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摊丁入亩滋人口 谷贱伤农公均田
便在屋内,卢俊义、公孙胜、朱武暗自思忖这取消人头税的利弊,末了朱武道:“这人头税去了也好,便在华西之时,华州一地每年进项税赋之内,人头税历来都未曾征齐过,便是征齐了,也并非华州税赋最大进项。★★★★√く想华州一地,这些年内,田赋、商税所得便占全数赋税十之七八,人头税不过十之一二,便是去了,于赋税之上,也并无多少关碍。” 公孙胜也颔道:“正是,去了人头税便会滋生人丁,人丁多了,所需商货必然而多,商贸自然繁荣起来,商税上便可弥补。” 三娘笑道:“正是这话,既然如此,这取消人头税便定了,其余苛捐杂税一并去了。”随后三娘示意黄文炳继续,黄文炳清清嗓子续道:“商税之内,于本路州县之内商贾,取消厘金,所征商税皆按宋制办理,而本路州县外商贾,则还需缴纳厘金。” 宋朝的商税已经非常完备,买卖交易税,商品流通税,布帛、什器、香药、宝货、庄田、店宅、马牛及茶盐之类。其中庄田、店宅、马牛等在典质买卖之际课以契税,同时征收住税。此外,课商税的物品还有金、银、什器,但对商贾的缗钱不课税。此前梁山征收厘金,只因那时候还不是做官的,要收商税就只有搬出厘金来。如今都已经招安了,自然恢复宋制商税。有宋一代,商税便为国家赋税之重,所定类目,所收款项,所定税率,皆十分完备,倒也不必改动,直接拿来用便是,只不过对山东路以外的商贾需收取厘金。只因一旦恢复宋制商税,山东路外其他州县商贾若是已经缴纳了过税,拿着税引到了山东路,山东路自然不能再收过税,这般会流失不少商税,因此对山东路外商贾加收厘金,而承认过税税引,便是一种变通之法。 恢复宋制商税,并无不可,卢俊义道:“恢复朝廷原来商税,取消厘金,乃顺应大势,并无不妥。”其余公孙胜、朱武等也无意见,这条也算过了。 黄文炳续道:“第三便是厘金,恢复宋制商税后,厘金改为对外商贸方才征收,但凡外来商贾不论又无在其他州县缴纳过税,皆要收取厘金,此款对于海外商贸亦是如此。”三娘道:“山东登莱等地,多有商民与海外商贸的,辽国、渤海、扶桑等也多有外商来商贸,这些海外商贾皆按厘金征收商税之外,海外商货在各州县流通时,一并征收其他商税。相反我州县商贾出卖商货于国外的,只交出口厘金,国内其他商税则一律免除。” 卢俊义是商贾出身,一听便明白了,颔道:“师妹此举,乃是教国外商货在我之内难于售卖,而我产商货则易于出售国外。”三娘笑道:“正是,这种做法叫做贸易壁垒,是让我们赚别人的钱容易,别人想赚我们的钱难。我大宋缺银铜,金银铜等只进不出,方才是好。” 说了半天,税制一项算是都过了,当中一些细节章程,自有黄文炳、朱武等商议修改后,方才定策。随后黄文炳继续念道:“第二款便是颁行田亩公均制。田亩公均制要旨有三,其一便是山东路今后无主之地、军屯新地,皆为官田,招百姓分田耕种,所分之田可以继承、传续,但不得买卖。官田所产,按十一税率,缴纳田赋,其余为耕农所得。为防谷贱伤农,每年官田完税后剩余粮食,官府统一出资,按年均市价向耕农收购。” 朱武听了之后第一个叫好道:“此乃王安石相公变法之要旨,防土地兼并,又防谷贱伤农,历来农人收成之时,便有不法商贾压低粮价,农人一年辛苦,所得银钱不足,久而久之,便即窘困,只得借贷度日或转售田地。如此一来,大量农人便成了一方豪强之下的佃户、庄农,平素为其种地,有事时为其庄丁,久而久之,豪强越强,而官府不敢正视,此为大弊。” 卢俊义也道:“以官田均分其下,耕其产出之粮,官府出资收购,自然能稳定粮价,不致谷贱伤农。农人衣食有保,便自然不会借贷,也不会出售田地。只不过到夏收、秋收之时,可有如此多的钱粮收购粮食?” 黄文炳也道:“主公,平抑粮价保护农人是好,只是可有如此多的钱财来支持此事,是为根本。”三娘笑道:“这后面会有说到,但这里问道了,便先说一说。” 