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重修（二）
我虽恢复了职务，沈义却安排我在灶房做杂役。我不会炒菜，不会煮饭，只好去劈柴。免不了被芸芝和心莲看见，她们得意地数落一番，大笑着扬长而去。 我冲着她们扮了个鬼脸，真是虎落平阳被母犬欺！ 自打丝巾事件之后，我未和蓉烟说过一句话，我和她也并未因此事受损伤，只是往日的情谊被此事磨的消失殆尽。木棉时常会来问候一番，我与她的情谊倒是日益精进。 云非凡嘴上说着要助我，却没有一日是待在沈府的。每每回来尽是深夜，我总不可厚着脸皮去敲他的门，问他要何时才会帮我。 劈完柴木时已是日昳，我口渴难当，回灶房里倒碗水喝。回望身后站立一人，吓得我将碗里的水尽数抖落，差些没把嘴里的喷到对方的脸上。抬头迎上沈正心锐利的目光，他瞪了我片刻，开口道：“我有话跟你说。” 我咽下口中的水，手叉腰故作深沉，道：“我与你无话可说。” “醉仙楼。”说着，他独自去了门外等候。 可恶的沈正心，真真是个小人！ 我暗自咬牙，搁下碗，再次没骨气地跟着他出了沈府。芸芝和心莲在春风廊瞧见了，交头接耳着，双眼要翻上了天。我挺直了腰板，对她们视若无睹。 见我跟在沈正心后面，鸿文笑眯眯地看着我，剑枫想甩我一脸白眼，当着沈正心的面，他不敢无礼，只好干瞪眼。 鸿文和剑枫赶着马车，我与沈正心同坐马车里，马车铺着四合如意锦纹绒毯，装裹着霜色绸缎，窗牖上垂下一串瑰色珠帘，随着马车的震荡发出悦耳的声响。他的马车比我在外头看起来要宽敞的多，若不是沈正心金刀大马地伸着脚，这里足以躺下我和他。 我脸红起来，抬眼发现沈正心在盯着我看，我的脸霎时间guntang起来。我怒道：“你盯着我做什么！” 沈正心扬着嘴角，一脸坏笑：“你在想些什么，我看你的表情便知晓了。” 有这般明显么？ 我恶狠狠地瞪着他，他的脸上难得的浮出了一丝笑意，看着他的这一抹笑意，我再狠不起来。 沈正心在醉仙楼定了一间厢房，备上一桌好菜，我闻着香味都已垂涎三尺。我盯着正中一碟金丝一口酥，默默地咽了咽口水。我本欲动手，可瞧着他的右侧多副碗筷，似乎还在等人。 是青衣主仆么？但沈正心约见他们都在天香坊，莫非换地点了？ “沈空灵！”沈正心高声喊我，我回神猛然站起：“我不是聋子，不必如此大声。” 沈正心声色俱厉，对茶水不是很满意，命我端着茶盒，找周老板换上带来的龙井。他细心地重新归放了碗筷的位置，我从鸿文手里接过茶盒，抱着行去。 楼道不宽，为了让迎面的客人先行，我侧身让路。谁曾想跟在人群后的随从，愣头愣脑地向我冲来。我被猛然撞倒，茶叶撒了满地。 沈正心精心安排着，细致到碗筷的摆放，约见的客人一定对他很重要，眼下连待客的第一步“奉茶”都毁于一撞，这激起了我的愤怒。 我起身怒道：“走路不长眼么？我这一盒龙井虽不值千金，但你的冒失误了我的大事，千金都还不起！” 随从张了张嘴，还未吐出一字，向我跪下身。我一惊：“你……你……我不过是问你讨要说法，你……” 沈正心闻声走过来，向为首的富商点头欠身，陪笑道：“失礼，家婢不懂规矩，还望见谅！”原来随从是朝富商跪下。 “哪里，我们进屋说话。”为首的富商走上前，眉宇间透着正气，他谈吐文雅，不像从商的，反而像当官的。 沈正心领着众人进了厢房，想必等的便是此人！ 富商的随从方刚合上门，沈正心迅速拉着我跪下，他叩首道：“草民拜见蜀王！”身后的鸿文和剑枫随着他跪下叩首，我瞪目结舌，身子僵硬着，不明白发生何事。沈正心压下我的肩背，在我耳边道：“快行礼！”我颤着声道：“民女……拜见蜀王！” 蜀王朱椿是圣上的第十一子，他是一个喜好读书和做学问的人，在朝中有“蜀秀才”之称。妃蓝氏，凉国公蓝玉之女，已于洪武二十七年二月二十三日薨。如今孑然一身，微服也盖不住他皇家的威严。 朱椿不动声色，我压着身子，膝盖以下已经没了知觉。他不开口，我们不敢起身。这是赤裸裸地宣告他皇家的权势，得罪不起！ 看来我的小命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朱椿身边的随从凑近他耳边，道：“王爷，沈正心是应天府沈家的二少爷，让他向王爷介绍这一桌菜色的名堂。” 朱椿嗯了一声，温和道：“起身回话。” 沈正心沉声答道：“是。”得到他的赦免，沈正心勉强撑起身子，上前一一解说菜色的名称及由来，跪得太久，我站在原地双脚在不住地颤抖。 沈正心跟着沈三通有些年头，不两三句便把朱椿哄的开怀大笑起来，我舒了口气。 交谈间，我才得知圣上寿辰将近，诸王近日皆会入京，蜀王朱椿早闻沈家绸缎闻名京城，特意约做交易。如若这单谈下，日后沈家的生意做入皇宫亦指日可待。 沈正心巧舌如簧，餐余间便和朱椿签下了契约。 回沈府的途中，我们做回马车上，沈正心将契约平整地收进杉木盒里。 我依靠窗边，望着车外的风景，不言不语。沈正心收好契约，坐在我的面前，他的脸忽然出现在我的面前，离我很近，我的呼吸骤停。 沈正心道：“是否被吓到了？” 我愣了一瞬，摇摇头，道：“没有。” 沈正心接道：“我指的是蜀王。” 我闷不做声，垂下头来。此事确实来的突然，我丝毫不曾想过会有机会与皇亲接触。我性子鲁莽，若日后得罪他人，不一定会留下小命。 沈正心语气难得的温和：“我知道我本不该带你来，但只有你在我身边时，我才会感到安心。” 我紧张了起来，他这是表白的节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