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黯然伤逝
抓住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千手观音其中的数百只手掌同时推出，霎时间风雷涌动，电光澎湃，漫天的雷光火焰带着尖利的呼啸脱手而出，尽数地轰在被暂时定住身形的女王陛下身上。 巨大的能量聚拢袭身，炸裂开来，就仿佛数十颗核弹投放在身上，强劲的冲击波将女王陛下从高高的半空直轰到了地上，并远远地击出百米开外，坚硬的铠甲在沙地上划出了一条巨大的鸿沟，那沟壑极宽极深，似带着陨石落地般焦灼的痕迹，足可见这五雷法的威力该有多么强大。 再看女王陛下，被强大的能量直接击打在地上，整副铠甲上雷光闪耀，烈火雄雄，而她顶上的那个鸟嘴形的头盔已被打了出去，正好摔在三藏众人面前，在几个人惊骇的眼神中，咝咝作响着在地上不住地打转。 可叹这副迦楼罗神铠真不愧是人间至宝，此刻整副铠甲虽被烈火点燃，却依然守护着女王陛下的身躯，不见有分毫损伤，但由于头盔被打落，女王陛下满头乌发飘散，整个面部也都渗出血来，不住地往下滴淌，多少显得有些面目狰狞，身形狼狈。 不说女王陛下受此挫折，观音的形势也不容乐观，女王在受到五雷法轰击之时，随手甩出了一个小小的暗器向她打来，那是个十字形的小钢锥，看着其貌不扬，却如女王陛下指尖的利爪般锋锐无匹。 当时观音正在全力推掌祭出五雷法，精力损耗，疲惫不堪，不及闪避，同时她也对护身金莲的防御能力相当自信，只当是女王陛下黔驴技穷，无可奈何之下才射出手中的利爪进行反击，所以全不放在心上。 直到小钢锥带着隆隆风声，倏然向自己靠近，观音才微微地有些色变，这枚小钢锥似乎并不是凡品，全身上下透着无尽的森森鬼气。它的质地也不十分纯正，像是暗红色的陶器，又像是深紫色的水晶，整个锥体好似活的一般，有不明的物质在里面不住地流淌，看着像是人的血液，透着无穷的诡异气息。 有一个可怕的念头忽然涌现在观音脑海，此刻想要回避，已是不及，小钢锥带着尖利嗜血的呼啸，毫无滞碍地穿透观音法驾金莲的护持，扎入她的左胸膛之中。 霎时间，南海观世音脸色煞白，带着无比惊恐而难以置信的表情，低头看着自己被小钢锥贯穿的胸膛，脸上现出无比痛苦和懊悔的神情，鲜血如浸染了墨汁的水杯一般迅速地延展开来，瞬间染透了她那件单薄的白色道袍。 站在远处观战的三藏师徒不由得大惊失色，迈开脚步，全力向观音悬立的方向发足狂奔，就连此刻闭目养神的齐天大圣也禁不住睁开眼睛，随着众人一齐呼喊道：“菩萨……” 观音面带凄楚，伸手止住众人，看向倒在地上的女王陛下，喃喃自语道：“果然是我太大意了，你既能得到魔神手上至邪的迦楼罗神铠，又如何没有得到另一件神器离心锥的可能，诚可叹你那得天独厚的际遇，魔神蚩尤手上至邪的神器总共只有十件，单单让你得到了其中两件，真不知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 女王陛下十分勉强地从地上撑起，面容古怪，凄凉哀怨道：“菩萨啊菩萨，枉你还自称是感应三界的灵感观世音菩萨，岂不知这一口古井周围，原本是魔神蚩尤西进之时的一处重要驻地，大战末期，魔兵节节败退，伤亡过半，退入大泽。魔神自度必败，便派遣手下数百心腹战将，将自己随身携带的数件至邪神器埋藏在旧部驻地，以期他日东山再起，亦可仰仗这几件神器的威力驰骋疆场，收复失地。不想这一过就是数千年，魔神战败身死，魔兵战将多被清剿，这般密事也就此绝迹，消失在滚滚的红尘之中。” “而寡人自转生之后，便带着手下侍女来到这井边扎营，每见这井中到了月圆之夜，内中隐隐地有毫光闪现，一来是我等心中好奇，二来也是这神器合该出世，有次一个侍女在打水之时，不慎将头上的一支金钗失落井中，那金钗沉入水底，竟传来一阵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是寡人手下有那见多识广的侍女，认定井中必定藏着什么宝物，便着了几个水性好的潜下水去打捞，不多时就打捞上两个密封的皮囊，囊中除了装着这两件神器外，还密封着几只卷轴，都是用上古时候的文字写就的，我等全不认识。” “寡人也是着人苦苦地寻访了几十年，才访得一个在山间隐居的散仙，将这些谜题给解了开来，卷轴上说的是大战的经过，以及这两件神器的来历和用法。” “其后这件迦楼罗神铠便由寡人随身穿戴，仗着它的坚硬材质，早晚防身，果真是无坚可摧，安如泰山。