三娘便起身,拿起几本书册道:“此乃梁山去岁一年进项、支出细目。梁山其实此前也就多是平抑粮价来护农,除了收取梁山左近农人田赋外,其多余粮食皆是按一年粮价均价收购。而我梁山收购之粮食,多用山寨支用。便是山寨军粮、民人用粮等,这些用粮皆是所需,支用必行。剩余的粮食便建粮仓囤积,此多余粮食,便有两用。其一便是天灾之时,以工代赈,便有粮食救灾。其二便是其他州县若是粮价高涨时,便可出售粮食牟利。诸公应该还记得,我所在各州县密探,每月除了军事密报之外,都有各地物价报来,便是为了此事而行。但想我山东路开镇之后,军需粮草必然要自给自足,其中军粮、民粮囤积一项,事关军心、民心安稳,正是手中有粮,心头不慌。因此由官府出资收购粮食,乃是必然之举。所费银钱,每年在年头之初,便可按各州县田亩之数,预计产出粮食多寡,预留银钱支应。我已经教蒋敬等人筹算过,这笔银钱是有的。” 黄文炳颔道:“囤积粮食,一则自用,二则以备不时之需,三则还可贩售其他军州牟利,四则可平抑粮价,周全农人之利,五则可抑制土地兼并,正是一举数得。只要年初时,细细厘定支出钱财,留足此份钱财,便可施行。” 公孙胜沉吟道:“此事可行,惟独须财力支撑。”三娘道:“稍后便会说到财力之事。” 黄文炳续道:“田亩公均制其二便是抑制土地兼并,各方豪强,一家所掌握之地过一定数额者,除纳田赋外,还需多交田亩税。而买卖土地之时,买卖土地所缴契税也课以重税。我山东路虽不禁土地买卖,也不禁多掌田地,但为此便要多纳税赋,此乃平抑富户,所得税赋又用之于民,正是劫富济贫之举。此外鼓励广有田地豪强减租减息,对于支持减租减息者,可适当减免田税,此乃照养豪强之下佃户之举。” 卢俊义道:“此乃抑制豪强之举,惟独担忧的便是豪强不忿,遽尔闹事。”公孙胜笑道:“看来这趟各地军马出兵剿匪,已经是在替这项定策打通前路。主公先以剿匪为民,教各地豪强解散庄丁,收缴兵器、盔甲,便是要拔出这些豪强的牙齿,若是不听的,便按通匪剿灭。便是心向官军的豪强,也先清除了。而后各地军马分散屯驻各地,日后这项政令一旦下,这些豪强便是有心反抗,手中无兵无军,也无法反抗。”
三娘森然笑道:“到那时候反抗更好,就地剿灭,不留后患,家财充公,田地归公,我就不信,按不住这些地方豪强!”黄文炳颔道:“正是如此,历来地方豪强皆是一支独大,官府历来引为倚重。此时就算我等以怀柔安定,待得官军复来时,他为自保,也必定是投靠官军。如此尾大不掉的局面,还是尽早解决为好。将来山东路内,没有大的豪强为患,只有拥护我等的广大农人,这便是主公经营山东路的定策。” 卢俊义笑道:“师妹,若是师哥此时在你治下,身怀一副身家,只怕也是你剿灭的对象了吧。”三娘也笑道:“这是自然,正所谓其人无罪,怀璧有罪。只不过此趟我也教各部领军将领仔细一些,若是平素行善积德,为善乡里的豪门之家,只要并无害民之举的,允许他们保留一些庄丁,但大部分庄丁还是要解散了,并交出兵器、盔甲等。想来这些平素为善之家,也不会与我作对。”说到这里三娘忽然寒了面孔下来道:“但若执迷不悟,不论他平素为善,还是与我有亲,但凡挡我路上之人,都要除之!公大于私,仅此而已!” 卢俊义等人都是心头一凛,方才感觉到这趟三娘是下了大决心要将山东路豪强剪除,好将山东路经营得密不透风,意志所至,皆无不服! 随后黄文炳续道:“田亩公均制其三便是鼓励开垦荒地,所开之田地,均为私有,官府可免费提供耕具、种子。但所开田地,若是荒芜一年以上者,或有违官府法令者,官府着即收归官田。而各军所开屯田,以军功赏赐有功将士,世袭传承,但所分之田,若是荒芜一年以上者,或有违官府法令者,官府着即收归官田。” 公孙胜拍案道:“此乃善政,山东路尚有许多荒地可以开垦,而滋生人丁后,一家所分田地不足者,可以开垦新田安置新丁人口,粮食多了,自然富足而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