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6
“谢谢你,掌门师叔,谢谢你不嫌弃我,还愿意跟我做朋友。”她温声细语,光洁的侧颜镀上烛光柔和的光芒,美的仿若迷离的月光,“以前我不懂事,犯了很多错,还跟蛇妖勾结差点害了师叔,真是该死。可是师叔不但救我,还对我这么好,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 她拧眉想了想,突然走出来,对着他双膝跪地,谦恭地低下头:“师叔,您先受我三拜!” 眼看她正儿八经的准备磕头,淡云步急忙拦住,哭笑不得:“你这是跪上瘾了啊?快起来!” 无可奈何被他拖了起来,月痕抿着嘴不知该说些什么,却听闻他温柔笑谈:“既然我们是朋友,那彼此就是平等的,以后不要动不动就朝我下跪,知道吗?” 月痕欣喜点头:“嗯,知道了。” 扶着她坐下来,他又继续道:“其实我没有嫌弃你,只是一直习惯了一个人,不喜欢被人打扰,希望你不要误会。” 月痕揉着已经完全愈合的手指,低头窃喜,声音却轻轻的:“我知道,是我一直误会了师叔,对不起。” 淡云步闲适一笑,满怀惬意,抱起酒坛将她面前的碗倒满,随即放到一边,端起大碗一脸豪爽:“来!为我们来之不易的友谊好好干一碗!” 月痕小心翼翼地将盛满酒的碗捧起来,嘟着嘴有些为难:“师叔,这么多啊?我喝醉了怎么办?” 淡云步不以为然,自顾自大喝起来,一碗酒灌的一干二净方才笑睇她说:“没关系,我不会醉!” 月痕噗嗤一笑,重重点头,将碗举过头顶,大声说:“好!干!” 说罢一股脑儿往嘴巴灌去,倒颇有几分侠女气概。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月痕已经趴在桌上醉意朦胧,她凝视着眼前依旧端坐在桌旁潇洒饮酒的男人,傻傻笑道:“师叔,你真能喝……” 淡云步垂眸笑睇她一眼:“怎么?这么快就醉了?” “呵呵……”月痕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嘟着嘴一脸的傻兮兮,“醉就醉嘛!我一个小女子哪有师叔你这么海量啊?呵呵……” 他浅笑不语,清俊雅致的侧脸如玉般温润无暇,微微弯起的唇畔宛如湖水漾起的涟漪,看着她的目光浅淡却不失温和。 月痕呆呆看着他,一时间失了神志,喃喃道:“师叔,你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他低笑一声,全当做一句玩笑,继续倒酒。 见他许久都不说话,月痕尴尬地摸摸自己左脸上的疤,悻悻笑道:“师叔……我,是不是长的特别丑?” 碗里喝的滴酒不剩,淡云步惬意地舒了口气,垂眸漫不经心道:“面相不过是皮囊,关键是心,心若丑了,即便貌若天仙,在我眼里,也是丑的。” 月痕手一震,连忙改摸心口,略显心虚道:“那师叔觉得……我的心美不?” 皱眉沉吟一番,淡云步看着她,认真说道:“嗯……还不能算美。” 闻言,月痕失望地垮下脸,心里一阵憋屈:“我知道,我帮蛇妖干坏事嘛!这辈子都美不起来了是不是?” 他摇了摇所剩不多的酒坛,望一眼窗外深沉的夜色,莞尔道:“你不过才活了十几年,未来的路还很漫长,只要一心向善,多做好事,赎去自己所犯下的罪孽,心,自然就美了。” 月痕咬唇一番忖思,郑重点头:“嗯!我记住了!明天我就下山做好事去!” 淡云步略感意外:“这么急?” “那当然了!”方才还趴在桌上醉醺醺的丑丫头,这会儿竟兴致勃勃坐了起来,一脸的精神抖擞,“师叔你不知道,我在这地方都快闷的霉了!现在正好,师叔您一下旨,我就能光明正大地下山了!” 淡云步喝完最后一碗酒,想了想,淡然道:“正巧,我这两天也要下趟山。不如,你随我一起?” 