您已经连着两夜没睡觉了,撑不住的!” 路天稳稳神,一言不发,就立在门口! 路天如雕塑一般,身影僵直,他看到了躺在床上的人,她一动不动,她昨天还在他面前落泪的,可是今天却没了! 他看到了他的儿子抱着的女孩,那是安培的女儿吧!她居然教了她的女儿这首他曾教给她的德文歌曲,他突然想起了他们那时在德国的日子,想起了他们一起看过的电影,一起唱过的歌。他上课时,她等他回来总是给他煮中国菜的那四年。 正安培,你这样走了,我该怎么办?路天痛苦的闭上眼睛,早已喜怒不形于色的一张脸上此刻却是心神剧痛着! 路遇琛一转头看到了自己的老爸,瞬间他的眼神有些阴霾。 夏悠然无声的抽噎,夏溪低声唱歌,何启然默默无言,张晴躺在床上,早已凉透。 路天远远的看了眼突然转身,大步离去,可是,他的背影是那样的凄凉,仿若失去伴侣的白鹤,孤寂而苍凉! 陈博然不明所以,愣愣的看他离去,张张嘴,却没说出一句话来! “部长——”路天的人跟上去。 “你留下来,等人送到太平间,我再来!”路天沉声交代了一句。“现在不要跟着我!” 跟着他的秘书,只能恭敬地说道:“是!” 路天的秘书没走,而是走到走廊的尽头,密切观察着这边的方向。 他回到了车里,让等候的司机下车。“不要吵我!我想自己静一静!” 司机也不敢说话,只好下车,在四处警戒。 等到车子里只剩下路天一个人,他将头低了下去,脸也埋在了双手里,手指缝里有水分滑出,他的肩头是颤抖的! 路部长,他落泪了!落下了懊悔的老泪!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以为她早已离去,以为她早已在天堂,可是,却突然发现她还活着,这个发现让他莫名惊喜。他一路赶来,带着复杂的情绪,只想见到她,一别三十五年,她隐姓埋名,她到底也是狠心的!她是不是怕的就是被人找到?正安培,你真的太倔了!当年你不解释一句,三十五年了,你派了你的女儿来,让我的儿子爱上了你的女儿,你这是在惩罚我是不是? 可是,当他看到坐在轮椅上的正安培,他曾经的正安培时,他呆了! 岁月在他的安培的脸上留下了太多沧桑的痕迹,她老了,老得让他觉得她比自己大了十几岁,早已不是当年跟在他身后喊他“天哥哥”的女孩,她老了。老得让他心痛! 这一刻,他的心,死去了三十多年的心,却跟着复苏了,不管她多老,变得多丑了,她还是他的正安培!当年有多恨,也就有多爱! 路天不愿意承认,可是,他欺瞒不了自己的心,即使正安培背叛了她,他也依然爱着她,爱了四十多年,恨了三十五年! 她看到他的那一刻,突然就落泪了! 三十五年,三十五个春秋不曾相见,她见到他,落泪了! 可是,她说不出一句话来!她只是哭,只是哭,仿佛她的眼泪诉说了多少委屈一样! 他冤枉了她吗? 他错了吗? 看着她的眼泪,他在心里问着自己。 他不想承认,他后悔了,他不该那样愤怒的提出离婚,他该等到她的一句解释,可是他没有,他一气之下做出的决定,他一气之下跟张雅致结婚,事后他就后悔了!他只是不想承认!
