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我为人处世 何须畏人言(下)
“哦。”庞震北应了一声,若有所思。 “震北,想什么呢?” “呃,弟子平日里诸多观察,觉得乾风其实没有多么厉害,只是修为略高一筹,如今跌落到五重,与弟子也差不多了吧。” 破军陡然语气一变:“哼,别以为你想什么我不知道,你觉得乾风不怎么厉害,却将炎焱打伤,是不是感觉看到报仇的希望,觉得时日不远了?” “呃……”庞震北被破军说破心事,一时语塞。 “你可还记得你jiejie那一战?” 庞震北怎能不记得?那一战,是他jiejie的最后一战,也是炎焱的成名之战。那时庞钰英已经银杀四阶,功力与少阳四重相当,炎焱不过刚刚进入少阳五重,却在十招之内将她打得魂飞魄散。那一战自己在旁边亲眼目睹,jiejie庞钰英自始至终没有出过一招,二人的差距远远超出了常人对相差一层修为的理解。自此之后,两宫之间夕年的恩怨也就此结下。庞震北身为庞家人,无时无刻不想为自己的jiejie报仇,为此,他早已立下死志,虽然资质不佳,但却日夜修习,如今已经超越了当年的jiejie,修到了银杀五重。 一阵茶香袅袅飘来,将他带回到现实,破军的话不紧不慢地传来—— “而今过了将近八年,你觉得你有把握?” 话音虽轻,却仿佛重锤一般,将他从梦中惊醒。八年间发生的变化太多,众人都已今非昔比,而炎焱自上次比武大会崭露头角后便被宫门看重,得到了外出历练的机会,更是从中获得了强大的机缘,十八岁回宫时已经是少阳七重巅峰,又过了不到两年,便在某天深夜,由赤尊羽亲自护法,成功晋级少阳八重。那时,炎焱才刚刚弱冠,如今,又过了四年多…… 想着想着,庞震北的手指慢慢弯曲,渐渐握紧了拳头。他转身离开径直回到屋内,开始了漫长的修炼。 “心无二物,目无二形; 物以为藉,形之为定; 六道轮回,藉生定死; 生死轮回,道法翟清; 谷神不死,玄牝不生 ……” 子夜寂寥, 千丈里,唯有那罗睺宫中孤灯一盏,陪伴着屋中打坐修炼之人…… 烛影照天明。 ※※※※※※※※※※※※※※※※※※※※※※※※※※※ 短短几日,对乾风来说却恍如隔世。 自从自己伤势恢复后,每次走动便时常听到些闲言碎语,都是关于他的。初时他还好奇地偷听几句,内容无一例外都是对他的嘲讽之词,直到后来他已见怪不怪,变得麻木了。 曾几何时,他气愤填膺地揪住背后偷偷说他坏话的人令其交代,然而对方丝毫不惧,反而义正言辞地将他原以为旁人不知的事情一一说出,令他当场呆若木鸡。 这些事实,他根本无法辩驳。他不知道这些事情别人是如何知道的,或许几年前的事还可以说是年少轻狂,但月余前深夜偷窥之事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含混的。 那一夜,连他自己都如在梦中,他又怎么向众人解释? 举目四望,周围的角落里似乎到处是冷漠轻蔑的眼睛; 天地之大,却仿佛没有了他的容身之所。 此时此刻,唯一知道真相并能替他解释的,也只有之前暗地里跟踪他的庞震北了。只是对于庞震北来说,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又何必揽上责任为他开脱? 况且众口一词之下,庞震北就算声援,又有几人听信? 反正事实已是如此,乾风,一个紫薇宫管教不严的败类,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可谓大快人心。每个人向别人说起这段故事的时候,脸上总会不经意流露出自豪的神情,仿佛那一刻他便化身为炎焱,为弱质女子主持公道。 乾风深深吸了一口气,从怀中拿出一截玉片来。玉片如墨,上面刻着一个‘音’字,正是从那柄与杀亲之仇有关联的断剑上截下来的。 “大仇未报,当忍辱负重,不可意气用事。”他暗暗咬牙,强忍住想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风雨忽来,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么一个孤独的背影,寒风来袭,吹起竹涛阵阵,乌云降落,远处天际一片昏暗,那红肿的眼眸中,忽然被打湿了情绪,触手一摸,冰冰凉凉地融化在脸庞 ——是雪。 寒风挟裹着纷纷扬扬的雪花,迎来了年末的第一场雪。远处似乎传来几声惊喜的呼声,打破了这方天地的寂静,年轻的少男少女们追逐嬉戏,以喧闹的方式迎接这场初雪。 除了一个人,独自站在半山腰悬空的山石上,背靠着悬崖峭壁,默默凝望着远处的喧嚣。 寒。 抓不住的热闹,看得见的寂寞。 去年的冬天,自己也和他们一样在玩耍吧。乾风驻足而立,默默地想着,去年的那次初雪,自己与龙应天打雪仗的场景。 “他好久都没有来过了啊……” 乾风鼻子一酸,强忍住流泪的冲动,闭上了眼睛。 “商良最近也很少来了,上次听他说,柳欣儿也因为那件事受了很大影响,情绪很不稳定,也不知道这几天他去安慰的怎么样了?” 乾风重重叹了一口气,抖了抖身上的积雪,漫无目的地走下山去。 乾风没走几步,便看见山下道路上远远走来两位女子,其中一人正是言暄如。 二人走到近前,乾风本以为会就此擦肩而过,哪知言暄如却对他友善地点头示意了一下,乾风还没反应过来,二人便交错了过去,再去打招呼已然显得多余。 同行的女子和言暄如走了一阵,终于忍不住问道:“师姐,你为何竟主动与那乾风打招呼?” 言暄如平静地道:“我们早在以前就已相识,当时我也算间接受过他的恩惠,见面与他打声招呼,难道不应该吗?” “可是他,他……”旁边的女子欲言又止。 “那又怎样,我为人处世,何必畏惧人言?”言暄如轻轻挽起师妹的手臂,自信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