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二章 佛光耀世
海王是什么时候来到这封魔殿的？ 无人知晓。 余峰也猜测不知。 夏候无双和邱斐然，自然也没有这样的本领。 但是，在这海王秘境真面，还真有一个人知晓。 灵心殿内，真释！ 把时间扯回一个时辰之前，也就是余峰洞开星辰之门，把帝姬、罗虎、“孤”全部送往星辉牢笼空间之时—— 灵心殿。 自从余峰、罗虎、“孤”稍作休整同时离开之后，真释便始终稳坐在地，一动未动。 余峰等人前去所做的一切，仿佛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一般。 但是，当余峰和罗虎遇创，他却也并未袖手旁观，甚至主动出手相救，把两人从生死的边缘带回。 原因，只有一个。 正如他之前和余峰所说的那般，他，不能随便出手。 便是因为他能力不足，而是真的不能。 正如余峰生怕世人知晓他身负魔血宗传承的秘密一样，真释也有秘密。甚至，从某种层次上来说，他的秘密并不比余峰的秘密小。 一旦泄露，也会引来杀身之祸！ 因此，他选择了驻守此处，等待海王秘境真面内一切的落幕。 然而，正当他静心固神，念唱佛音之时，突然—— “呼！” 一阵清风拂面，一股真释极其熟悉的气息，陡然出现在灵心殿中，让他的脸上，罕见的出现了一丝情绪波动，诧异的睁开双眼。 果然—— 眼前，是一片湛蓝。 仿若深海的颜色。 真释眼睁睁看着它逐渐从一团光辉凝聚成形，化为一个完整的人形模样。 这人，他也很熟悉。 起码，在这个世界上，包括血魔王在内，没有人比他更熟悉眼前之人了。 昔日海王，平潮生！ 这也是数千年来，这位昔日海王第一次在他人面前显露自己的神魂真形。当日暴露在余峰、“孤”面前的，也只是他用一缕神魂凝聚水灵力所化。 他现身之后，和真释对视了许久，这才终于吐出第一句话来。 “你，还不决定出手么？” “佛偈曾言，渡己，比如渡人。莫非，他们的最后一战，你仍然不想参与？” 参与？ 真释神色一凝，更显庄重，沉稳而厚重的声音传出，响亮作答。 “这一战，无需我出手。” “单凭他一人，足够了。” “我在他的心中，看到了疯狂。” 他。 真释所用的是一个代词，并未道出真实姓名。但是，海王平潮生，依然瞬间明悟了真释所言为何人。 余峰！ 只能是余峰。 无论是罗虎还是“孤”，都没有能够和夏候无双正面相抗的能力。唯有余峰可以。 然而，听到真释的回答，平潮生的声音反而更加低沉，如同是在叹息。 “唉，你果然还是你。” “虽然轮回一世，心性却未变化。” “不过，如果我告诉你，他连同伴都撇下了，选择了独自前行，你还有这么大的自信么？” 独自前行？ “这是你在收回所有神魂观察到的？” 真释的眼底终于泛起了一丝波动，眉头微微一蹙。 就连他也没有想到，余峰竟然这么大胆！ “不错。” 海王平潮生并未隐瞒，直接道出。并且，他甚至接着说出了更让真释震惊的一个事实。 “我已经感应到，血魔王要出世了。” “有人为他掀开了封印一角。” “虽然那人的实力有限，并不能尽数把封印吞噬，但是，掀开这一角，足以让血魔王突破封印的时间提前数十年。” 这是夏候无双做的！ 真释洞悉全部，终于明白，海王为何要冒着生死的危险，去凝聚全部神魂。 因为，他此次现身，便是要去搏命的！ 余峰前去，是搏命，是为了阻止夏候无双。 平潮生，同样如此。 他要阻止的，是昔日的老对手，血魔王！ 甚至，不用细想，真释也知道，这一战，定然会以平潮生的死亡为代价结束，或者，以海王的性命，重新补全那封印的缺漏！ 这是十死无生的选择。 海王也知这一结果，但是，他仍然这样做了！ 是可敬，还是可悲？ 真释面带悲戚之色，看着平潮生平静的脸庞，似乎是在无声的叹息。 这是他的老朋友了。 在上一世，平潮生还未陷入沉睡之时，他们便曾熟识。 甚至，在海王平潮生欲要设计谋诛杀血魔王时，还曾向他讨教方法，补全计划。 真释本以为，他和血魔王都死了。