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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风乍起,好诗

    半路上,睡眼蓬松的顾雨悠悠醒来,只是在发现自己是在叶如晦的背上之后,并未第一时间发声,反倒是有些惬意的靠着叶如晦,享受着时间不多的悠闲。

    武道一途算是走的比旁人远些的叶如晦早在顾雨呼吸声有变的时候便已经知道这姑娘已经醒来,只是以为顾雨不愿意赶路,也就没有着急出声。等走过五里路之后,兴许觉得有些无趣,叶如晦才开口说道:“睡着还算不错吧。”

    顾雨脸上蓦得一红,不过好在叶如晦看不到她的样子,短暂想了想了,顾雨才开口问道:“许姑娘呢,你把她扔了?”

    叶如晦走的不紧不慢,平淡道:“有人来接她,是边军,自然也就让她走了,不然带着也不是个事。再说了,要是不让她走,怕是也不行。”

    见到叶如晦没有把她放下来的念头,顾雨没来由的安了心,歪着头想了想,疑惑问道:“那你这么急着走做什么,难道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怕被别人知道?”

    叶如晦停下脚步,转头看了两眼这个想象力惊人的女子,随即说道:“我倒是不急,只不过是怕你急。”

    顾雨一头雾水。

    叶如晦再度前进,轻轻说道:“我把你那块玉佩给绪姑娘看了,据她说,是东越那边一个郡王的家族印信,而且看这块玉佩的品质,应该是嫡系,还有一点你说巧不巧,这位郡王前些时日刚刚被任命为东越的京畿大将军,择日便要从南边举家迁到东越都城都阳城,我若是慢些,恐怕便赶不上在这位郡王北上之前把你交给他了。”

    顾雨低声哦了一声,嘀咕道:“到时候把我送到北边不也是一样的嘛。”

    叶如晦无奈一笑,“你以为和我在一起很安全,实话说,我现在的处境比你都要差些,我恰好和有位前辈有旧,而这位前辈正好在东越惹了一桩滔天大事,入了东越之后,便是羊入虎口一般,轻松不了。”

    被勾起好奇心的顾雨问道:“哦,这位前辈做了什么事啊?”

    叶如晦无奈道:“拆了座寺庙。”

    知道叶如晦肯定没有完全说清楚,但也知道她问反正叶如晦也不会说,顾雨便索性不问了,反而是问起自己那从未见过面的“家”。

    叶如晦沉思片刻,说道:“东越本就信佛,因此无论是军伍还是战将都并不出色,除了镇守剑门关的天赐将军,东越拿得出手的名将便是实在不多了,反倒是这位郡王,前些年生倒是算是一名不错的将领,只是东越久无战事,便渐渐从军中隐退,加上本就是皇族旁系,这郡王位置倒也坐得安稳,不过这些年东越国力繁盛,你们那位东越皇帝似乎又有了些别的打算,这次诏这位郡王北上,倒也出人意料。不过若是防备北匈攻入都阳城,未免太过担心了,几十年前东越划给大楚的土地便相当于让东越有了天然的保护屏障,北匈若是想南侵东越,不踏过大楚的土地,是不可能的。”

    顾雨不满道:“什么你们我们的,不都是一样的吗。”

    叶如晦没有说话,他是想起一件事情,当时拿玉佩给那女子看的时候,那女子说是在自家府邸见到的郡王家族印信,她父亲又是飞羽卫的冲正将军,这样来看,两者之间,便真有些不得不说的事情。

    叶如晦摇摇头,不去纠结这些事情。

    再走过五里地,顾雨再没脸没皮也都不好意思在继续继续赖在叶如晦的背上,等到不情不愿的从叶如晦背上下来之后,又赶上腿麻,便让叶如晦搀着走了一段。

    等过了晌午,天气渐渐炎热,顾雨便是走的越发慢了,满头大汗的她不经意看了两眼叶如晦,却发现他竟然是连一滴汗水都没有出,反倒是云淡风轻,一拍脑门,顾雨现在才这么多天才意识到叶如晦的异常,不过只当是这等江湖高手都有自己的避暑方子,也没有如何追问。等走了一里多路之后,顾雨偶然靠近叶如晦,才发现他的身边居然是那么清凉,哪里有半点炎热的样子,后知后觉的顾雨便发誓要寸步不离的跟着叶如晦了。

    两人没有循着官道走,如果要过边塞的话,麻烦不小,更要紧的是估计追捕顾雨的官文的已经发到了边境,他们这一去,不是被逮给正着?

