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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1章:公地悲剧

    “美丽的女士,尊贵的骑士,本店有基特兰德城最齐全的魔法装备,欢迎光临选购!”

    两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少女,站在大竞技场附属商场门前招揽顾客,嗓音甜美,笑容亲切。

    在她们身后,商店玻璃窗上贴着显眼的告示。

    ——以吾主之名郑重起誓!

    ——本店诚实经营童叟无欺!

    ——所售货物假一赔十!

    ——赞美寇德!

    柳德米拉停下脚步,望向店门满脸诧异:“寇德神殿的商店,什么时候变成这种富丽堂皇的模样,门口那俩迎宾女郎,不就是之前对我爱理不理的售货员?才几天不见,怎么变得如此热情?这家店……没毛病吧?”

    罗兰笑着拍拍她的肩膀,“放心,这家店一点毛病也没有,之所以大变样,是企业改制带来的新气象。”

    “什么叫改制?”女游侠好奇地问。

    “这说起来有点复杂,我打个比方好了,从前有一个和平富庶的城邦,城外郊区有一片公共绿地,栖息着成群的野鹿,谁都可以去那里打猎,然而没过几年城市的管理者就发现鹿群锐减,如果不加制止,用不了两年鹿群就会彻底灭绝,那么往后城里人就再也没有可供周末郊游打猎的游乐场了,于是领主邀请城中的贵族、富商、行业精英和公民代表召开议会,订立法律强调城外绿地为城邦公民集体所有,人们出于良知与公德都有义务维护公共绿地的生态平衡,法律还规定将鹿群栖息的绿地用栅栏围起来阻止人们擅自闯入,只有在特定的节假日才对外开放猎场,其余的日子里禁止狩猎,违者罚以重金。”

    “最初人人都拥护这条法律,然而没过多久就有人背地里违法狩猎,并且因此获益更大,毕竟现在多数人畏惧法律不敢来打猎,这就使那些胆大违法之徒减少了竞争对手,收获更多猎物。”

    “怎么可以这样!看林人在干什么,法官在干什么,他们难道不管吗?”女游侠愤怒地问。

    罗兰耸耸肩,“也不能说完全不管,只是缺乏严格执法的动力,你想想看,看林人是城邦政府的雇员对吧?他负责看守绿地不假,却并非绿地的主人,无论他是否阻止人们偷猎,该拿的薪水还是那些,不会多也不会少,那他干嘛要得罪猎人,冒着挨冷箭的风险去阻止他们打鹿?更何况猎人每次偷猎的时候还会暗地里跟他打招呼,给他一些好处,求他睁只眼闭只眼,看林人得到外快,偷猎者得到猎物,大家都得利,这不是很好吗?”

    “好个鬼啊!那些可怜的野鹿怎么办?它们会灭绝的!”柳德米拉禁不住提高嗓门。

    罗兰耸耸肩,“鹿又不会说话,更不会去法庭控诉,既然它们是公共资源,属于城里每一位公民,那就不会有谁真的在乎它们死活,反正鹿群灭绝也不是一个人的损失,还不如效仿那些偷猎者,在鹿群灭绝之前多偷猎几回,放在自己碗里的rou才是真正的实惠,就这样,法律形同虚设,鹿群的数量急剧减少,再次濒临危机。”

    “那怎么办啊!到底要怎样才能避免鹿群灭绝?”女游侠的心被鹿群的命运牵动,眼中满是焦急。

    “后来有人提出一个建议,既然立法解决不了鹿群危机,索性把那片鹿群栖息的公共绿地拍卖给私人,市政厅每年收取一定数额的租金,至于私人如何经营管理,城邦政府一概不管,领主接受了这个建议,公开拍卖绿地,最终被城里一位大商人拿下,并且继续雇佣原来那些看林人守护鹿群。”

    “这跟原来的政策有区别吗?”柳德米拉困惑的问。

    “区别在于产权的转变,绿地不再是公共财产,而是那位大商人的私人产业,任何狩猎者都需要经他同意才可以进入绿地,否则他有权将之逮捕送交法庭。当然,商人承包绿地也不是单纯为了保护濒危鹿群,他雇佣看林人饲养幼鹿,保护它们成长繁衍,扩大族群规模,同时对外宣布欢迎市民前来狩猎,但是要收取一笔费用,作为饲养鹿群和管理绿地的支出,以及他本人经营狩猎场的利润。”

    “这招管用吗?难道可以阻止偷猎行为?”

    罗兰笑了,“最开始当然有人不信邪,照样去偷猎,然而这次他们的对手既不是迟钝的政府公共部门,也不是贪小便宜的看林人,而是有钱有势有成群保镖伺候的大商人,是强有力的资本铁拳,被护林队逮住就是一顿痛打,过后还要押送法庭,不想坐牢就得支付罚金,这风险远远大过收益,谁还敢冒着生命危险去偷猎?”

    柳德米拉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对劲:“看林人不会乖乖听雇主的吩咐,偷猎者可以贿赂他们。”

    “的确是这样,但是请注意,当公共绿地卖给私人,看林人的身份也变了,他们不再是旱涝保收的政府公务员,而是大商人的雇员,工作卖力尽责,老板会给他们发奖金,倘若偷懒耍滑收受贿赂,一旦被发现就被开除,不仅失去一份待遇优厚的工作,还有可能惹上官司,出钱赔偿老板的损失,这代价可比偷猎者给他们的那点贿赂大多了,你觉得一个理智健全的看林人会怎样选择?”

    柳德米拉无言以对。

    罗兰转头望向对面那座焕然一新的商店,接着说:“同样的道理放在神殿商业部门上也适用,从前商店是神殿的附属业务,产权归属神殿,而神殿又是一个为所有信徒服务的公共机构,他们不在乎赚取利润,在乎的是说服别人入教,神殿下属商店并不承担盈利任务,售货员也都是神殿体制内的牧师学徒,人家多卖你一件装备也拿不到一个铜板的奖金,凭啥对你满脸堆笑曲意逢迎?现在商业部门从神殿系统内分离出来,独立经营自负盈亏,雇员收入根据绩效而定,生意兴隆可以拿到更高的奖金,生意惨淡,她们不光收入缩水,还有可能被开掉,卷铺盖走人,你说她们能不挖空心思讨好顾客?多笑一笑怎么了?穿的清凉性感一点怎么了?不花钱还能讨好顾客,何乐而不为。”

    柳德米拉使劲拍头:“你说得似乎有道理,可我还是觉得哪里不对……虽然说不出理由,可我就是讨厌这种改变,以金钱为动力,从私欲而非道义出发制定的政策,纵然能够让人们的生活变得更好,可这……真的好吗?”

    罗兰叹了口气,侧过身来在她脸上轻轻吻了一下,柔声道:“这样到底好不好,不要问我,你自己去想,我希望你永远保持怀疑态度,独立思考,直至找到令你满意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