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当时明月夜 你在我眼前(上)
乾风幽幽醒来,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棵参天古木之下,周围的景色虽依然是银装素裹,却和昏迷前的场景大不相同。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幽冥? 似乎不像,他抬眼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自己,终于确认自己并没有死。可是却怎么也记不起来是如何到的这里,只记得自己垂死挣扎,使出了乾坤一掷,然后自己便如坠冰窟,后面便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呵呵,看来自己福大命大,这都没有死?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是乾风自视一番不由苦笑,如今自己五脏六腑俱已受损,命捡回来已是万幸,哪来的什么后福,倒是自己头一次作坏事却被抓个正着,这样的运气实在算不上好吧。 正自怨自艾着,身后传来了窸窣的脚步声,乾风侧脸一看,不由诧异道:“项师姐?” 项依然嗯了一声,俏脸先是一喜,而后故意绷紧了道:“总算是醒了,记得回头找师傅讨些好的药材还我,为了救你我可是连老本都豁出去了。” 乾风一怔,哂笑道:“那是自然,这世上除了师傅,也就师姐你对我最好了,我这人最是知恩图报,不过师傅那里有些不好交代。师姐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那里还有些上好的丹药,回头我给你拿去?” “呦,什么时候变这么大方了,不留着讨好小师妹了?”项依然冷笑一声,出言讽刺道。 “哪有?我…咳咳…我除了讨好师姐,还能讨好谁去?” “说的也是啊,一次是吃了闭门羹,一次是白挨了一顿打,以你现在的名声,也确实没谁可以去讨好了。” “呃,原来你都知道了。” 项依然哼了一声,给他端过一碗药来,说:“把它喝了。” “这什么啊?” “毒药,你喝不喝?” “喝,我喝。”乾风嘿嘿一笑,然而一笑牵动着五脏器官,谄笑立刻变成了苦笑。 “喝死你这没人要的白眼狼。”项依然没好气地说道。 乾风将碗端起,心中暗想,我可不就是没人要了么,一时间触景伤怀,恨不得将头埋进碗里,吞咽着五味辛酸。喝罢,抬起手臂擦了擦嘴角,看着身旁的师姐,不知不觉地双眸微微泛红。 她可以算得上是他的亲jiejie了。 乾无极老道身兼紫微宫和孛气宫的宫主,紫微宫门下人才济济,而孛气宫却只有项依然一人,造成这种尴尬局面的罪魁祸首不是乾无极,而是自古以来流传的功法所致。 紫微宫讲究道法自然,循序渐进,每一层每一步都有固定的框架,只要按部就班地修炼,资质不算太差,便终能习得些许道法。而孛气宫不立功法,偏偏什么都与紫微宫反着来,与紫微宫的教义完全背道而驰。正如紫微功法提出“道可道,非常道”,而孛气宫却认为“道不可道,乃常道”。正因如此,这种违背常理的修行法门由于修炼艰难无比,自上任宫主离世后便渐渐人才凋零,直至百年前乾无极将紫薇、孛气两门功法融会贯通,孛气宫才算重新有了功法大成之人。 只是乾无极并不强制要求门下弟子修习何种功法,于是近百年来,凡是乾无极的弟子,在师兄师姐们的善意指引下,便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紫薇一脉,只有项依然一个例外。入门时,乾无极曾语重深长地问她,是否确定了选择。因为紫薇和孛气就好比太极图上的阴阳双鱼,一旦选择了一种,便不能中途放弃改学另一种,否则体内两种流向相反的真气势必形同水火,轻则走火入魔,重则一命呜呼。项依然毅然选择了无人问津的孛气功法,当时连乾无极也不由得对这个女孩多看了几眼。 乾风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位jiejie还是五岁的那年,他一个人跑到一棵广寒树下对着月亮发呆,那时她恰巧在树上。 “jiejie,你是仙子吗?” 少女低头看了看,一言不发。 “你若是仙子的话,可知道我爹我娘在哪?” 少女有些奇怪地看了看他,依旧是置若罔闻。 小男孩见少女不搭理他,便一个人看起了月亮,一看便是一两个时辰。 “神仙jiejie,我走啦,我还会来的。”小男孩冲树上的少女摆了摆手,无奈少女还是选择了无视。 第二天,小男孩又来到了树下看月亮,少女依旧在树上,依旧是一言不发。 第三天如此, 第四天如此, 一晃便是三个月。 终于,八月十五的月圆之夜,少女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不好好修行,看什么月亮。” 自那之后,少女便不似原先地一言不发,心情好时一天偶尔会和男孩说上一两句话,后来男孩才知道,原来她就是师傅所收的唯一一位孛气宫弟子,项依然。
也许是天生铸就了冷漠的性格,也许是环境使然,这位项师姐平日里习惯离群索居,常年便在这广寒树附近修炼,平日里也不和同门多加来往。然而由于其孛气宫唯一弟子的特殊身份,故而望月宫的后辈之中倒是不乏有人知道她的。项依然本身资质一般,每日就在广寒树苦修,日子过得十分清苦,也就只有乾风没事会过来这边看看月亮,久而久之,她便认了乾风这个弟弟。后来两人慢慢长大,自懂了男女之别后,见面便越来越少了,但暗地里项依然还是会不少关心这个弟弟的一举一动,也许,这也是她唯一的朋友和牵挂了吧。 乾风将药碗放到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怎么到了这来?” “哼,若不是我抢在炎焱下手之前…呃”项依然猛然一省,想到还是不让他知道为好,于是改口道:“若不是我及时赶到打跑了炎焱,你这会儿说不定已经被抬回紫微宫了。” 乾风面色一黯,沮丧道:“他那么厉害,我打不过不也挺正常。” “你们两个为何大半夜的跑到冰原上动手?” “呃…”,乾风一时语塞,吞吞吐吐。 “不是吧,你莫非当真偷了他的赤焰剑,才被他追杀?”项依然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我原以为他是靠着宝剑才赢的我,所以才想他若没了宝剑,再去找他较量一番。”乾风鼓足了勇气道。 “得了吧,就你编的鬼话,还想蒙混过关。你难道不是对炎焱心怀怨念,想偷了宝剑扔进那万丈冰川,好让他气的吐血?” 乾风被一语道破心事,不敢应答。 “你胆子也真的是太大了,做起事来丝毫不计后果,别的不说,就是赤尊师叔知道了炎焱丢了赤焰剑,难道你以为他会查不出来是你做的好事?以师叔的脾气,就算有师傅护着,恐怕你比现在好不了多少,况且这种事如果师傅知道了,又怎会护你?” 项依然正要再说,却见乾风忽然双目紧闭,鼻孔嘴角又渗出血来,形状十分可怖,当下不敢怠慢,连忙俯下身来查看伤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