而海王秘境也成为了一片死地，陷入尘封之中，不可能再出现。 但没想到，海王秘境重新现世了！ 这消息，在他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一时间，他便想到了两种可能。 第一种，是血魔王还未死去，这次海王秘境的开启，只是他设立的一个局。 第二种，是平潮生重新活过来了，重新执掌了海王秘境，要把自己的一身传承，在极东之地流通下去。 无论是哪一种，真释都有前来的理由。 因此，他来了。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这两点猜测，竟然都是对的！ 血魔王未死，平潮生也没有死！ 但是，现在，他们终于要继续数千年前的那场战斗，一决生死了！ 沉默。 良久的沉默。 真释从海王平潮生的眼中看到了视死如归的坚定，因此，他甚至连劝阻都抑制住了。 足足过了许久，他才终于再次张口，声音更加低沉和醇厚。 “所以，你来到这里，是为了让我出手，诛杀夏候无双么？” “在你以身为阵，再度封印血魔王之后。” 说到最后一句话，真释的眼瞳不由猛地一缩，心有不忍，但最终，他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平潮生的应对，依然沉稳，或者说平静。 他微微点头，以示真释的猜测正确。 “或者，你也无需出手。” “如果余峰真的如你所想，有斩尽一切的疯狂，那么，夏候无双或许真的会死在他的手里。” “届时，就不需要你出手了。” “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你愿意的话，还请盯守那里，不要让其他异动出现了。” 说着，平潮生信手一甩，一团湛蓝灵光立刻离体而去，悬在身前，化为一面镜子。 镜子内，还是平静的封魔殿，看不到夏候无双的身影，只能看到如同木偶般站在原地的血奴吴泾吟。 余峰还未到来，战斗还未开始，平潮生却已经做好了监视的准备。 当然，这准备，也是为了真释而进行的。 对于这一切，真释并未制止。 显然，从某一方面来说，他已经接受了海王平潮生的建议，只是不知，他是被平潮生舍生就义的勇气触动，还是另有原因。 在这之后，又是沉默。 真释盯看着平潮生，海王与其对视。 两人眼中同样是一片平静，但是，他们都知道，在对方的心底，这一刻，并不平静。 或许，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了。 昔日互为同伴和挚友的一幕幕在心底划过，留到现在的，却是无法明述的触动。 终于—— 一盏茶后。 海王平潮生的眼瞳突然微动，似乎如同感应到什么，面色微变。 他看着真释，说出了自己最后一句话。 “要走了。” 走？ 真释甚至不用转身，便可以感应到，在平潮生留下的那面镜子中，一个削瘦的身影已经出现，和血奴吴泾吟站在了对面，战意激荡，马上便是一场大战要开启。 平潮生，的确要走了。 余峰既然已经赶到，这说明他出场的时候也要到了。 吴泾吟，绝对挡不住余峰的步伐。 因此，在他死后，夏候无双便会出现，那时，便是平潮生和血魔王宿命的大战开启之时！ 也是平潮生，身死之时！ 真释没有答话，或者说，是不忍答话。 他双手合十，立在胸前，突然，一道金芒，陡然从他的身上腾起，直接落在平潮生的身上，融入他用神魂凝聚的躯体。 金芒大作！ 平潮生当即感觉精神一凛，精神再振三分！ 这是和六千年前的那一天，何等相似的一幕。 当日，平潮生前往佛王宗，面见真释，提出狙杀血魔王的想法。真释给予了支持和帮助，并且在他临行之前，亲自宣读佛宗光明卷，引导众生之力，为他加持神魂守护。 那是天阶圣典。 宣读一次，真释至少需要静养三年，才可恢复。 但是，他偏偏就那样做了，为了极东之地的亿万苍生。 时至今日，真释虽然转世成功，但是他的武道修为才堪堪至一星武师境，即便他想宣读佛网光明卷，也没有这份实力。 但是，他这一次的付出，比上一次的还要大。 