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相濡以沫

    树丛后面，一共走出了七个一模一样的瞎子，由第一个人拿着竹杖和灯笼在前面引着，后面六个依序跟在身后。

    这七个人，看似平淡无奇，却让我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死亡气息。

    浑身上下的肌rou不自觉就开始抖动起来，身体在大脑之前，优先发出了危险的警告。

    和尚看见我的模样，也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劲，连忙转身过去。

    只看了一眼，我明显看见和尚那高傲的头颅就耷拉了下来，两腿中间，好像有什么湿热的东西流了出来。

    “七。。。七人众”这三个字在他嘴里含糊了好一阵子才完全说出。

    七人众？我小时候倒是有听过村里的老一辈谈起过这些。

    传说，七人众只会在八月的第一个星期四出现。

    他们是由七个人组成的，分别代表骄傲、贪婪、yin欲、暴怒、饕餮、懒惰、嫉妒。

    这七个人，既不是人类，也不是一般的鬼怪，没人能说清楚他们是什么。他们永无休止的在人世间行走着，一旦发现有相同罪行的人，就会被拉进他们的队伍。

    小时候以为这只是大人的一个玩笑，没想到今天在这里，真见识到了。

    那七个人由带头的领着，缓缓朝着这里走来，步伐虽然缓慢，可每走一步，死亡的气息就重了那么一分。

    和尚虽然贪财怕死，可好歹也算是个心狠手辣的人，自然不可能白白等死。那七个人离他少说还有二十米的距离，而且速度奇慢。

    和尚转头，立马朝着飞僵逃跑的方向狂奔，这孙子想跑。

    可就在这时，原本迟缓的七个人突然行动了起来，好像影子一样，瞬间埋进了土地里，黑光一闪，七个人又齐刷刷出现在和尚的正前方，刚好将他拦死，依旧保持着那样古怪的阵型。

    队伍中第二个瞎子突然站了出来，以一种十分奇怪的嗓音开口道：“贪婪之徒，授以车裂之刑，以儆效尤！”

    “儆你大爷的！”和尚自然不是善辈，抓出身上其余所有的佛舍利，一同全都打向了那个瞎子。数不清的佛舍利扑面而来，发着金光，即使再凶恶的鬼魅，都得退避三分。

    然而，那个瞎子不但不躲避，反而硬生生的迎了上去，数不清的佛舍利迎面打上，竟然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掉落在地上。

    法器对他起不到效果？

    那和尚还没反应过来，瞎子就已经冲到了他们面前，下一秒，恐怖是我人生里最不愿回忆起的画面了。

    那个瞎子只是微微抬起手臂，和尚整个人就动弹不了了，此时，他的脸上，尽是恐惧。

    随后，和尚的左手小臂，整个开始自动旋转起来，带动着手上的肌rou群，一圈又一圈的开始扭曲起来，好像卷麻花一般。

    骨骼碎裂的声响，加上肌rou群扭曲的声音从未间断过，鲜血喷泉一般洒的四处都是。直到整个小臂完全断裂，从驱干上面脱落，变成一滩rou泥。

    再之后，依次是右手，左脚，右脚，也全都扭曲起来，一一脱落。

    整个过程里，和尚还保持着自己的意识，每断一次，他就像死过一次。最后，他已经没了四肢，整个人面色惨白的瘫软在地上，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那样的场景，让我想到了一个词，人彘。

    可是这样，瞎子依旧没有放过他，最后，轮到他的脖颈开始旋转了，颈椎爆裂的声响更加的刺耳。

    待到他光秃秃的脑袋完全与身体分离，一溜烟的滚落下来，这车裂之刑也就算是完成了。

    好端端的一个人，就在这几分钟里，变成了一堆碎rou。

    此时，那个站出队伍的瞎子突然一阵飘忽，犹如被蒸发了一般，变成一团黑气，消失不见了。

    而那堆血腥的碎rou里，竟然中鲜血之中，缓缓升出了一个新的人影，穿着黑色蓑衣，头带斗笠，和之前的瞎子一模一样，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摸索着走进了队伍里，用手继续搭在第一个人的肩膀上。

    这就是七人众，因身背罪恶，只得化为恶魔，永远的在人世间行走着，待到遭遇犯有相同罪行的人，以残忍手段虐杀之后，方才能够解脱这业障，重归自由。

    七个人又恢复成最开始的队形，由第一个人领朝着我走来，我身中尸毒，动弹不得，只能躺在地上，等待死神的到来。

    那七个人将我围在中间，每个人的脸庞都正对着我，墨镜下的瞳孔散出异样的神情，七宗罪刑，无论哪一个，都能轻易的要了我的性命。

    来吧，来吧，既然这样，索性给我痛快点，我闭上了眼睛，等死的过程，才是最为漫长的。

    出乎意料的是，过了很久，那七个人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将我团团围住，却没有任何的行动，让我觉得相当的不爽，怎么回事。