    因此两日在黄昏时刻才堪堪走到了一座山脚下,是一座位于大楚和东越边境的无名山,因为经常有些倒卖货物的商贩长期路经此处,因此从山脚有条蜿蜒小道上山。

    至于这边境倒卖货物,大楚和东越两国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真要是两国官方摆在明面上的这些货物,无论是大楚还是这东越都是供不应求的。大楚的丝绸茶叶饶是有商贩倒卖也是价格颇高,若是没有,便可算是有价无市了。

    顺着这条小路上山,因为怕顾雨走不快,叶如晦走的慢些,直到天色暗渐渐看不清路,叶如晦才和顾雨走到山顶之上,见到山顶正好有块平地,叶如晦便决定在此歇息一晚。

    顾雨一路攀爬上山便已经是疲惫不堪,此刻终于停下,一屁股坐下之后说什么都不愿起身了,叶如晦也没说什么,只是把上山途中猎到了几只野鸡破皮拔毛,生了一堆火架着烤。

    惊异于叶如晦的娴熟手艺,趁着烤鸡的光景,顾雨开口问道:“小叶子,你这烤鸡的手艺是谁教的?”

    叶如晦翻了翻鸡,笑着说道:“先生教的,开始我也惊异先生还有这手艺,只是后来见到老师的老师才知道先生的手艺也是老师的老师的教的。”

    顾雨被这一串老师给弄晕了,打趣道:“那小叶子你有没有教你学生烤鸡。”

    叶如晦想了想,“学生倒是算是有个,不过手艺还没来得及传给她,倒是我这个做先生的对不起她了。”

    微微失神之后,叶如晦指了指山下,“翻过这座山便是东越境内了。”

    顾雨疑惑问道:“啊!要是往北走呢?”

    叶如晦意味深长的说道:“北匈。”

    ——

    这些天来,北境战事不停,在月初北匈和大楚镇北边军两支一共约有千人的骑军在北丈原有过厮杀,在大战事未闻,小战事不断的北境,这次交手算是近些年来较大的一次交手。而结果则是双方各折损有数百人,说不上是谁胜谁负。其实这些年来,除了偶尔的几次大胜之外,镇北边军当真是没在这股剽悍的草原狼骑身上讨到便宜,毕竟是当世唯一能和镇北边军势均力敌的骑军,若是说那么好欺负,也不至于。

    北丈原是一处大草原,平日里最适合骑军冲锋,在此处交战,任你阴谋阳谋几乎都没有用,只有本身战力才是唯一的取胜之道。北匈想要南下,唯一可能便是征服镇北边军的骑军方可南下,而大楚要想北上,也只能是征服北匈的狼骑才有可能。因此在这北丈原,这些年发生了大大小小无数次战争,除去当年的那场几国乱战,北匈想要南下之外,近二十年来,两方在北丈原也爆发过一次大战,不过当时那场大战前期虽说是以大楚占优,不知最后为何是以平局收场。而这场战争不仅战死了无数士卒还让天军侯直接丢掉了兵权。

    而除去月初的那次两方可以称为大规模厮杀的大战,这些天,在北丈原无时无刻不在发生厮杀,只是人数比月初要少很多罢了。李北还此刻正领着身后的百余骑在草原上游曳,半刻钟之前,他所领着的这支骑军正好遇到了一队北匈骑军,一番厮杀以后,这股彪悍的北匈骑军全军覆没,而他所领的这支骑军也丢下了二十余条性命。在草草掩埋了那不走运的二十几个袍泽之后,李北还便带着幸存的骑卒继续“狩猎”。

