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真相（二）
“今日所说之事，或许会牵扯到你我关系，或许会伤害你，但我答应要告诉你真相，你一定要承受住。”云非凡再三叮嘱。 “洗耳恭听。”我玩弄着笔架上的关东辽尾狼毫。 云非凡接着排放书本，娓娓道来：“当今有望继承圣上大统，除了嫡长孙朱允炆之外，燕王朱棣呼声最高，因此朝中大臣分为两派暗斗。圣上早在洪武二十年将锦衣卫废除，下令焚毁刑具，实则保留了一部分资料与刑具。圣上疑心重，终日惶恐功高盖主，于是在洪武二十六年，经圣上亲自选拔，召集十二人重组锦衣卫。由于此十二人身份见不得光，因此每人赐予一块玉牌已示身份，直接由圣上指派行事。” 我掩不住好奇：“你为何被分派到沈府？” 云非凡答道：“沈府明着做生意起家，对京城经济有一定影响力，暗地与燕王朱棣有来往，扩大了燕王不少南方势力。” 我瞠目结舌，语塞道：“怎么会……大夫人嫁进沈府是个幌子？” 云非凡顿了顿，似笑非笑道：“不，我娘是真心愿嫁入沈府，圣上只是利用了此层关系罢了，就此把我安排在沈府监视。而沈正心之所以对我有敌意，也是早已查出我的身份。” 我沉默一刻着没有答话，沈正心是否因此才在两年前将红绳和凤头玉钗还与我。他怕把我牵扯进势力斗争，他怕自己有朝一日会因势力妥协，故此不肯给我承诺。 云非凡忽地轻叹口气：“沈正心他明知自己无法给你肯定的承诺，确是真心待你的。” 我点了下头：“我知道……” “有件事，我该对你坦白……”云非凡抿唇难以启齿，“你必须保证，听后不记恨任何人。” 我微颌下首，做了最糟的心里承受力。云非凡沉重道：“在大婚之日刺杀沈正心的……是……凤儿……” 我瞪大双眼，一下子跳了起来：“你说什么？” 云非凡解释道：“凤儿也是被挑选出的锦衣卫之一，圣上必定察觉沈府与燕王的来往，派她行刺已示警告。” 我靠在书架旁，怔怔地不敢相信：“她为何还要刺杀你？” 云非凡犹豫了会儿：“第二次刺杀她并非针对我……而是你……” 我神色黯然地看着他颈脖未痊愈的伤口，云非凡不愿再说下去，我一下子瘫坐在座椅上。 为何是我？我与她无怨无仇，反而处处为她多思虑一分，难道只是因我与云非凡走得太近？ “凤儿她为何要杀我？”我竟然平静地问了出来。 云非凡看我一眼，眼中带有晦暗，低声道：“此事错在与我，我应该好好劝她断了念头，她误以为我与你……”他顿了半晌接道，“在化解她的戾气之前，我会与你保持距离。” 他的眼中闪着烛火的跳动：“放心，我绝不让她伤害你！”我对上他的目光，信任、悲伤、哀痛……一时间各种情绪风起云涌！ 我避开他的目光，恍惚着返回到厢房，关上门后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脑中满是错综复杂的关系，剪不断，理还乱。 今夜短短的时间，我心内大恸，仿佛用尽了一世的力气来承受。软了双膝蹲下身，蜷抱住自己，将脑袋深深埋在胳膊里…… 好几夜未眠，我精神一日不如一日。云非凡果然在那日之后，未再主动找过我，反倒是与沈明月更多了来往。他亦常常带着沈明月游山玩水，走遍他带我去过的每一个地方。 虽明白他是在转移凤儿的注意力，但我心里难免有些难过，一个人过着孤寂的日子。 我尝试过入夜在春风廊等他，他似乎特意错开能相遇的时辰。我坐在屋檐吹了一夜冷风，第二日受了风寒，顶着冻红的鼻头去灶房。 蓉烟在为沈明月炖雪蛤银耳羹，看见了我，问道：“副掌事，带你去七级堂瞧瞧？” 我嗅嗅鼻子，尽是鼻音：“没事，受了风寒而已。” 蓉烟疑惑道：“进了夏日……还会得风寒？” 我侧首瞪着她，蓉烟马上闭上嘴，专心扇炉子的风。 “空灵，我需要与你聊聊。”木棉忽然走进了灶房，许久没听见她的声音，我竟有些怀念。 我们站在观花亭里，彼此对视。她瘦了一圈，脸色也不大好。 我故作笑态：“你瘦了不少，得不到的放手为好，何苦折磨自己。” 木棉冷着脸：“你的脸色不比我好到哪里去。” 我笑道：“你找我不会仅仅是为了羞辱我一番？只可惜你没有机会。” 木棉抄手接道：“二少爷已经娶了他人，你我不过一样被抛弃……” 我打断她：“只有你被抛弃……不，你不曾拥有过，何来抛弃之说？” 木棉怒视我：“你根本不知我与他经历过什么，你没有资格评判！若不是你，我与他早已离开沈府，过自在日子。可他为了你，宁愿留在沈府活受罪！” 我心中一震：“你何意？” “你不配知晓！”她背过身，接道：“我不会轻易放过你，我要让你尝受与他一样的痛苦！沈空灵，你记住，我恨你！”木棉冷冷道，一挥袖扬长而去。 她说的话太过突然，我呆在观花亭不知所措。是不是我真的错过了许多？做错了许多？ 骄阳似火，我的心却沉入河底，痛如刀绞，寒冷如冰。百般滋味，千种苦楚涌出，在心头隐隐作痛，我自嘲的笑了。 才出了半天的太阳，满天的乌云黑沉沉压下来，下起了倾盆大雨，电闪雷鸣，地上积水越来越多。 我坐在湿闷的屋，望着窗外的大雨沉思，忽而心中一动，冲出门立于大雨中。雨水瞬间淋湿发上、脸上、身上，我仰面张开双臂，迎接狂怒的雨点。闭上眼，泪水混在雨水中浸满全身，正如心头的痛苦扩散到全身，每个细胞，每根发丝，痛得我喘不过气。 我只想做个快乐的人，不去伤害他人，也不想他人来伤害我，却不曾料到，越想简单却越难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