刚刚被他抛出的那道金芒，赫然是他前世之身坐化而成的金身舍利！ 圣佛之尊，死后留下的至尊舍利，最多只有九枚。 而为了他，真释心甘情愿，掏出其中之一！ 这是恩情。 更是祝福。 同样，也是期盼。 期盼他，可以平安归来。 海王平潮生，已经离开了灵心殿大半个时辰。 而真释，则始终坐在地上，一双眼眸锁定在平潮生留下的镜子上，时刻不敢移动。 终于—— 他们预判中的那一幕幕，都发生了。 期间，真释有三次从地上站起来，欲要走出灵心殿。 第一次，是余峰连挥三剑，未能成功击杀夏候无双，却险些被魔血牢笼炼化之时。 第二次，则是邱斐然突然来到，企图打破余峰和夏侯无双之间诡异平衡的时候。 至于第三次，则是他真正站起来的时候了。 邱斐然呼唤血魔王失败，终于对夏候无双和余峰，动了杀机！ “终于是时候出手了。” 真释看着“镜子”中的邱斐然一步步走进余峰和夏候无双气血组成的战圈，施施然从地上站起，不急不躁。 他并未转身，走向灵心殿的殿门。 他走向的，是那面海王平潮生留下的“镜子”。 因为，那不仅是一面能照出封魔殿内发生的一切的镜子，更是一条通道，通往封魔殿的甬道。 一步，跨出！ 在他的身影消失在镜面的同时，封魔殿的中央，一只脚仿佛计算过的一样，稳稳落在地上。 视角，扯回封魔殿。 余峰猜测的没错，在封魔殿深处的那片虚无中，空间屏障的另一面，和血魔王厮杀的，正是海王平潮生。 邱斐然呼唤血魔王失败了，又继续努力了几十息的时间，终于暂且选择了放弃，扭过身子，对余峰和夏候无双两人，露出了狰狞的邪笑。 “呵呵。” 一句话都不用说，殿内的每一个人，也都明白了邱斐然的企图和目的。 他要作黄雀。 要吞噬余峰和夏候无双所有的气血！ 然而，正当余峰和夏侯无双同时心中警兆大盛之时，陡然—— “住手。” 一道沉稳却似乎充满无尽力量的喝止声，在封魔殿内陡然响起。 它的音调并不高。 但是，却仿佛拥有一种奇异的力量，让邱斐然当即站定在原地。待他扭头循声望去，却见一个和尚从虚空走出。 “真释？！” 余峰、夏侯无双、邱斐然三人同时在心底惊呼。 同为人族战榜前十，对于真释的身份和容貌，他们自然无比熟悉。更何况余峰早已猜想到他隐藏已久的那秘密。 但让人惊讶的，并非是他的出现，而是他出现的方式。 太诡异了！ 要知道，即便是通过“孤”手中的罗刹剑传送，也只能传送到神宫之外，但真释，赫然是直接来到了神殿的中央！ “莫非——” “是海王传送他进来的？” 余峰敏锐的觉察到了真相。 并且，与此同时，他终于长舒一口气，心中的危机感瞬间荡然无存。 稳了！ 真释既然选择了来，那么，区区邱斐然，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威胁了！ 要知道，真释可是一位入微强者，并且，甚至可能是数千年前某位圣佛的转世。一个邱斐然，又岂能在他的手中讨得好处？ 然而，余峰深知真释的真相，其他二人可不知道。 起码，自认为胜券在握的邱斐然，是一点也不害怕。 毕竟，真释在人族战榜上的排位，不过是第五而已，甚至算不得是顶尖少年至尊的行列。 这样的一人，又有何惧之？ “呵呵。” 邱斐然脸上冷笑更浓，歪着头，恶意满满的看着真释，眼中血芒闪耀。 “臭和尚，你是来干嘛的，难道也要奉献自己，为我供上一份血食么？” “放心，我一定会成全你的！” 凡是来者，定为敌人。这是邱斐然心知肚明的一点。因此，在真释抵达之时，他的心中便腾起了杀机，在说话之时，便在不断朝他靠近。 终于，在最后一个话音落地之时，他终于靠近到了足够的距离，没有一丝招呼，悍然出手！ “魔血炼灵！” 邱斐然一出手，便是绝招。 这是他从噬血术中领悟而来的一门武学。 虽然他接手得到血脉中传承的噬血术才仅仅一天的时间，并且都在血海中赶路，但是，不得不说，血脉的力量是巨大的！ 仅仅是一天，他便把噬血术研习到了第三层的境界，和分别研习一月和百余年的夏候无双相比，这绝对是堪称逆天的壮举。 魔血炼灵，便是第三层噬血术所化。 邱斐然这是想要把真释活生生的炼化！ 