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Home sweet home
伊兰将双脚翘在茶几上,注视着手中的高脚杯,面带笑意。 这小子,看起来很放松的样子————坐在对面的鲁鲁修不禁这样想到。 当然,白毛在人前总是这幅天塌下来也事不关己的模样,可鲁鲁修知道,这种外在表象只是他的伪装。隐藏他的思想,戒备,观察和计划。 他的大脑无法停止运作。他既不想,也不能放空思想。 这次不一样。这家伙已经保持同样的姿势五分钟了,默默的研究着手中的白丘香槟,鲁鲁修可以从对方眼底找到某种,令人心生平静的温和思绪。 并非他一贯的线性三段论式思考,而是发散性的思维。 换句话说————他在发呆。 “好事?”鲁鲁修问道。 “嗯?” 白毛抬起头茫然的看着他哥哥。 “女人?”鲁鲁修缩小范围。 “不。” 伊兰会意笑了笑。 “皇兄还太年轻,这种事情不会懂的。” 果然是伊兰呢,这种用礼貌的口吻一秒钟将人惹毛的能力······ 早已习惯的鲁鲁修笑了笑,举杯示意。即便是香槟这种低度数饮料也只是浅浅啄上一口,不经意间彰显着贵族的矜持与自控力。 白毛反而将酒杯放下,带着好奇的表情看着他皇兄完成这一cao作。 鲁鲁修——酒精。 啊,说起来他也19岁了呢。 意识到这个事实,却没有丝毫实感。 两年说长不长,700天而已。但对他们二人而言却犹如跨世纪那般久远。 时间不为任何人的意志所动摇,无论这个世界上发生了什么,它只是静静的流淌。事不关己的从容···转眼,已经到了兄弟间可以碰杯的时刻了吗······ 今天说起来是两人时隔一个半月的碰头会,分享情报。同时也有给伊兰接风,做庆功会的意思。 中东的战争已经结束了。 凭枢木朱雀的战力,已经足以扑灭某些尚未死心的小股帝国势力的反噬。有了日本作为教科书,黑色骑士团几乎是在占领的同时便完成了统治。 每一天,波斯都在更为坚实的被握在ZERO手中。 黑色的旗帜已经插上了地球另一端的领土。 世人见证了这一切。 对他们来说,日本不再是手握灭世武器的例外论,不再是概率学上的极小可能,不再是统计学上的独立事件。他们现在知道了————奇迹是可以被重复的。 只要有那个男人在。 无论书面或是口头上承认与否,帝国失去对自己领土的控制是无可辩驳的事实。剩下的就是政治层面的战争了。 接二连三的失去了重要的能源以及原料产地,帝国已经无法再坚持它的不对恐怖主义对话原则了。展现与黑色骑士团沟通的意愿不过是时间···不,应该是短时间问题。 十日战争是第一步,踏上了世界舞台。第二步,则使进程进入加速阶段。 “不懂什么?”鲁鲁修又问道。 “‘男人’的心情。” 白毛说着羞涩的挠了挠头。 原本以为自己会开心到用头撞墙,满地打滚,像个白痴一样在房间里上蹿下跳————他在跳下萨拉丁后的德国拱桥·改,便是这中无法抑制的喜悦控制大脑的结果。 打开房门的一瞬间,正真看清了对方的面容,注意到卡莲下意识的,出于母亲生物本能掩住自己小腹的动作。白毛又呆在原地,额头冒出一层冷汗······ 那一瞬间,一切都不一样了。 不只是自己,卡莲···那个生命···整个世界瞬间改变了颜色。 世界变得沉重————并非贬义,那是一种色盲在突然看见色彩后,颤栗,大脑死机的状态。 那是“我真的可以拥有这种东西吗?”的惶恐,以及“如果失去了该怎么办?”的畏惧。 呆呆的看着卡莲,手下意识的扶住门框。 门。 木制品,木工胶水,油漆,黄铜把手,拧断需要90英尺磅的扭力,击穿需要150磅每平方英寸的压强等等等等————这是他以前眼中的世界。 一切都不一样了。 这是一扇“门”,将内外隔绝。 外面,是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新闻,战争,好人,坏人,无关紧要的人··· 里面,是“家”。 那是早已遗忘的,连回忆中的温暖都快消散的感觉··` 世界变得沉重。 若是有人···将这份重量从我身上夺走··· 这个念头仅仅只如火花般在脑海中闪过便立刻扎下了根。 再次······ 夺走··· “因为一无所有,所以不会恐惧吗···”伊兰喃喃道。 明明早就明白这个道理······ “嗯?” “啊,没什么。话说从没想过皇兄也会喝酒呢。”白毛摆摆手岔开话题。 “倒是你,准备到死滴酒不沾吗?白丘香槟,这个世界上只有五瓶哟。”鲁鲁修不以为意的笑道,晃了晃酒杯。 这是法国人捎来的礼物。 就在波斯宣布独立的第二天,EU便派了秘密使团前往东京与ZERO会面。 不,与其说是EU,倒不如说是这个政治杂交体中仅剩的骨干国家,偷偷摸摸派人过来打招呼示好来着的。