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章：散功

    冥玉没有立刻回答，盘坐在陆得清眼前，微笑着对陆得清说道：“她是半月。”

    半月看看冥玉，又看看陆得清，等着冥玉解释。冥玉说道：“他叫陆得清，被你师叔天玄用玄冰术封在这里一百年了。你前世用心头血救他，但很可惜他不能与你心念相通，所以没能解开禁锢。不过经过这一百年，或许今天可以解开禁锢了。”

    半月微微蹙眉，说道：“师父，你不会再让我自杀一次吧？我可不愿意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去死。再者说……他有什么好？我前世为什么要为救他而自杀？师父，我前世是傻子吗？”

    冥玉一笑，答道：“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等你三百年‘归灵’之时，你自会找到答案。你去，在他天灵上拍三掌，不要用法力。”

    半月有些踌躇，问道：“师父，他是魔族吗？为什么一定要救他？”

    苏晚晴忍不住开口了：“半月，你这一世怎么这么话痨啊？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呗。”

    半月看了苏晚晴一眼，挑了挑嘴角，问道：“你是谁？看样子你陪了他一百年了，你怎么不用心头血救他？或许他能跟你心念相通。”

    这话要是一百年前有人对她说，苏晚晴有多种回答方式，然则今时今日，苏晚晴竟然觉得无言以对。

    冥玉冷了脸，说道：“半月，是为师过于骄纵你了吗？竟敢违逆师父的话。”

    半月嘟着嘴走上两步，极不情愿地在陆得清天灵上拍了三掌。

    轻微的一声碎裂声响起，苏晚晴一步迈到陆得清身边，眼中竟有了泪光。半月斜睨了一眼苏晚晴，不屑道：“虚伪。”

    苏晚晴哪有心思理她，眼看着裂纹自头顶处开始延伸，至腰间时，玄冰开始剥落。不到一刻钟，玄冰消于无形，陆得清依然摆着原有的姿势。苏晚晴伸出手指触到他的脸，陆得清僵硬地向一侧倒去。苏晚晴连忙搂住他，慢慢地放倒在地上。

    半月掩着嘴笑出了声儿，冥玉说道：“总算是解开了。被困了一百年，恐怕一时半刻也恢复不了，我带你们离开这里吧，免得我师妹又来寻事。”

    太虚站起身说道：“此间事已了，我也该回武当了。苏姑娘、陆道友，他日有闲，请两位往武当一聚。”

    苏晚晴含笑点头，半月上下打量太虚，说道：“老道，你命不久矣，还约人聚首？”

    苏晚晴转头瞪了她一眼，说道：“半月，你这一世比上一世还招人讨厌。”

    实则苏晚晴，乃至太虚自己，都知道太虚阳寿将尽，只是谁也不会直白地说出来。毕竟不是什么高兴的事儿。偏偏半月口无遮拦，也不知是天真得过了头儿，还是生就这种冷漠的心性。

    冥玉站了起来，问太虚：“道长来世可有意入魔界？”

    太虚垂目思索了片刻，起手道：“多谢，不过还是算了吧。老道rou眼凡胎，修炼不易，不想半途而废，况且以我之能，难助先生成事。”

    冥玉一笑，不再多说，一手拉起苏晚晴，一手拎起陆得清，腾空而起，转瞬无踪。

    半月看着太虚，说道：“老道，大祭司看得起你，你倒不识好歹。你是武当的？我倒要看看你们武当有多厉害。”

    太虚一笑，说道：“半月姑娘，你虽说还小，可也一百岁了，别再任性了。你师父虽然骄纵你，但总有个限度。他刚才说了，待你三百年归灵之时便会记起前世，在此之前，我劝你不要做什么令自己会后悔的事。”

    半月微微蹙眉，明显不高兴，但也没再说什么，腾空而起，追随冥玉远去的方向消失了。太虚微一皱眉，上一世的半月不会飞，这一世才一百年，就已经学到了腾云术，看来大祭司很看重她呀……

    三天后，陆得清基本恢复，走出屋外，看到冥玉坐在摇椅上，以前那里坐着苏晚晴的师父。一百年都过去了，这个院子居然还在，陆得清不得不怀疑苏晚晴使了什么招数，没准儿是让这里闹鬼，所以才没人敢动这间小院儿。

    冥玉看了陆得清一眼，面带微笑地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放下后将目光投向天穹。陆得清走到桌边坐下，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要谢谢你。”