此话一出,月痕顿时僵硬在那儿,一时激动的泪水在眼眶打转,双手微微握成拳,颤抖不已,“师……师叔,你说什么?我……我可以和你一起下山?我们……一起?” 淡云步会意一笑,点点头:“嗯,我要去趟苦无山庄,一个人难免有些无聊,你愿意陪我一起去吗?” 心一阵猛跳,月痕亢奋地直点头:“愿意愿意!我当然愿意!可是……”她突然又想到什么,难过地垂下头,声音里满满的失落,“可是师父他……不会同意……” 淡云步理了理微乱的衣襟,轻描淡写打消了她的后顾之忧:“别担心,你师父出远门了,要过个三五天才回来。” 月痕大惊失色,忙问:“什么?师父出远门?他……他月痕大惊失色,忙问:“什么?师父出远门?他……他怎么没告诉我?” 淡云步浅笑淡然:“可能事情紧急来不及跟你说,别担心,等我们回来的时候他应该早回来了。” “哦。”月痕失落地垂下头,心里很不是滋味,喃喃说道,“都怪我不好,老惹师父生气,他一定还在生我的气呢!” 垂眸莞尔,淡云步微笑不语,慢条斯理准备起身,月痕眼明手快连忙帮他拉开凳子,乖巧笑道:“天色不早了,师叔早点回去休息吧,这里我慢慢收拾。” 他点点头,敛了笑意,轻道:“嗯,今晚好好养精蓄锐,明日我们早些出。” 月痕兴奋地连连点头,喜笑颜开热情地送他出门。 这一夜,注定无眠。 月痕躺在床上,黑暗中的眸光闪闪亮,她脑海中不断回想着这一天所生的一切,心里的悸动难以言喻。 当一缕悠扬的箫声传至耳畔时,她的心莫名地平静下来,闭上眼,慢慢进入梦乡。 星光璀璨的夜空中,皎洁明月高高悬挂,淡淡清辉如雾般笼罩着整座苍篱山,更显得飘渺如仙境。 翌日,阳光明媚,秋风送爽。 月痕早早洗漱完毕,特意穿了那件琉璃仙裙,用雪白的轻纱遮住了丑陋的月牙胎痕,只露出一双翦翦水眸,狡黠灵动,惹人怜爱。 刚出院子便看见淡云步迎面走来,她没来由心一紧,杵在原地低头腼腆而笑:“呵……掌门师叔这么早啊!” 淡云步抬眸看着她,一时惊怔的再难移开双目,如果不是早知真相,他一定会以为这是个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就如初见时那般,莫名扰乱他的心,总觉得很久以前便见过她。 “怎……么了?”见他愣,月痕紧张地笑了下,伸手抓抓头。 淡云步恍然回神,漠然道:“你怎么穿成这样?” 月痕嘴巴一张,低头垮下脸,小声解释:“呃……我太丑了嘛,怕丢师叔脸,所以才……” 闻言,淡云步不禁失笑,也不再多问,随口说了声:“走吧。”便转身径直而去。 月痕心一跳,慌忙跟上。 谁也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一抹白影,在风中张扬着狂肆和愠怒。 整整一夜,白麒麟目睹着淡云步对月吹箫,他眉宇间流露着的情愫,竟然和一千年前恋上风间织梦时一模一样,令她又恨又妒又心痛,恨不得冲上去问问他,几万年了,她对他的感情沉淀的亿万岁月,难道还不如他们在一起的短短几个月吗?为什么?他总是可以对她的爱视而不见?眼里心里只有那个风间织梦?为什么?为什么…… 一千年了,她原以为他们这场如琉璃般脆弱的爱情也该淡漠了,可没想到,没有了七情六欲的他,竟然先后恋上两个女子,可恨的是,前者竟然只是后者的替身! 行云,自始至终,他的心里只有风间织梦,唯独她,唯独…… 白麒麟突然感到一阵疲倦,斜靠着大树,她冷冷笑了,心道:月痕!你早已不是从前的织梦了,你们不会有结果的,不会的,不会的…… 天高路远,风清气爽。 望着他们的背影,白麒麟只觉得这里的一切处处透着阴霾,沉重的令她喘不过气来。 高高的蓝天之上,二人御剑飞行。 踏着神剑急飞行月痕还是头一回,难免紧张的双腿抖,双手不知所措,想环抱住淡云步的腰,却是有贼心没贼胆,只好紧紧闭上眼睛,祈祷赶快到达目的地。