至少表面上,EU的穹顶会议厅中,主流声音依旧是中立,不作为。 “欧洲怎么说?”白毛往沙发上一靠,切换成工作模式。“不可能只是送瓶酒来吧?” “这次来的仅仅代表德,法,以及新爱尔兰,他们三家曾经在非洲的殖民地,占了非洲面积的一半,在EU中最想夺回领土的是他们,跟不列颠有着死结的也是他们。” EU中的其成员国还好说,即便被帝国吞并国名抹除,至少人种是可以继续存在下去的,老老实实做一段时间顺民之后说不定连编号也可以消除,转为直属。 只有这三家,千百年来实在是跟帝国结下无法化解的仇恨。 其中以法兰西为最,人类历史上历时最久的战争,便是两国之间长达116年的百年战争。 百年战争————不论对不列颠或法兰西人民来说都是一场浩劫。在那个黑死病流行的时代,在战争和疫病的双重打击下,英法两国均受到了毁灭性的重创,民不聊生,饿殍遍野。曾有一位历史学家指出:“百年战争是一场持续百年的屠杀游戏。当两国的皇族及贵族为了自己所夺得的利益而庆祝的时候,那些痛失家园及亲人的无辜平民却只能在无声地痛哭。战争打了一百年,人民也哭了一百年。” 因为这场战争是在法国的土地上进行的,法国变得满目疮痍,海量的人民无家可归,但法国最后亦因为这场战争完成了民族的统一大业,为其日后在欧洲大陆的扩张打下基础。英国在百年战争后不但一无所获,还丧失了几乎所有在法国的领地,结果迫使其放弃大陆制霸的企图。 其后又过了三百年,一个名为拿破仑的法国矮子,彻底将不列颠赶出了欧洲大陆。 布里塔尼亚人清楚的知道,今天之所以有帝国,完全是那个侏儒当时小手一挥,放了他们一条生路的结果。 无论今日的帝国何其强大,只有那一天的的耻辱未曾洗去。 两百余年的发酵,这种仇恨已经融入了帝国的基因。 法国人知道,若是城破,亡国还是其次······他们会被灭种。 眼见着帝国一日强大一日,这些世仇国家如坐针毡。终于,在他们的无所不用其极的撮合下,以法德和新爱尔兰为轴心建立了现在的EU。 他们没想到,这一举动反而将他们关进了名为穹顶议会的天牢,为他们自己上了一道枷锁。援助弱国,产能分摊,利益共享,政策投票,门外的恶鬼已在徘徊,家里还有一群不懂事的孩子等着喂奶。 黑色骑士团的出现给了他们希望。 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人能想到恐怖活动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无论在人数装备后勤补给上都处于绝对下风的土匪组织,居然能硬生生顶住帝国十日的进攻,居然能在一个月之内,在与他们风马牛不相及的波斯又打出一片天。 也许除了正面冲突,政治斡旋,利益割让这些慢性死亡的疗法以外,世界上还有另一条路可以走。 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除此之外再无他法。 寻常的恐怖活动是不可能的,只有ZERO。那个男人仿佛有种魔力,他可以将他脚所落之处土壤瞬间染成黑色,他可以把平民变成战士,把仇恨转化为破坏,把无组织的自杀式袭击拧成一只拳头,一把刺刀,捣在帝国意想不到之处。 最妙的是帝国无法将之根除,因为黑色骑士团的最终筹码,是整个人类文明。 常识来看这种组织是无论如何也要消灭的,但···重病需猛药医,对付帝国,只有ZERO才行。 “他们想要回非洲?”伊兰想到了可能的答案。 “是这样。” “于是叫我们去帮他们打?打完还给他们?就凭这酒?” 白毛噗嗤笑出声来,人不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不是吗。 退一万步讲了,即便是将非洲解放,那么按着黑色骑士团的理念,至少也因该各国复国不是么?将一个殖民者赶走了转手交给另一个是什么意思?这事只要干出来,ZERO的招牌就彻底砸了。只要下达这种命令,黑色骑士团自己内部就能乱掉。 “等等···你答应了?” 见鲁鲁修不说话,伊兰突然感觉不妙。 “嗯。” “给了什么好处?” “猜猜看。”鲁鲁修狡黠笑道。“算你跟黎星刻背着我捣鼓的回礼。” 钱? 说话现在的日本真的不在乎这种东西。 一是有樱石,这就已经坐在取之不尽的金山上了。二是基于国内产能所限,即便有再多金子也不可能直接变成战争机器。钱再多消化不掉也是白搭。 设备?人才? EU至今没与日本合众国建交,若有大宗的成品跨洋运送,EU本身会发现,帝国也绝对不可能不察觉。 武器? 同理。 那么···他们还有什么可以让给··· “领土。” 鲁鲁修俯身抓起酒瓶,给自己满上。 “割地?!”白毛大惊。“皇兄我们终于要变成军阀了吗?不对,我们要领土干什么?不对,其他成员国不会炸窝么?不对,在那之前割哪里?” “就是非洲。” “啊···”