    其实无论是李北还平日里积攒的那些军功,就说凭着在月初那场大战里他斩杀的那几个北匈北夫长,他都不至于仍旧是手下才这点人。怎么说在军中捞个实权校尉,也是绰绰有余。不过不去说李北还打娘胎里便带来的淡漠性子,便是他想争也争不了,他的身份真的太特殊了。

    因此除了破例有了不同于一般骑将的白马银甲,李北还没有因为家世得到半点优待。

    跟在李北还身后的是个面貌青涩的年轻骑卒,当初第一次上战场,袍泽死在身边的时候还哭了鼻子,不过经历了这些时日,这个年轻骑卒已经比才入伍时要稳重的多了。年轻骑卒叫李四,是北境本地人。

    刚刚的厮杀中,李四还斩杀了不止一位北匈骑卒,割下北匈人的左耳,李四小心翼翼收到怀中,这一举动还召来周围袍泽的嬉笑。

    或许是同是姓李的缘故,李北还对于这个胆子不算大的骑卒总比其他人要亲近些,因此李四也是为数不多的几个敢和李北还插科打诨的人之一。

    见惯了李北还把军功拱手让人,李四对于李北还这次同往常一样的作风并不觉得奇怪。

    微微策马靠近李北还以后,李四嬉笑道:“李老大,你说你这军功也不要,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爬得上去。不说封侯了,要是当个将军都够呛。”

    李北还瞥了一眼李四,淡然说道:“再怎么也在你前面。”

    李四嘿嘿一笑,“那倒是,我这辈子估摸着混个伍长就是了,到了年龄就退下去,不奢望当将军。”

    李北还破天荒的拍了拍李四的头,笑骂道:“没出息。”

    李北还这一接地气的举动让一众骑卒都哄然大笑。

    李四挨了不轻不重的一板,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笑了笑之后便说道:“要我说呀,当什么将军,只要是当李老大手下的卒子便是烧了几辈子高香了,兄弟们说是不是呀?”

    身后百余骑都轰然应是。

    实则李四这句话说的也没错,李北还虽说是性子冷谈了些,但怎么说每逢大战一定是身先士卒,而所得军功又大部分是分给了手下士卒,比之其他所谓的运筹千里之外的智将更要讨底层士卒们的欢喜。

    李北还不理这些粗狂汉子,一个人策马缓缓前行。

    刚打了胜仗的李四知道李北还的脾性,故意大声道:“我可听人说李老大不仅枪术不凡,其实肚子里很有几斤墨水,兄弟们,不如让李老大给我们吟首诗怎么样?”

    李四这一番话便让身后炸了锅,只是片刻,身后便是嘈杂起来。

    “啥,李老大还会吟诗,真的假的?!”

    “八成真的,你看李老大长这么俊,怎么也得有几斤墨水。”

    “几斤咋够,不够不够。”

    ……

    ……

    听着身后这些人起哄,李北还哭笑不得。不准备理会的他继续策马前行,不过身下白马怕是见着处新鲜野草,不愿继续前行,反而是在原地踏步,驱使了几次白马就是不走,这让李北还没了脾气。

    板下脸,李北还冷声道:“李四,你胆子也太大了。”

    可无奈的是,李四缩了缩头,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至于其他人,则是一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样子。

    躲不过去的李北还淡淡道:“南庭满园春,残楼积旧尘。归燕应不语,何故笑朱唇。”

    短暂的寂静,一下子鸦雀无声。知道这些汉子听不来这些文人的东西,李北还也不恼,只是想着下次作些边塞诗怕是更有共鸣。

    李四最先反应过来,低声嘟囔道:“真酸,酸得掉牙了。”

    被耳力极佳一字一句全部听进去的李北还听到后,后者也只是摇了摇头。

    然后接下来的一幕才让李北还真正哭笑不得,在李四身后的一个魁梧骑卒在听到李北还的诗后,忽然大声道:“真他娘的好诗!”

    这些边军士卒大多没有上过私塾,也找不出其他什么形容词,一句真他娘的好诗便是唯一能用的词汇。

    在这魁梧骑卒之后,无论是听没听到李北还念的诗的骑卒都大声喊到真他娘的好诗!

    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