然而，他真的能做到么？ 答案，当然是不能！ 即便他在得到血魔王噬血术的传承之后境界暴增，战力变得异常残忍和凶悍，甚至距离入微层次也只差一丝，但是，面对真释，他仍然没有半点取胜的可能。 和他相比，真释的应对动作，当是简单至极。 一步。 他只是向前走了一步。 只是，在前行的路上，他嘴唇微动，轻轻吐出了四个字。 “佛光耀世。” 与此同时，一道金芒陡然在他的天灵盖腾起，化为一匹僧袍，披在了他的身上。 并没有特别重的威压，金芒也似乎只是简单的五行之金。 他就这样，直接迎上了全力爆发的邱斐然。 “小和尚，你找死？！” 邱斐然，勃然大怒。 真释的这般举动，从某一方面而言，和无视有何不同，让邱斐然怎么可能不怒。 因此，邱斐然彻底爆发了。 他没有在体内留下一丝余力，全力冲刺，势要一击把真释撞得支离破碎，化为血雾，然后尽数吸食。 这是含怒的一击，也是他最为巅峰的一击，携带着他从骨子中带来的疯狂。 金身vs血芒。 真释和邱斐然之间的距离本来便不怎么远，只隔了二十余丈。因此，只是一念之间，两人便一种绝然之姿，狠狠撞在一起！ 当然，这里的绝然，是指的邱斐然的疯狂。 真释，从始至终，脸上都是一片平静，视邱斐然如无物，向前踏进！ “轰！” 撞上了！ 两人都没有避让，因此，硬生生的撞在了一起。 然而，就在此时，让余峰和夏候无双这两位顶尖少年至尊都难以相信的一幕，终于发生了！ 当邱斐然赖以生存的周身血芒和真释结结实实撞在一起的瞬间，血芒，溃散了！ 它们就像是奔腾的江河湍急流水，硬生生撞在了一块礁石之上，一瞬间，血花飞溅，四散而去，蒸腾成为血雾，弥漫于天地之间！ 硬！ 此时的真释，给人的唯一感觉，便是——硬！ 在硬碰硬的交手中，他直接把邱斐然撞死了！ 不错。 邱斐然真的死了！ 那一瞬间，破碎的不仅是他苦苦凝聚的血气，还有他的神魂！ 真释体表的那些金芒，犹如世上最圣洁的圣水，当他的神魂碰触其上的时候，别说伺机渗入其中，直接就像投入沸水中的冰块，迅速消融了！ “这么霸道？！” 余峰并不是第一次见真释杀人。 在抵达灵心殿时，那里的诸多尸首已经表明，真释是一个有杀心的和尚。甚至，他杀人也只用拳脚，是佛王宗的入门武学，甚至不上品阶。 那时，余峰便知道，他是一个杀伐果断的人。 但是，他没有想到，真释杀起人来，过程也是这般的粗暴。 硬生生撞死！ 这是对自身何等的自信？ 当然，虽然邱斐然和真释的交手只是一瞬间便结束，但他仍然能够看出，邱斐然落败的主要原因，并不是因为真释有多么的强大，而是邱斐然，被遏制了。 这是一种天性的压制。 佛王宗的武学，无论是哪一种，对修炼噬血术的武者来说，都有一种天生的压制。 当然，两人实力的差距，也会进一步的放大这种压制，因此才在封魔殿上演了这样貌似“凶悍”的一幕。 “顺势”撞死邱斐然，真释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一下，直接站在了余峰和夏候无双组成的战圈边缘，眼中精芒一闪，稳住身形。 “他要出手助我？” 余峰的心底，下意识冒出如是猜想。 然而，这一次，他注定要失望了。 真释只是深深看了一眼余峰，仿佛是在心中计算他是否还能支撑，便随即转过身躯，和之前的邱斐然一样，看向封魔殿深处的那片虚无。 当然，他想要看到的，当然不是血魔王，而是其中的另外一个—— 海王，平潮生！ 他知道，唯有平潮生把那块遗失的封印重新封堵，他才能出手，助余峰直接抹杀夏候无双。 否则，夏侯无双一死，血魔王甚至可能直接出世，降临世间。 这，是真释绝对不想看到的。 然而，就在真释扭过头的三五息后，突然—— “啊！” 一道痛苦的哀鸣声，在封魔殿的最深处陡然响起，甚至穿透了空间的桎梏，清晰的传入余峰等人每个人的耳中，让余峰和真释，瞬间面色大变。 因为，他们听出了这道声音的主人。 不是别人，正是海王。 平潮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