三十五年后,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他后悔了,他突然觉得,她不该是那样的人!他曾是她最美的妻子啊,她那么善良,那么纯真,那么坚强,那么会隐忍的人怎么可能背叛他?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吗?可是为何他不记得?他怎么都不记得?而那个孩子,又去了哪里? 只是,木已成舟,一切都已是过往,再也回不去了! 可是,她居然去了! 张雅致,你到底还要怎样?路天的手不自觉握成拳,愤怒地拿出电话,拨到了张雅致的手机上,他很冷漠地说道:“张雅致,你满意了?她死了!你我的出现,杀了她!我们都是凶手,这辈子,谁也逃不掉的凶手!我们离婚吧!我告诉你,你说对了,我忘不掉她,我也从来没有忘记过她,我一辈子就只爱这个女人,从来爱的就只是正安培!一时一刻都不曾爱过你!一丝一毫都没有,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说完,不给张雅致说话的机会儿,他砰地一下挂了电话。 闭上了眼睛,一行泪,从紧闭着的双眸里喷涌而出!那是何等的懊悔,他,从来没有此刻这样心痛过! ************************************** 医院病房。 路遇琛终于忍不住了,蹙着眉头,把夏溪的身子扳过来,让她面对自己,他的眸子对上她的,认真说道:“小溪,已经半天了,不要再耽搁了!你让妈以最美的样子走,不要耽搁下去了!天气很热,妈受不了的,乖,听话!” 已经是六月底的天气,尸体搁久了就会腐烂了!要立刻推进太平间冷冻。 夏溪呆呆的,像是失去了知觉。 “不!不能!”夏悠然低叫着。“不行,mama没有死!” 或许一个“死”字,一下子让夏溪打了个哆嗦!她的眼神回笼,她的目光对上路遇琛的,她看着他,抿唇,泪眼朦胧,“是我不好,我不该去北京,是我不好!” “小溪,这和你没关系,对不起!”路遇琛想说,一切都是他的错,可是他害怕!真的害怕!他怕小溪不原谅自己! 夏溪终于深呼吸,抹了眼泪,“你们出去吧,我和悠然要给mama洗澡换衣服!” 路遇琛点头。“那我让人送衣服来!” 陈博然听到了这话,已经立刻叫护士准备了水盆和新毛巾。 “姐!”夏悠然哭着喊。“我好难过,我好难过!mama她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mama为什么突然没有了?呜呜——” “不许哭!”夏溪突然冷声说道。她看着夏悠然,皱着秀眉,冷声道:“mama不喜欢我们哭,不许哭!mama她累了,让她睡吧!” 帮张晴洗澡,换衣服,其实,疗养院的李姐已经在清晨帮张晴洗好了,换了衣服,可是夏溪还是要洗,夏悠然也抹去了眼泪,姐妹两个帮张晴擦了身子,梳好头发!只等着路遇琛送来衣服。 路遇琛带着亲自去挑选的衣服!半个小时,当他开车火速回来,把车子停到停车场时,看到了老爸的司机,顿时皱眉。 路遇琛提了袋子给陈博然打电话。“博然,你下来把衣服送上去!” 不多时,陈博然过来拿了衣服。“哥,你不上去?” “你拿着衣服,帮我盯着点,如果我妈过来,你帮我挡住,不许她搅了小溪,知道吗?” “知道了!”陈博然看路遇琛说的异常认真,只能点头。 “我几分钟后上去!”路遇琛说道。 陈博然一走,路遇琛就转身去了路天的车边,车子的玻璃用太阳膜糊了起来,根本看不到里面,路遇琛直接拍后面的车门。 路天此刻正闭着眼睛,脸上已经没了泪水,只是整个人,一下苍老了许多,当看到车外面站着的路遇琛时,他愣了下,却还是打开车门。 路遇琛冷着一张脸,钻进车里,关上车门。用极力压制冷寒的声音问道:“我要知道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路天又闭上了眼睛,一句话不说。 “你们到底跟她说了什么?”路遇琛再度冷声问道。 路天还是不说话。 “就算再恨,就算再怨,她现在都没了,你们就一点愧疚都没有吗?”路遇琛不由得低吼出声:“这些年,她过得到底怎样,你又知道多少?我妈可怜,一辈子没得你的感情,但我妈衣食无忧,身份光鲜,可是正安培却是隐姓埋名,老天对她的惩罚够了!她这一生够坎坷的了,小溪是她的女儿,无论怎样,我都要跟小溪在一起!别让我妈来打扰小溪,昨天的事情我会关照疗养院的人不说一个字,但这不代表你们的良心就可以得到平静!我不说,只是不想让小溪难过,不想让她恨你们!如果你们觉得愧疚,就以后对她好点!如果对她不好,以后,就当没我这个儿子吧!” 说完,路遇琛开门下车,丢下沉默的路天。 路天依然是沉默的,一个字没有说! 路遇琛胸腔里憋着一股气,他气匆匆的朝病房走去。只是还没出停车场,就看到了赵明生的车子,他停在这里,赵明生的车嘎吱一声停在了路遇琛身侧。 赵明生下车,一脸的沉痛,走到路遇琛身边,急切地问道:“小溪的mama是我大姨对不对?她就是正安培,不是张晴?” 正冷清也从车里下来,声音有点颤抖:“路哥,你mama打电话说,她死了,是不是?是正安培,是不是?” “舅妈,这里没有正安培,只有张晴!”路遇琛十分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