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五五章 展云开
高帆和黎修竹如坠冰窟。 他们虽然承认在这件事上道听途说,受了那群江南学子的利用,可是两个人心里都还存有一丝希望。 只要秦珏是真的弑父了,他们就没有什么事。顶多是个失查之责而已。 可现在秦烨是活生生地走进大殿去面圣了,那些江南学子为何要造谣?他们说得言之凿凿,就像是亲眼所见,难道真如邹尚所说,那些都是心存不轨不徒? 他们都是没有官职的读书人,扳倒秦珏有什么好处? 高黎二人不知道这些人为何要这样做,但是他们知道,这御史是干不成了。 秦烨还活着,这就证明他们二人是真的被人利用了,身为御史若是偏听偏言,那还是可以原谅的,但是被人利用来污陷朝中大员...... 他们忽然想起当日在大理寺击鼓时,闵涛劝告他们的话,闵涛说这水太深了,不是他们能蹚的...... 高帆只觉眼前一黑,噗通一声昏倒在地。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昏倒了,上次是在诏狱里,邹尚说要把他吊起来,他给吓晕了,而这次他是看到了秦烨,那个在他口中早已死去的人,也算是吓晕了吧。 黎修竹比高帆的胆子大些,他咬牙切齿地鼓励自己:“孔曰成仁,孟曰取义......” 旁边的小内侍实在懒得听他说话,连忙叫人把高帆像死狗一样拖到一边。 赵极还记得秦烨,秦家参加编修时,秦烨曾经进宫面圣。 秦烨和秦珏的五官有几分相似,只要见过他们的,没人会怀疑这份血缘。可是据他所知,秦珏年少时和秦烨水火不容,秦烨对他也不闻不问,以至于秦珏十来岁就在外面飘着,每次赵极看赵熙不顺眼时,就会想起这对父子。若是他有一个秦珏这样的儿子,一定会像当年对长子赵秀那样,用心栽培,这个秦烨真是不知所谓。 因此,赵极对秦烨并无好感。 此时看到秦烨,他更觉厌烦。身为父亲,不但不管儿子,还任由外人往儿子身上泼脏水,当年的秦老太爷也是个有魄力的,敢驳了窦太后的面子,可这个秦烨非但没有秦老太爷的风骨,甚至比不上儿子秦珏。 赵极耐着性子问了几句,便让秦烨退下去了。 就此,就连韩前楚也闭嘴了。 秦烑是秦烨的从弟,罗绍是秦烨的亲家,这朝堂之上,能和秦家扯上关系的还大有人在,他韩前楚虽然不认识秦烨,可看众人的神情就知道了,这个秦烨不会是假的。 好在还有几个懂事的,来给韩前楚找台阶,有人便提出要严查利用御史污陷朝中三品大员的背后黑手,赵极颔首,这才是他想要的。 邹尚重又领旨,彻查此案。 直到退朝时,邹尚才想起,那两名御史还在外面跪着。这两人是皇帝让抓的,在皇帝没说放人之前,他只能把他们带回诏狱。 黎修竹还在念着“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就被两个锦衣卫像抓小鸡似的抓走了,至于高帆,因为还是昏迷不醒,当然是用抬的。 秦珏缓步走出大殿,秦烑快走几步追上他,半是责怪半是愧疚:“玉章,你也真是,你父亲在广济寺的事,为何不对长辈们言明?” 秦珏淡淡地看着他,似笑非笑,凑到秦烑耳边压低声音说道:“烑叔父,我爹活得好端端的,您却听到了这样的传闻,而且您还真的带人找我兴师问罪了,您不觉得这件事很有趣吗?” 秦烑的脸上如同四季飘过,他想起那天沈砚骂他们的那些话...... 是了,他听说这个传闻,没有去查传闻的来缘,反而去找秦珏理论,他是不是也和那两名御史一样,是相信秦珏真的会弑父呢? 那两名御史与秦家并不相识,而他却是看着秦珏长大的。 他嘴角翕翕,却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时罗绍笑容可掬地走过来,对秦珏道:“你快点回去接上惜惜和豫哥儿来杨树胡同,元姐儿和三月快要不认识你们了。” 秦珏连忙点头,毕恭毕敬地跟在岳父身后,向宫外走去。 秦烑看着这对翁婿的身影,既是惭愧又是羡慕,秦瑗嫁到了陆家,可陆家那位女婿......唉。
松照早就飞奔着回明远堂报信了,罗锦言来到近松轩,见几个小厮正在院子里忙活,有的削竹枝,有的锯木头,豫哥儿见到罗锦言,得意洋洋地显摆:“娘,我要在院子里搭个眺望楼,张长春说以前他们山寨里就有眺望楼。” 罗锦言抚额,张长春以前是太行山上的土匪,眺望楼是放哨用的,豫哥儿好端端在家里搭眺望楼...... “搭眺望楼有什么用?你身边有小厮,有什么事让他们来禀告就行了。”她说道。 “娘,我要搭一座九芝胡同里最高的眺望楼,比厚德楼还要高,坏人来了,站上楼上就能看到。”豫哥儿一本正经地说道。 罗锦言明白了,这阵子虽然事事瞒着豫哥儿,可小孩子还是察觉到危险了,她的儿子只有五岁,却已经想要保护爹娘保护弟妹了。 她把豫哥儿拥在怀里,亲了又亲,这才对他说:“眺望楼不是说盖就盖,也不是只用木片和竹条就能搭起来的,我们和你爹商量了,若是你爹同意,那还要请人来看风水,看看盖在哪里最好,待到全都定下来,那才能开始盖。你说这样好不好?” 豫哥儿初时是有点担心娘会不答应的,所以他才让小厮们现在就搭建,是想先斩后奏的,没想到娘这么痛快就答应了,他很高兴,只要是娘答应的事,爹爹是不会反对的。 “娘,您真的让我盖啊,那您要快点跟爹说,下个月就是三月的周岁生日了,要赶在去昌平之前盖起来。” 罗锦言笑着答应:“等你爹回来,娘就和他说,你现在去换衣裳,娘要带你去外祖家里接元姐儿和三月。” 豫哥儿被这突出其来的消息惊得呆了呆,随即便欢呼起来,手舞足蹈地往屋子里跑,罗锦言笑弯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