    半晌，拄着竹杖的那个领头人推了下墨镜，用那种古怪的腔调，开口说道：“阁下命格不凡，不像是寻常之人。骄傲、贪婪、yin欲、暴怒、饕餮、懒惰、嫉妒，在你身上竟然全都寻觅不到。

    我们七人本就是被业障奴役之徒，处刑别人的同时也在处刑自己，既然你不存在罪行，我们也没有办法伤的了你，前路漫漫，阁下还请好自为之！”

    这番话说完，我愣了好久没反应过来，倒是那七个人率先行动起来。

    一个搭着一个的肩膀，由最前头那个人拄着竹杖引领着，一下一下慢慢的朝树丛里走去，很快，就消失的无声无息了，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找不到罪行，所以无法下手。没想到因为这个理由，竟然捡回了一条性命，回头看了眼边上的那摊血rou，只能无奈的笑了笑。

    那个和尚，到头来还是因为贪欲，害了自己。

    然而，我现在却也没工夫嘲笑别人了，七人众虽然放过了我，可双肩上面的尸毒却更加的严重了，我能看见自己裸露出来的皮肤，已经全都变成了那种黑紫色，双手双脚，也变得十分僵硬，动弹不得。

    道士说过，若不及时处理尸毒，我也会变成僵尸的。在这种荒山野岭，我连动一下都困难，恐怕只能白白等死了。

    躲过了七人众，却死于这僵尸毒，方子轩啊方子轩，你也真是可笑啊。此时，我也释怀了，在这荒山野地索性放开声音大笑着，笑了一下，眼泪就跟着出来了，模糊了双眼。

    就在这时，不经意的一眼，看见那堆血rou里面，有个异样的东西，不停的闪动红光。

    我几乎是费劲了最后一丝气力，靠着手指和脚趾，一点点的爬过去。

    到了一看，发光的是赵素留下的怨魂引，也就是被和尚夺走的那颗血精石。我本就是因为它，才来这里寻找赵素的下落的，临死前这东西还能陪着我，倒也不算可惜了。

    我想把那血精石拿在手里，可刚一动手，突然脑袋里一阵昏沉，估计是尸毒发作了，我陷入了一片黑暗里。

    黑暗之中，感觉身形有点飘忽，估计死前都会有这种感觉吧，

    前方突然出现了嘤嘤的哭声，顺着声音朝前，视线一下开朗了。只见一个大堂里面，围聚着无数人，或惊恐，或愤怒，或伤心，每个人表现出来的样子都不同。

    正中心半跪着一个女人，长长的黑发遮住了面容，看不清样子。

    她穿着纯白色的霓裳羽衣，手里拿着一把短刃，上面沾满了鲜血。她的腹部也出现了一个豁口，不停的朝外满溢着鲜血。

    我突然感觉很难过，却不知道为什么，悲伤止不住的涌上心头，等到反应过来，脸上早已布满了泪水。

    女人突然抬起了头，看向了人群，明丽的双眸紧锁着我的位置，她果然就是，赵素！

    赵素抬起了脑袋，瀑帘般的黑发遮住了左半边脸颊。微风吹起了长发，依稀能看见脸颊上印着一块疤痕，是当日业火烧伤所留下的。

    她依旧是那么的楚楚动人，略带哀求的看着我，开口道：“子轩，你还愿意娶我吗？”

    “愿意，愿意！”不知为何，我脸颊早已沾满了泪水，不加思索的开口道。

    说完之后，她笑了，像个孩童一般，任凭四溢的鲜血将那件霓裳羽衣染的鲜红，变成一件嫁衣。我现在才知道，那件嫁衣为何如此的耀眼，如此的殷红，原来，它是被鲜血染成的。

    霎时间，周围的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我好像那天夜里喝醉了酒一般，感觉脑袋昏沉沉的，似梦，又不像梦。

    赵素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半趴在我身上，左脸上的那个伤痕，看得更加的真切，不知为何，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我想开口说话，想向她解释，同她道歉，更想问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然而，她却轻轻用手指堵住了我的嘴唇，睁大着明眸望着我，自觉得她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湿热的红唇很快靠了过来，将我有满嘴的疑问全都吻了回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的身体依旧那么的冰冷，可却又无比的真实。

    恍然间，世界上的一切全都不存在了一般，只剩下我和她在一起，不自觉的，我就将手搭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