而这枚离心锥因太过短小犀利，除了作为杀人的暗器之外，别无他用，寡人就将它暗中收藏起来，只等到了真正的危急时刻，才将它发射出来，必能起到出其不意、杀敌致胜的效果。” “然而这枚离心锥真可说是至邪的神器，名号离心，却是要每月以一颗新鲜的人心浸润在鲜血中滋养，这样在发射之时，方才会直冲着敌人的心房而去，百发百中，锐不可当。” “正因为此，寡人才着手下侍女每到月圆之夜便就近到火焰山村寨中抢夺一个年轻男子来进行献祭，一来是为发泄心头之愤，二来也是为了祭养这至邪的离心锥，实出无奈，不得已而为之。” “其实若你们不曾出现，寡人也已经厌倦了这场无止境的杀戮闹剧，想着结束一切，自行了断。菩萨，寡人原本也无意用这离心锥伤你，只因你所发的五雷法威力实在太过强大，寡人自知无力抗衡，便不假思索地将暗藏在甲袍中的离心锥抛出，以此来阻止你发功，求得自保。” “不想菩萨面对寡人这样罪孽深重的人，依旧慈悲为怀，原本聚集千手之上的五雷正法，就只击出了数百，只求将寡人制服，并没有半点杀寡人之心。” “是寡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明知必死，便想着拼一个鱼死网破，才将这离心锥祭出，致使菩萨伤重垂危，实在是罪该万死。” “寡人此刻方才相信，两百年前解救寡人的必定是个邪魔，而不是佛祖的化身，他便是要利用寡人的愤恨不平之心，假意地点化寡人还生，使寡人忍受不住内心孤独和怨念的摧残，便可化身邪魔，残害世人，荼毒四方。” “是寡人愚蒙，被人利用了两百年才幡然醒悟，却未免太迟了些，其实寡人又何必心怀不甘，这样一个两手血腥、满身污垢的我，又如何配得上品行高洁、一心向佛的御弟哥哥，两百年前我就应该死去，我的复活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御弟哥哥，看来今生你我注定有缘无份，只愿我来生为良家女，与你琴瑟和谐，相伴到老，方可补今日之憾。” 女王陛下话说到此，禁不住满脸凄怆，泪如泉涌，她骤然长叹数声，突然间用力一挣，竟将那件无坚可摧、至邪至毒的迦楼罗神铠从身上猛地挣脱开来。神铠脱落，她的整个身子像是忽然失去了依托一般，身躯颤抖，摇摇欲坠。 女王陛下紧咬牙关，十分勉强弯腰地从地上捡起一枚利爪，向着观音俯身跪下，掩面痛哭道：“菩萨，万分对不住，只为寡人一念之差，致使您受此重伤，但寡人也曾贵为一方女王，虽则战败，亦不劳您再出手，就让寡人引爪自裁，剖开心来，看看当年那人在心里种下的，究竟是何物？” 话说之间，她仰天嘶吼一声，貌似决绝地调转爪尖直插向自己的心窝，这是从迦楼罗神铠上掉落的利爪，甚是锋利，还没触及她的皮rou，就自行绽裂开来，殷红的心血如泪珠般从伤口中涌现，滴淌在两百里火烧原干涸的沙土地上。女王陛下五官扭曲，表情痛苦，颤巍巍地伸手探入心窝，从里面掏出来一颗幽深碧绿、闪烁着诡异毫光的小圆珠。 女王陛下凝神看着这颗小圆珠，瞳孔收缩，冷汗涔涔，她脸上写满了失望的表情，双手颤抖，崩溃般地哭号道：“错了错了，寡人虽没见过真正的舍利子，但亦可断定这样邪异的小珠子绝不可能是佛舍利，却不知是哪一方的邪魔这般地戏耍寡人，让寡人做了这两百年的杀人工具，当真好糊涂啊。” 见女王陛下如此自责，观音面带哀悯，幽然叹息道：“其实只要你心存善念，便是穿着这一身至尊的邪物，一样可以浮世救民，普渡众生，女王陛下，你能够抛下内心的怨念，回归正道，实在是件值得庆贺的事情，恭喜你。”女王陛下闻言泪光涌动，双掌合十，跪倒在地，便再也没有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