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鸳鸯谱
千秋宴之后的几日,太子一直称身体不适,紧闭殿门概不见客。 孟宝莲几次上门求见,都被太子身边的荣公公挡在门外。 一连几次被拒之门外,孟宝莲终于面子上挂不住,在长信殿门口撒泼嚷了起来。 “我看你是太子跟前的人便一直给着你几分颜面,你个狗奴才却越发无法无天了。” “孟姑娘恕罪,奴才也是遵太子之命。” “也不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清楚,我孟宝莲可是王后的亲侄女,未来的太子妃,我要见太子就凭你也敢拦,今天我非要进去不可。” “您就别难为小的了,太子殿下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荣公公见孟宝莲硬要往殿里闯,赶忙给旁边几个小太监使了眼色。 一时间见几个小太监拦在前面,孟宝莲心想是硬闯是行不通了,只得气哄哄的骂了几句便走了。 孟宝莲带着贴身婢女一路走到御花园,越想越生气。 “海棠,走,咱们找王后姑妈评评理去。” 主仆二人这便往昭阳宫方向去了。 才进宫门,守门的宫女太监纷纷俯身行礼。孟宝莲看也没看一眼,直奔了王后的寝殿凤鸾殿。 孟宝莲进了殿门,见俞瑾萱正在陪王后闲聊品茗。 “王后万福,宝莲给王后姑妈请安。” “宝莲丫头来了,快免礼吧,来,到哀家这儿来。”王后挥手示意孟宝莲坐到身边来。 孟宝莲佯装委屈,梨花带雨的凑到王后身边,嘤嘤啜泣道:“王后姑妈。” “呦,这又是谁欺负哀家的宝莲丫头了。”王后轻轻拍了拍孟宝莲肩膀,与俞瑾萱相视而笑。 从小到大一跟太子吵嘴孟宝莲便是这副做派,王后和俞瑾萱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俞瑾萱掩嘴而笑道:“jiejie,你这又是闹的哪出啊,快同我和王后姨母说说。” “姑妈,你可要给宝莲做主啊,太子哥哥又欺负宝莲。” “好好好,你跟哀家说说,又是怎么回事。” 见太子与孟宝莲这对小冤家从小闹到大,王后也觉着真是好气又好笑。 “自从千秋节之后太子哥哥一直称病不见客,我还做了点心送去呢,几次都让门口的奴才给拦下了。那天饮宴之后我是亲自送太子回的寝宫,这您是知道的呀。当时还好着呢,怎么突然就说身体不适了。我也只是担心太子哥哥想进去瞧瞧而已,可那些奴才竟然对我出言不逊、多番阻拦。” “jiejie这又是在说笑吧,姨母这般宠爱jiejie,谁又敢欺负jiejie呢。”坐在一旁的俞瑾萱浅浅一笑 “meimei是当时没看见,我说的可是千真万确呢。“转即孟宝莲又对王后说道:”王后姑妈您评评理,我是姑妈的侄女,是太子哥哥的表妹,更是您亲口许的太子妃呢,我能算是‘客’吗?竟连我也拦着,那些奴才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 “嗯,太子的事儿哀家也听说了,还遣了太医去看过,太子确实身体有所有不适。你这几天别去跟前吵他不得了,多过来陪陪姑妈不好么。” “可是!可是...这一次次被下人拦着,我这颜面都丢尽了。以后要当了太子妃,这些奴才谁还会听我的,我不依我不依,姑妈您要给宝莲做主啊。” “行了,宝莲丫头,哀家知道了。” 王后跟旁边的掌事宫女芸姝递了个眼色。 “芸姝,一会儿过去太zigong里头,好好替哀家训诫下那几个不懂事儿的奴才。” “是,王后娘娘。” “我就知道王后姑妈最疼宝莲了。”孟宝莲亲昵的在王后怀中蹭了蹭。 孟宝莲自小便得王后宠爱,后宫皆知。她恃宠而骄,其实本性并非恶劣,就是从小娇惯而成的。 王后觉得只要自己还在位一天便任着她胡闹也无不可。