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脸庞

    来不及记忆脚下触感的真实，下一刻叶雨已感觉到了土地的厚重。那是一种近乎实质的感觉，让他觉得仿佛自己刚才跨过的不是一道阵法的光门，而是一扇真实的门，一扇普通的门，一扇家的门。

    这样的感觉，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不得不说，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真的很好。虽然叶雨已提高了警惕，但那种发自心底里的踏实感，还是让他略松了一口气。自人类的祖先进化成为陆生生物以来，几千万年来已经形成了一种对土地的依赖。这一种依赖已变成了一种习惯，深入到人类的基因组中，怎么改都改不掉。

    入眼是一片苍茫的绿色，足下有大地的厚重，放眼望去尽是生命的绿意，空气还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泥土的芬芳。这一切的一切看起来是那样的熟悉，仿佛家乡小镇中那蜿蜒曲折的泥泞小道一般。在蓄满祥和宁静的氛围中，也有一种家的温暖。

    生门属土，取阳气回转，土生万物之意。生门生门，大地不灭，生命不止，生生不息。这或许就是生命的真谛吧！生命都是有依托的，浩瀚之海，巨木之森，冰雪之原，人类目有所及之处，生命无极。可我们的依托又在哪里呢？

    生命的思考，让叶雨略微有些失神，但仅仅一瞬间，他便回转了过来。在惊叹于这阵法惑人心神的神奇之处之外，还对四周真实的幻景。表示了足够的警惕。据说高深的阵法可以发掘人内心的场景，或恐惧，或期待，甚至可以刻画出一个潜藏你内心，完全一模一样的你，让你自己与自己为敌，直至将你困死在阵中。

    这样的传闻在很多典籍中都有记载，但真实情况如何，叶雨还从未见识过。不过可以想象的是，若一个人成功战胜了心中的自己。那其实力必然会产生一种巨大的飞跃。这样的阵法。无论是从布阵者还是破阵者角度来说，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这爱氏一族的女孩虽然实力不错，但显然还做不到阵由心生的地步。至少叶雨此时是这样认为的，因为她年纪太轻了。火候根本不够！叶雨心中这样想着。不由得迈步向前走去。这阵法中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真实。但再真实，终归还是虚幻。能量可以刻画出事物的形形色色，但却绝对刻画不出其真实的元素组成来。不然假的就变成真的了。

    掬一捧泥土。叶雨能感觉到指尖的柔软，以及那略带土腥味的泥土气息。摘一朵小花，叶雨收获的是那满手的芬芳，以及那满眼绚丽的视觉色彩。虽然这是一个虚拟的世界，但却真实的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的虚幻，仿佛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我们都重生了一般。

    据说在大星系其他的科技星球上，有一种叫做虚拟网游的东西，就是参考了阵法的原理设计而成的，只是剔除了其中危险的成分，但那种虚拟的真实感，却大部分的保留了下来。

    不过到目前为止，叶雨除了植物之外，还未看到一丝动物的痕迹。在阵法范畴中，植物其实与死物并无多少区别。就好像是舞台上的布景一般，只要用心刻画，可轻易刻画出来。相比之下，动物则更接近真实的生命。同时也刻画难度更大，不过这也更加肯定了叶雨内心的想法，这女孩虽然实力不错，但显然还未到刻画生命的地步。事实上，能够在阵法之中刻画生命，都属于阵法大家了。

    不过当他拨开树丛，放眼望去时，还是被眼前出现的景致震撼了一把。那是一片一望无垠的绿色海洋，绵延不绝的低矮山川，仿佛大海的波浪一般，起伏不定，延伸到世界的尽头。在这一刻，生命的蓬勃生机得到了很好的诠释，生生不息的绿色海洋不正是生命的起源吗？

    这时，叶雨忽然闭上了双眸，深吸了一口那近乎真实的新鲜空气，然后猛然将感知力释放开来。强大的能量威压瞬间将他感知力的敏感程度降到了最低，阵法中蕴含的绞杀属性，让他的整个脑域都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一秒钟的时间可以用来做什么？这样无聊的论题或许只有无聊至极的人才会讨论吧！可以睁眼眨眼，可以呼气吸气，道行高深的服者们甚至可以用来对战好几个回合。然后对于此时的叶雨来说，一秒钟的时间，仅够他感知到一丝模糊的印象，至于那丝印象是什么，他一无所知。

    豁然睁开双眼，叶雨眉宇间闪过一丝痛苦之色，但脚下却丝毫不做停留，施展起燕羚步，疾速地向着他面向的东北方向，掠了过去。

    叶雨真气鼓荡，身法急速如飞，所过之处，在茸茸的毛草之上留下了一方浅浅的痕迹，看起来真的如同草上飞驰一般。以他此时的轻功身法，完全施展开来，一跃数十米还是没有问题的，比起真正的野生羚羊都丝毫不逊色。

    在这看似无际的能量空间中，叶雨以这样的速度，疾行了约莫一个小时，终于在一处山坡边缘放缓了脚步。

    在低矮的山坡之上长着一棵枝繁叶茂的苹果树，苹果树冠上硕大的果实累累垂下，仿佛一颗颗欢乐的小精灵，随风摇曳摆动，同时表面还闪烁着动人的青光。眼过之处，一花一草，一点一滴都美得梦幻，让人窒息。

    叶雨步履沉重，一步一缓地向着山坡上的苹果树下走去。因为在他目有所及的苹果树下，有一道模糊的身影，正在那儿等着他。

    四象生八卦，阴阳合太极。叶雨不知自己此时在阵法的什么位置，太极的无穷变幻，足以让他在阵法内的任何地方，迷失方向。但隐隐的感知力却告诉他，在这个地方，他或许会有所突破。

    他一度以为，在这个阵法之内是不可能出现植物以外的其他生命现象的，现在看来，他还是低估了这个女孩的实力。步伐越走越慢，人影也越来越近，可令他奇怪的是，他走得越近，那道人影反而越模糊，仿佛那道身影正在逐渐远离他一般。但事实却是，在那茂盛的参考系下，她根本纹丝未动。不过这里是阵法，而且还是个能量幻阵，一切皆是虚幻的，同样也一切皆有可能，所以传统的科学理论在这里是很难解释得通的。直至走到近前，那道清丽的背影才逐渐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只是这道身影为何看起来如此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只是……只是这种感觉，为何如此令他感动？在靠近她的一瞬间，叶雨竟忽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身为一名暗影杀手，他已经好多年没有品尝过眼泪的酸涩了。在杀手的宝典中，眼泪就是懦弱的象征，是一名杀手的耻辱。可是这抹感动却来得如此突然，仿佛开闸的洪流一般，怎么样都抑制不住。

    在这抹未知情绪的支配之下，叶雨缓缓走上前去，一只手搭在这背影的肩膀上，想看一看她的真容，不料刚一靠近，她竟慢慢的转过了身来。

    当看到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庞时，叶雨整个人忽然抑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