淡云步往后睨了一眼,唇角不由自主勾起一抹微笑,突然手诀一引,俯冲直下。 待双脚稳稳落地,月痕方才下意识地睁开眼,却见眼前一条空寂的小巷,尽头处正好是闹市口,车水马龙,熙熙攘攘。 转头看着身旁男子,月痕疑惑问道:“师叔,这是哪里啊?” 淡云步不动声色,可答案却足以惊破月痕的小心脏:“杜绝城。” “什么?” “要想重新开始好好做人,第一件事就是了结过往。”他淡淡瞥了她一眼,话语中透着冷酷不容置疑,“曾经犯过的错要勇于面对,不论什么样的惩罚都要坦然承受,如果你连这一点也做不到,要人们如何相信你已改邪归正?” “那师叔的意思是……”月痕心一想,吓的面色苍白,数月前被押上绞刑架的一幕重现眼前,声音陡然破碎,“可是……可是……” “怎么?你怕了?”他的声音清冷透着凛然,没有一丝温度。 四目相对,月痕感受着他目光中的冷然和失望,难过的低下头,吞吞吐吐:“不是,我只是,只是……还……还没准备好……我还没找到我的亲生父母,我……” “别为自己的懦弱找借口!”淡云步蓦然打断了她的嗫嚅,冷声道,“害怕就是害怕,我不会强迫你。” 眼看他转身便要走,月痕惊慌了,忙攥住他的衣袖,心下一横,咬咬牙,道:“我不怕!我……我这就去杜府负荆请罪!不论他们要如何惩罚我,我都接受!” 说着一鼓作气,快向前奔去。 淡云步一直尾随着她,亲眼目睹两名家丁将她捆绑着推进了杜府大门。 红漆木门关上的那一刻,淡云步感到心陡然一沉。 他这是在做什么? 明知她将承受的可能是致命的惩罚,却还无动于衷地推她一把? 如果……如果她出不来,他该如何是好? 面上的轻纱已经掀开,露出一张丑陋容颜。月痕跪在大厅中央,对面是高高在上的杜夫人和怒气冲天的杜家小姐。 分立两侧的家丁如同索命的黑白无常,各执粗大的棍子,一下下地打在她瘦弱的脊背上,在偌大的厅堂里回荡着沉闷的声响。 过了好一阵,杜夫人方才举手做了个“停”的动作,幽幽地开了尊口:“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竟然会主动送上门来!怎么?以为挨顿板子我女儿就会原谅你吗?就算她肯原谅你,我们杜家也不会原谅,整个杜绝城的百姓更不会原谅!” 她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我看还是不用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我这就去找城主大人,当着全城百姓,不把你凌迟处死,难解我心头之恨!” 月痕一听,蓦然抬起头来,冷汗涔涔的脸上露出惊恐之色,捕捉到杜绝城脸上一闪而逝的悲痛,她慌忙跪爬过去,连连哭求:“小姐!小姐我知道错了!不求您的原谅!只求……只求您行行好放我一条生路!以后做牛做马月痕都会报答您的!求您了小姐!” 杜绝城厌恶地瞥她一眼,冷冷道:“够了!我不想再听你的花言巧语!我不会放过你的!绝不会!” 闻听此言,月痕心里一阵冰凉。 眼看日头西斜,已至晌午。 杜府大门紧闭,尚未传出任何动静。一番苦等,淡云步早已忐忑不安地徘徊起来,面色露着些微紧张。 将近一个时辰了,那个傻丫头该不会已经被他们给…… 淡云步啊淡云步,你这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啊!倘若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怕是要把肠子都悔青了! 不行!不能再等下去! 心念一动,淡云步目光骤然一亮,转身正欲硬闯,岂料大门却突然开了。他先是一愣,直到看见一个血淋淋的人儿踉跄走出来时,彻底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