但又心想未来太子登基之后,她若自己不争气,不得圣宠,这日后在这后宫之中的日子必是不好过的,王后不免有些担心这个心尖儿上的宝贝侄女,便想着要劝诫几句。 “你啊,以后可是要做太子妃的,等太子登基之后你便是卫国的王后。若想一直稳坐做东宫之位,你最需要的便是得人心。” “人心。”孟宝莲抬头看着王后略带疑色。 “正是,你要牢牢掌握住你夫君的心,掌握前朝后宫众人之心。哀家现在能为你做的只是把你捧上这个位子,可只有当人心所向之时,你这东宫之位才可谓是真正坐稳了。 如今你不必担忧别的,现在后宫有哀家坐镇,前朝还有你爹爹,凡是自不必你费心,但太子之心,还需要你自己才能把握。只要太子的心在你身上,日后便无人可以撼动你的位子。” “可是...宝莲不知该怎么做才...” 王后微微一笑。 “太子和你这丫头一样,都是小孩子家脾气,你只需要学会这四个字‘投其所好’。” 俞瑾萱轻轻拿起茶杯,低头饮了一口茶,她自小便心知孟宝莲与她一个是王后亲侄女、一个是外甥女,亲疏有别,太子妃之位王后早早就是预备给孟宝莲的。 不过好在那个太子堂哥才疏志浅,俞瑾萱并不看在眼里。 然而三殿下卫胤宸则不同,他在众王子之中品貌最为出众,又才德兼备,这样的男子才是她俞瑾萱倾慕的。 俞瑾萱自小便出落的清丽可人又乖巧懂事,自是能讨得王后欢心。长大之后常伴在王后身边,王后怎能不知晓她对卫胤宸的那点儿心思。 王后看卫胤宸也是一直教养在跟前的孩子,一向恭谨孝顺、谦和有礼,且是个知进退的,把外甥女许配给他也算是嫁到自己跟前儿了,有自己照拂着,必定也是吃不了亏的,便随了俞瑾萱的心思许下了门这婚事。 王后忽然想起了什么,扶额笑道:“瞧哀家差点儿把这事儿给忘了,来。” 见王后招呼过去,俞瑾萱起身上前,到了觐前欠身行礼。 王后牵着俞瑾萱的手,也让她坐到身边来。 “今儿早晨三殿下来请安,说是麟云宫的磬馨阁收拾好了,等你去呢。”王后掩嘴笑道。 孟宝莲闻言戏笑道:“哎呀,我说怎么听见殿外头喜鹊叽叽喳喳吵闹个不停,原来是咱们这儿有喜事儿呀。” 俞瑾萱早就低着头羞红了脸。 “可不是么,不过哀家还是觉得委屈你了。”王后轻轻拍了拍俞瑾萱的手,又道:“当时虽然想是为着喜上添喜,在中秋宴上给太子和三殿下一同许的婚事,但后来细想毕竟是长幼有序、君臣有别,这规矩礼法断然不可不守。也只得委屈了你,还需等太子和宝莲大婚之后才能行礼,你心里可别怨姨母。” “瑾萱不敢,一切但凭姨母安排。” “哀家就知道你懂事,这不提前让三殿下收拾了寝宫别苑,你就搬进来安心住着,小夫妻二人时常见面培养感情,平日也方便过来陪哀家说话。” “是,瑾萱遵命。”俞瑾萱低垂眼帘小脸微微泛红。 “王后姑妈你看你看,瑾萱meimei脸都羞红了。” 王后掩嘴笑道:“你只得安心侍候三殿下,只要他一直安分守己,届时哀家再替他请个亲王封号,你又是嫡妃,到时便就是王妃了。宝莲与你自小就是哀家看着长大的,手心手背都是rou,哀家不会厚此薄彼的。 “瑾萱明白,瑾萱谢姨母厚爱。” 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明眼人何尝看不出,寥寥几言早已亲疏尽现。 王后身边来人传了话,锦云这边回禀了卫胤宸。 虽说还未行大礼,但王后口谕已下,于礼俞瑾萱已算是麟云宫的主子。 得了吩咐之后,锦云便召集麟云宫众人。 “今日未来的嫡妃就要入主咱们麟云宫,随未行册封大礼,咱们暂且还是称为‘俞姑娘’。但主子就是主子,礼数万不可失。都警醒起来各自去做事儿,散了吧。” 众人纷纷答“是”。 暮雪、玲珑与蓝芝正往磬馨阁走去,最后再做收拾整理,而且为了迎接俞瑾萱,紫珠让她们将屋里的花瓶内都换上新鲜的花。 “蓝芝、蓝芝,你等等。” 蓝芝见小禄子叫她,便停下了脚步。 “什么事啊?” 小禄子左右看了看,似有不便。 “暮雪、玲珑那你们先过去。”蓝芝说道。
