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往事（三）
女子噗嗤笑了：“你这丫头真是有趣，哪有人自己掐自己的？” 我嘿嘿一笑：“这些我能吃么？” 女子笑道：“当然，这些都是醉仙楼定做的，先试一口五色茯苓糕。”她十指纤纤，拈起一块递给我，我塞进嘴里的瞬间，满满的幸福感溢满心头！ “真好吃！”我笑道。 “慢慢吃，别噎着。”她始终以扇遮面，不露真颜，“你多大？” “及笄。” “家住何方？可有亲人？” “不记得了。” “如此说来，你是外来人氏？” “可以这么说。” “想不想以后日日吃这些好吃的？” “当然想，我做梦都想！” “不如就跟着我，日后保你吃香的喝辣的。”她倒上一杯茶递给我。 我咀嚼着糕点，没有去接她的茶，直直地盯着她看。她疑惑道：“怎么了？” 我咽下糕点，答道：“你是坊主吧？” 女子笑了：“何以见得？” 我答道：“我瞧过这儿的布局，层数越高越奢华，招待的客人也越尊贵。你会在最高层招待，身份必不会低微。只可惜最高层的客人去了下面的厢房，悉心备好的糕点夜宵也是浪费了。” 女子的眼中显出诧异的神色，我笑了笑，接过茶杯：“我还知道那贵客酉时前就来了，而且还是两个人一起来的。” 女子答道：“不错。” 我接道：“那便是了，我瞧着二人着装简易收敛，其中一人却手戴翡翠扳指，那扳指成色可是上乘，想必是富贵人家，在最高层招待是理所当然。” 女子问道：“你这丫头倒是眼细，可我这里的贵客不止他们二人。” “我每层楼都走过一遍，比他穿着打扮富裕的大有人在，可那些人都是酉时之后来的。”我支撑的脑袋望着窗外，接着答道，“我在酉时之前歇工，那时并未落雨。现下已是亥时，地面已湿透，这阴雨落了至少一个时辰了。” 女子不解道：“跟那二人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系！他们是酉时前来的，所以鞋底并未湿。而那些后来的贵客，鞋底都湿透了，不信你自己挨个去瞧瞧。”我边说边端起茶杯吹开细末，大口喝下。一边啧啧赞叹美味的唇齿留香，一边羡慕着我要是个男子多好。我要是个……男子……便……把这儿…… 突然间感到困意，看着面前女子的身影模糊起来，她眉眼处笑了。我心里一惊，是不是中招了？然而我全身无力，竟不知不觉地昏睡了过去…… 如今回忆起来，那时的自己也是胆大，也不怕遇见别有心思的人，或许把自己卖了也未可知。可我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沈府，怎么回到塌上的。 待我醒转的时候，天色已亮，我还躺在自己的塌上。怎么回来了？我不是中招了么？脑袋昏沉欲裂，全身提不起劲，勉强坐起身，蓉烟凑了过来：“空灵，快起身，今日是大日子！” 我撑着脑袋闭眼问道：“什么大日子？” 蓉烟整理着被褥，笑道：“今日是冬至，老爷要回府，商队已经进城了！” 那可真是大日子！我恍如梦醒，把昨夜的事暂且抛诸脑后。沈三通每次经商经过其他城镇，都用丝绸布料换取特产，把上等的分给各房，下等的分给家仆。在我们看来，即便是下等，也是值些钱的。攒了钱可以赎身、可以嫁人、可以去醉仙楼大吃一顿，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城里早已听闻沈家老爷回府，贯穿南北的大道被人群堵的水泄不通。我远远瞥见文宝斋的钱老板夹在人群里，脸上拧作一团，若不是在吴夫人面前，我定要捧腹大笑。 我如愿以偿的分到了一块拇指大的玉石，攥在手里总不放心，晚宴进行到一半，我偷偷在溜回了厢房。塞进沈明月赏我的荷包，再锁进衣橱，总算可以安心地歇下了。 躺在塌上，我望着横梁出神，今日我瞅着机会向沈正心问了几句关于天香坊的事，他不但不作答，反倒一副根本何事都没发生的样子，说我做了白日梦。我摸摸肚子，越想越觉得奇怪，若是做梦，哪里来的饱腹感？此事定有蹊跷！ 眼下所有人都聚在大厅侍候，个个半醉不醒的，正是我求证的好时机。 我翻过墙，来到天香坊后巷楠木门前，敲了三下。是个女子开的门，她样貌娟秀，我回忆着他的名字：“你是……金露？”她见了我大吃一惊，就像见了鬼一样，重重地关上了门。 我得罪你了么？ 以为这样就能将我拒之门外？我纵身跃起，攀上青瓦白墙，落在金露的面前。她受了惊吓，反而不作叫喊，愣了一瞬后将我拉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你是沈家人？” 我抵着下巴想了一下：“嗯……算是吧。” 金露没有凶我，但语气还是很重：“以后别来了，这里不欢迎你！” 我表示不解：“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还没反应过来，金露打开楠木门把我推出去，后来我再如何敲门都没人应。 看来不使点手段，很难见到坊主了。 我疑惑了许久，总是三番五次地去sao扰天香坊。每次去，我都带着些沈府赏的丝巾、胭脂分给各位姑娘们，久而久之便和她们熟络起来。除了金露，我还认识了晚晴、依翠、相思、盈盈、暮雨、流虹等等约十一位姑娘。从她们口中我得知坊主叫惜芳，颇爱宋代词人柳永，故此帮姑娘们取得名字皆出自柳永的词句。她是何年生辰无人知晓，姑娘们无依无靠，有得惜芳照应，日子也算过的滋润。 直到两年前乞巧节那日午后，她约我在最高楼说话。 我去的时候，她正曲膝坐在榻上，面前放着四五碟点心。惜芳悠悠地抿着茶，我在她对面坐下，第一次见到她的样貌，我感到很意外。面容白皙、明眸皓齿相呼应，她的颜值绝对比上坊里姑娘的千倍百倍，而她却低调的像绿叶，只做陪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