白毛一愣,豁然开朗。 非洲的实际占有者在法理上其实依旧是EU,尽管其实际控制权在帝国手中。 这是一个很尴尬的局面,EU自己收不回来,但若是黑色骑士团真的过去搞事的话,EU无论于情于理都得反对这种恐怖活动。 于是干脆,把这本就相当于废纸的主权文书让给了ZERO。对于他们来说毫无损失,对于黑色骑士团来说化解了法理上的障碍,对于帝国来说,多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你打下来多少就归你多少。 这是属于轴心三国的领土,绕过了EU的穹顶议会,成员国即使明知这是跟帝国对着干的行为,也无权干涉。 EU之所以至今没跟黑色骑士团对话的另一个重要原因————他们的本质,也是殖民国家,他们是殖民者的联合政治实体。与黑色骑士团这个解放者坐在一起,还没开口就别扭三分。 放弃了自己的名存实亡的殖民地,不动声色将这个冲突点扼杀于无形。 EU······这不是聪明人还没死绝呢吗。 白毛讽刺的笑了笑。 “真是了不起呢,做出这种决断,还是在被愚民政治缚住双手的情况下。”鲁鲁修赞叹道。 “这其实···已经算是威胁了吧?”伊兰不悦的啧啧嘴。 如果对方大张旗鼓的将领土转让文书送到东京,当着全世界的眼睛,ZERO是非接不可的,并且得当着镜头的面移交给相应的流亡政府领袖。 这确实是件大涨面子的事。 问题在于之后。 如果没有相应的在非洲的动作的话···世人会怎么看? 算了,反正是迟早的事。既然如此······ “什么时候?” 说到此处,伊兰已经在脑海中模拟战略了。 “下周。” “你又要准备演讲了?” “似乎是这样,我已经让迪特哈特着手拟稿了。”鲁鲁修耸耸肩。 “本土的储备战力?” “十六万五千,一百一十万在训,储备兵员一千三百万。” “一千三百万?” 伊兰吓了一跳。 一个多月前还只有一千万出头。 总人口的十分之一。乍一听还好,细一想着实是个丧心病狂的数据。 五个男人就有一个登记在册。 扣除老弱病残,几乎达到了三丁抽一的夸张比例。如果是卫国战争阶段倒也罢了,这主数据历史上不是没有过,但为了事不关己外国,准确的说,为了某个男人的理念做到这种地步···疯了吗都? “这还是限制报名的结果。所以说日本人真是···”鲁鲁修苦笑着,将高脚杯里的液体灌下去一半。“···有着自毁倾向的名族呢。” “我可以用多少?”伊兰叹了口气接着问道。 “正规兵力,十六万你都可以调走。” “太多了。”伊兰摇摇头。 既然是恐怖活动,形成超过万人的兵团是最愚蠢的行为。最理想的人数应该是百把人的小组织,但如果真的分的这么散,战略层面的指挥就已经不可能了。 非洲是一片巨大的大陆,无论是日本还是波斯都远远不能与之相比。 有价值的战略目标···只有几个港口···战略调动空间极大,最适合打游击战不过。地广人稀,被撒哈拉沙漠分为南北···机动部队穿越没有问题···非洲登陆点过多,不可能彻底截断帝国的支援,但好处在于我们可以从联邦的领海安全进入非洲··· 十万···不,太多了。七万···六万···太多了···恐怖活动不在于人数,人多了反而累赘。 非洲太大了,形成大规模会战的可能性极小。 人数太多反而会暴露。 最理想的人数···最理想的人数······ 伊兰低着头,用拇指按着自己的眉心,缓缓开口了。 “五万,五百人一组。每组五十台月下,战团长配备‘晓’···分散登陆,与当地先遣部队会和,第一目标是弄清楚当地帝国军的情况。” “一百个战团吗?”鲁鲁修确认道。 一个人指挥一百个组织的行动,虽说并非完全不可能,可即便对他们而言难度也极大。 “嗯。” “跟我想的差不多。” “切~~~”白毛软软的倒在了沙发上。 还以为可以在这里多待两天呢······ “这个···”鲁鲁修突然从沙发下取出ZERO的头盔,抛向伊兰。“就麻烦你照看了。” “···哎?”白毛茫然的看着手里的物件。 “非洲我来处理。” “哎?” “除非是正面会战,萨拉丁的续航能力对于整个大陆来说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吧?至少···”鲁鲁修指了指自己的左眼。“···我还有这个。” 要我···看家? “不可能只让你一个人威风吧?” 鲁鲁修说着露出危险的笑容,修长的手指缓缓在眼前攥紧。 “我也整整两年没跟帝国干上一架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