    冥玉脸色一变，预感到事情的走向偏离了他的预期。冥玉说道：“客气了，说起来，你要谢的人是半月才对。”

    陆得清点头，幽幽说道：“这一百年我想了很多，甚至包括前世。大祭司，我想……我要去隐月山散功了。”

    冥玉的脸色极为阴沉，陆得清笑了一下，说道：“大祭司过于高看我了，天地广大，我不过是凡间一个不入流的后辈。我有太多的事情放不下，也不愿去争竞什么，所以，只能愧对大祭司的错爱了。”

    冥玉没有说什么，淡淡一笑，拍了拍手，半月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冥玉说道：“徒儿，咱们回魔界去。”

    “是。”半月答应。

    冥玉腾空而起，半月看向陆得清，说道：“记住，你欠我一条命。”

    看着半月消失在天际，感觉到苏晚晴走到了身后，陆得清转回身，眼中含笑道：“晚晴，你好歹也算九华弟子了，跟我去见掌门人吧？”

    苏晚晴微显诧异之色，问道：“你真的愿意散功，然后一切重头开始？”

    陆得清笑而不语。愿意还是不愿意，陆得清也说不清。但这一百年，他想明白了一件事，他是被卷入了一场高层混战之中。以他的本事，想要在这种局面下活命，难上加难。与其死守着白来的法力，不如退隐，静观其变。或许在千百年后还会再次被卷入某种纷争，但那不是眼下需要考虑的事情。

    陆得清笑道：“你不是也一直要我散功吗？怎么？改主意了？”

    苏晚晴一笑，答道：“倒也不是，只是没想到你会这样决定。不过也好，重修正法，好过变成魔族。至于掌门人嘛，我又没有正式拜入九华门下，见不见也没所谓。”

    陆得清沉吟了片刻，问道：“那你要做什么？我想找你的时候，在这儿能找到你吗？”

    苏晚晴抿着嘴，半晌才微笑道：“我还要想办法去弄岩魂，既然你要散功，也就帮不上我的忙了。至于说见面……咱们会见的，只是不知道要多久以后了。你散了功之后也就没现在这么方便了，你还是专心修炼吧。”

    陆得清微微皱眉，说道：“你孤身一人……还是跟我一起去隐月山吧？”

    苏晚晴嘟着嘴想了想，摇头道：“太闷了，不好玩儿。这样吧，你教我腾云之术，我隔三差五的去看你好了。”

    “好。”陆得清不在乎魇鬼真人定下的规矩，反正都要散功了，爱咋咋地。

    当下跟她说了隐月山的位置，又将腾云术的心法和口诀传授给她，待她记熟后，便腾空而起，向隐月山而去。

    苏晚晴仰着头目送陆得清消失在天际，幽幽叹了口气。收拾茶具准备涮洗，冥玉去而复返。

    苏晚晴没有抬头，但也没有走开。冥玉叹道：“功亏一篑。晚晴，为师想让你继续跟着陆得清。”

    “多久？”苏晚晴垂着眼帘，这一百年她的心已经化了，已经做不到不露痕迹了：“师父，他注定不是魔族，况且他一旦散功，再想可用，至少要以千年计。难道师父也会传他法力吗？”

    冥玉半晌无语，苏晚晴也不做声，收拾了茶具便进了厨房。冥玉坐在那张椅子上，几十年前，他觉得不必再化形，便毁了假身，后来又向苏晚晴说明了原由。苏晚晴倒是没什么抵触，但明显不像对他的假身那样亲近。

    陆得清最终决定散功，这是冥玉怎么都没有想到的。而陆得清虽然得到朔刃的法力，但终究不是魔族，他也不能强行要回曾经属于朔刃的法力。如此一来，冥玉就损失了极大的一个助力。

    苏晚晴从厨房走了出来，说道：“师父，陆得清本来让我去见九华掌门，不如我陪他一起支撑起九华派吧。”

    “也好。”冥玉站了起来：“你替为师传一句话吧。蓝晓荧兄妹二人，不日便会送回隐月山，让陆得清把朔刃交出来。”

    “是。”苏晚晴答应，反正陆得清散了功，那把朔刃留着也没用了，这件事不难。

    “好自为之。”冥玉丢下这句话，腾空而起。苏晚晴目送他离去，嘴角挂上一丝解脱般的笑意。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