暮雪点了点头。 “一干活你就有事儿,可别又一溜烟儿没了影儿,不知道上哪儿偷懒去了。”玲珑挖苦道。 “哎呀知道了,我去去就回,很快哈。” 蓝芝这便随着小禄子从侧门出了麟云宫。 “什么事儿啊?神秘兮兮的。” “去了你就知道了。” 话音还没落,蓝芝便望见见,不远处宫墙之下又一熟悉的身影,定睛细细再看,不正是郑晟隆么。 “少爷大人!”见了郑晟隆,蓝芝开心的一路小跑过去。 郑晟隆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小丫头还是这么毛躁,以为你入宫以后会长进了呢。” 蓝芝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 “那郑大人您先说着话,小的还有事儿,先退下了。” “好,多谢禄公公了。” 小禄子俯身行了礼便退下了。 “没想到少爷大人这么快就来了,听说您出门儿办事儿了,以为还要好几天才能回来呢。” “三殿下派人传话说你要找我,只是三殿下这......” 蓝芝听出郑晟隆话中之意,想是不解堂堂三殿下为何会帮个小婢女传话,便答道:“是上回太子千秋节宴,三殿下夸我差事办的好,说要给赏赐,我本来一直就想找少爷大人帮我给娘亲捎点东西来的,但总也见不到面,便就求了这个赏。” “原来如此。” “可是刚才小禄子急着叫我出来,却也没细说,我现下这身上什么也没带着。” “不忙,一会儿回去你把准备好的东西交给小禄子即可,他会想法子捎给我的。以后你若是找我也不必再劳烦三殿下,跟小禄子说一声便可,到时他自会传话给我。” 蓝芝点了点头自觉如此甚好,这样以后若是给娘亲捎东西就方便多了。 “小丫头,你在宫中一切可都好?” “都好都好,我和暮雪、玲珑一处做事,互相照应。另外掌事的锦云姑姑人很好的,还有紫珠、紫苑jiejie也都通情达理,哦对了还有小福子和小禄子,他们俩没事儿的时候总爱给大家讲些趣事,可有意思了,还有三殿下待下人们也极为宽厚,简直好的不得了。” 郑晟隆宠溺的摸了摸蓝芝的脑袋,心想蓝芝既然这么说,就证明暂时还没有人做出什么动作,一切风平浪静。不过世事难料,就目前看来蓝芝还算能安稳度过一段日子的。 “这样我也稍稍放心些,总之在这宫中凡事三思而行,万事切莫强出头。” “是,我知道了。” “听说俞家的小姐要搬进麟云宫了,你们正忙着呢,东西回头交给小禄子便可,去忙吧。” “谢少爷大人,那我先进去了。”蓝芝莞尔一笑,欠身行了礼便退下了。 郑晟隆在回府路上一直在思量,不知三殿下此番要了几个婢女入宫是准备作何行事,可三殿下的想法却从来都是让人琢磨不透的。 三殿下母家与郑家有姻亲之谊,三殿下的姨母乃是镇远将军郑雄的夫人,但郑晟隆与他这个三殿下堂兄原先却极少有往来,只是近几年才开始频繁接触,虽说是有血缘之亲,却又并不十分亲厚。 原本郑晟隆也同郑家一同驻守在九江郡,只因其母陆氏前些年突然告诉郑晟隆,姨母梅妃在宫中的变故,要其在进京述职期间想办法留在王都应城,以便日后从旁协助三殿下。 说道协助,郑晟隆也猜得出所为何事。但据郑晟隆对他这个堂兄近几年的了解,三殿下卫胤宸外表温逊谦和、厚德大度,但却又让人觉得深不可测,因为他从不轻言向他人表露心机,没有人能猜的出他心中究竟想的是什么。 数年来郑晟隆一直留在卫胤宸身边做事,却从来也缕不出个头绪。既动用了外戚的人脉,却看似并无夺嫡之心,平时叫他去办的也仿佛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让人摸不清他到底是想如何行事。 但母命在身,毕竟又血脉相连,郑晟隆凡事也都尽力而为。 只是自从将蓝芝卷了进来,郑晟隆原本坚定的心却漾起了一丝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