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深红
“我是......深红？” 奥丽薇雅喃喃出声，只觉得恢弘的钟声自耳边响起，心中一缕晦暗的火苗骤然跃动。幽深黑暗的意识深处，无数的枷锁之后一双冷漠的眼睛缓缓裂开了缝隙。 无数的目光在这一刻集中在了她的身上，那其中蕴含着的俱是惊骇与惶恐。东域暗中的主宰，红莲圣殿的主人，那双永远隐藏在火幕后的眼睛，其真身居然是这样的一个柔弱女孩儿，他们如何敢相信这样的事实？ 哈瑞斯与伊恩面面相觑，他们都曾猜测过奥丽薇雅的身份，只是这位商人小姐怎么看都只是一介凡人，所以心中一开始就否定了她是“深红”的可能。却没想到绕了一圈之后最终又回到了原点。 这位商人小姐似乎真的就是“沉睡”着的“深红之主”。 “不，我不是深红，我不可能是深红！” 奥丽薇雅眼瞳微缩，连声地摇头否认，宛如倔强的小姑娘在否定自己不愿承认的事实，眼中满是挣扎与抗拒。只是她说出的话语虽然坚决，但是在她的心中却一直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回荡，穿过重重锁链的缝隙，蜿蜒着涌入她的脑海。 “你骗我！” 她抬头望向天空，仿佛看到了女巫的身影。 “我明明见到过祂，我明明那么害怕祂......还有、还有玛蒂娜是不会说谎的，她从来都没有说过我是深红，我又怎么可能会是深红呢？” “真是可怜。” 女巫嗤笑着发问道。 “你说你见过祂，那么你能想起她的样子吗？” “你说你害怕祂，那么你能说出你为什么害怕祂吗？” “你说你的小闺友从来没说过你是深红，那么她有和你说过，你不是深红吗？” “什......” 商人小姐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她抱住脑袋跪坐在地，忽然发现女巫说的都是真的。 她真的想不起来深红究竟长什么模样，她真的想不起来自己畏惧她的真正原因。玛蒂娜在自己面前一直称“深红”为“祂”，但确实从来都明确地说过自己不是深红。 再往深处想去，她忽然发现自己对过去的记忆似乎并不完整，有很多很多她自以为记着的事物，细想过去却根本没有半点痕迹，空空如也，宛若虚无。 我真的是“深红”？ 少女在茫然之中喃喃自问，无数锁链碎裂的声音仿佛正自心中响起。锁链背后的一双眼睛越睁越大，猩红的双瞳中一缕火苗骤然升起。 巨大的危机感在这一刻涌上心头，奥丽薇雅只觉得有一只恐怖的怪物正自体内苏醒，似乎是想要将她整个侵吞下去。 我害怕祂，是因为祂想要吃了我？ 莫名的感悟忽然自脑海中浮现，如坠冰窟般的恐惧令少女止不住地战栗起来。 “救救我。” “玛蒂娜，救救我。” “祂要来吃我了，玛蒂娜救救我！” 微小的声音渐渐变得凄厉了起来，令所有听到这一声悲鸣的人止不住在心中升起一丝悸动。 “奥丽薇雅！” 女骑士听到了这一声求救，转瞬间面色变作一片苍白。 “封印松动了？怎么会这么快！？” 她不可思议地喃喃出声，再顾不得与巨狼继续纠缠，急促地一剑斩在巨狼挥来的利爪上，呕血间借着被击飞的冲力，向着营地直奔而来。 “没人能救你了！” 女巫发出刺耳的尖鸣。巨大的镜面再度浮现于地上，无数黑色的魔手自镜中探出，抓向埋头跪坐在地上的少女，想要将之拖入到镜中的世界里去。 少女的悲鸣令她的心中升起了不安，仿佛告知少女“深红”的身份是个极大的错误。女巫对于这种冥冥之中的预感极为相信，因而她一出手便急切无比，力求在那变故发生之前解决一切。 然而，有些人又怎么可能会让她如愿。 无数的蔓藤在这一刻升起，与那些黑色的魔爪缠绕了起来，阻挠起它们的动作。极致的剑光在刹那间闪过，将所有围在少女身侧的魔爪切成了两半。 “你们......” 女巫的惊疑声自半空响起。剑圣的阻挠她早有预料，但是令她没想到的是，本该彼此戒备的两人竟然亲密无间地合作了起来。 “自己是最能了解自己的想法的，虽然我不知道我们最后会怎么选择......”哈瑞斯捏着手中的一朵玫瑰，站到了商人小姐的身前，而另一位哈瑞斯则同时出现在了他的右侧，狠狠地说道：“但至少现在，我们唯一的想法就是，绝不能让你这个老巫婆得逞。” “小子。”他们两齐齐地侧过脸来，异口同声地问道：“别告诉你到现在都没找到她在哪儿？” “找到了。” 伊恩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他还真有些不适应眼前有两个哈瑞斯。 “有点远。” 如果是在白昼伊恩或许找不到对方的踪迹，但是夜晚是属于他的领域。虽然他还不能熟练地去使用这些权柄，可如此长的时间过去，他又怎么可能找不到对方身处何地。 无法被找到的敌人将立于不败之地，可若是一旦被人找出来了，那么也就并没有那么可怕了。 淡淡的涟漪荡起，一支黑色的剑柄自伊恩眼前浮现了出来。伊恩一手握住剑柄，将整柄剑自虚空中抽出来，平举在了身前。他自菲儿身上得到了划开虚空，瞬间挪移的能力，只要将手中的剑往虚无处轻轻一划，他便能自空间裂隙的另一面看到鲁斯贝尔的光景。 轻轻一步，他就能回转过去，自最近的地点赶过去干掉那个“得瑟”了半天的女巫。 只是正当他转动手腕想要划动长剑之际，他的眼瞳却猛然紧缩了起来，感到自己的身后仿佛睁开了一双冷漠的眼睛。 前所未有的剧烈危机感涌上心头，他不及细想，提起身前两个哈瑞斯的后领，一个跨步间就踏出了上百码的距离。 “小子，你做什么？” 哈瑞斯们异口同声的质问出声，然而还不待伊恩做出解答，他们便发现身周的大地上，无数如萤火虫般的星点火光正在原野之上萦绕，晃晃悠悠地向着空中升腾而起。 火焰的碎片...... 两个哈瑞斯同时感到汗毛乍起，猛然间转过头去与伊恩一同望向身后。 不知何时，霜雪已经停息，冰原融化凝出了水滴，如同碎片般的星点火焰自大地上飘荡而起，一眼望去，简直就像是自地上降往空中的赤红之雪。 奥丽薇雅跪坐着的草地上，色彩正从这个世间消失。 不，应该是说，除了“深红”之外，其余的色彩正自她的身周缓缓消失。 最先消散的是雪的莹白，融化后凝结的水滴都变得如同鲜血一般。而后消散的是草地的翠绿，它们被披上了红色的衣裙，长出了火焰般的利齿。褐色的土壤渐渐变作了地狱的砂粒，商队的驮马在不安的惊嘶中化身成了梦魇，守卫们眼睁睁地看着这抹深红蔓延过来，将自己变成一个猩红色的魔鬼。 伊恩的眼前，这深红如同吞噬万物的火焰般扩散了开来，即便是那召来英灵的天国之光都在它的浸染中泛起了红芒。 女巫在虚空中发出刺耳的尖鸣，赶到近前的女骑士脸上充斥着焦虑，她身后的巨狼急急止住了追击的脚步，止不住地想要向后退去。 三位临神的存在几乎在同一时间或懊恼、或焦虑、或惊恐地高呼出声。 “深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