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再别扬州
那天晚上与小玉结合，完全是陈阳一时上头、冲动所致。他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这么做妻子会有什么感受。当时看到这个丫头的不公平的处境，陈阳怜由心生、爱如火起。不过事后陈阳也觉得自己的行为实在是欠考虑，干脆就瞒着灵雁算了。不过他心里也清楚，这么大的动静能瞒得了谁啊？陈阳默默地观察着妻子，看她对此作何反应。 谁知，灵雁却跟个没事人似得，照常张罗着一切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夫妻俩心照不宣，谁也不提那件事。至于那两个丫头，虽然一下子大家互相都有些别扭，但渐渐地也就习惯了。陈阳心想也许妻子并不在乎借用哪个丫头的肚子，只要能生个胖儿子出来，她心里就踏实了。有时候陈阳自己也在怀疑，虽然他口口声声说即使妻子不能生儿育女仍不会动摇她在自己心中的地位，但如果两人真的要一辈子守着孤寂的空房，这份承诺能坚持多久？ 这么想想，妻子借腹生子的做法反倒可以理解了。虽然这么做很不光彩，却不失为一种两全其美的方法。她将收养这么一个有着自己血缘的孩子结成一个完整的家，陈阳能够想象得到未来充满了希望，以及数不尽的可能。 此后，陈阳兑现了自己的诺言，谢绝了同郭子仪出游的邀请，全心全意陪着灵雁度过最后的蜜月。两人深知时间紧迫，几乎把所能想到的所有要做的事情都践行了一遍。骑马、下棋、弹琴、逛花市，灵雁想到了什么陈阳随即就陪她去做。甜蜜的日子流失的总是很快。不知不觉，已经进入三月了。陈阳回京的日子转眼就到来了。临行前夜，两人进行这最后一次缠绵。灵雁已经彻底地毫无顾忌了，她放肆地爬到他身上疯狂地骑着、大声地叫喊着。尽管第二天陈阳感到非常的疲惫，他依然得坚持着起行。陈阳事先与郭子仪有约，这次两人要骑马回神都。妻子早先就为他准备好了行囊。与他从神都回来时的轻装简从不同，灵雁给他弄了一个大大的包裹横搭在了马背上。里面除了不少干粮，还有一些小食，其中就有一包陈阳最爱的桂花糕。灵雁为他缝制的那件衣服也在临行前终于完成了，被塞进了包裹里。由于担心路上下雨，灵雁还给他准备了一件大大的蓑衣及斗笠。蓑衣是由一种枯黄的蓑草编织成的，织的是密密麻麻，上下连体可以罩着全身各处不受风雨侵袭。陈阳将包裹绑的结结实实，把蓑衣也搭在马鞍前面，斗笠就在侧面挂着。看着这匹棕色的马儿身上堆得满满的，不由得替它感到心疼。不知道它能不能坚持到神都，若是累死在了半路上自己回神都怎么去跟太平公主交代呀！ “相公，”灵雁将一个沉甸甸的布包塞到陈阳手里，“这一些银两你作盘缠用，一定要藏好。” 陈阳点点头，将它揣进了怀里。灵雁又忍不住嘱咐道：“要分开放，别都藏在一起，万一丢了就，” “我知道，我知道，”陈阳望着妻子点了点头。灵雁一直在拼命地脑中搜索着、回想着，生怕有什么事项忘记交代了。“还有，你们路上一定要注意，天色晚了就赶紧找到客栈住下。晚上不要在外面赶路。” “嗯，我知道。” “还有，马儿一定要及时地喂，要不然，” “我知道了。”陈阳又点了点头。灵雁一时又找不到话来说，她协力地思索着，急得有些不知所措。陈阳鼻子一酸，一把将她拥入怀中。“雁儿，我走了，”他协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哽咽住，“卿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等我，等我回来。” 深埋进他怀抱中的灵雁轻轻地点了点头。相拥了好久，陈阳才轻轻地松开了妻子，这才看到她的脸上已经满是泪痕。他俯身在她额头上轻轻地印了一个吻。 “就这样吧，不要再送我了。” 灵雁摇头道：“就让妾送到城外吧！” “不，”陈阳摩挲着她的面颊，“就到这儿吧，咱们都能好受些。”灵雁此时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儿，陈阳看到后顿时心如刀绞。他转而对旁边的水香和小玉嘱咐道： “我走了，你们一定要悉心照料小姐。” “是。”两丫头也有些哽咽了。 陈阳点了点头，终于，他转身踏上马镫翻身上马，最后再看了一眼妻子。两人深深地隔空对望着，无尽的感情一时间涌上心头。陈阳踢了一下马肚，马儿哒哒地踩着青石板走开了。陈阳隐隐听到了背后传来妻子的呜咽，但他忍住了无数次想回头的欲望。因为他担心一旦他回头再看一眼，就会彻底丧失了离开的勇气。潇湘馆已经远远地被抛在了身后，再也看不到了。但灵雁的声音却一直萦绕在他的耳边，仿佛就跟在他的身后。 城门外，郭子茂代他父亲前来为陈阳饯行，长史王德珍也来了。几人最后再同饮一杯酒，陈阳才就此别过，告辞而去。前些天郭子仪曾托人给陈阳捎口信，说会在扬州城北二十里长亭处等他。陈阳心里感到相当奇怪，他为啥不跟自己一起从扬州城里出发，非要自己先行一步。不过，二十里也不算特别远，骑马小跑一个多小时能到。陈阳骑着马儿沿官道不紧不慢地走着，每隔十里就有一座长亭。刚出城时官道上的人还是蛮多的，有好多附近的农民挎着篮子或背着竹筐在往城里走着。路上的车马不是很多，像他这样单人单骑行路的就更少了。不过偶尔能看到披着红色披风的驿站信使策马飞奔而过。等过了第一座长亭后，道上的人烟就变得很少了。举目望去可以看到远处的一块块稻田已经是一片青翠了。不时地还能听到布谷鸟在青青葱葱的树枝间高声地叫着。陈阳向远处眺望，只见深灰色的地平线上隐隐地坐落着几个村庄，不知道那儿的人们此时正在做些什么。 过了一座灰白色的石桥，陈阳远远地望见了那座长亭。长亭坐落在河畔，静卧在一片柳荫中。走近之后，他注意到这座亭子已经非常破败了，青灰色的顶上许多地方已经碎成了一堆瓦砾，上面覆着一层厚厚的绿苔。长亭的两列廊柱外面的红漆早已剥落，露出了枯黄的木质，看上去一片斑驳。一匹白色的骏马被拴在了河边的柳树上，静静地站在树下歇息。它的主人此时正在亭中坐着。 看到陈阳到来，郭子仪站起身朝他招招手。子仪一袭黑衫，他头上戴着一顶大大的白色帽子。它是由竹叶编成的，外面用一层布缝着。帽子的前后檐非常大，便于遮挡阳光和雨水，帽顶还搭着一段红缨。范阳笠，陈阳心里默念着，他在古装剧里见过这玩意儿。郭子仪娴熟地用长剑挑起放在一旁的包袱，接过来背在背后。不知为何，看到他的宝剑陈阳心里就一阵紧张。 “子仪，让你久等了。” “无妨，我们这就动身吧。” 说着，他走到柳树下解开绳子，牵着马儿来到大路上。白马挺拔俊秀，看上去非常精神抖擞，马鬃柔顺而有色泽。“这是幽州产的战马，”郭子仪脚上的长筒皮靴稳稳地踩着马镫，纵身上马，“这是随我从战场上回来的伙伴。” 跟陈阳大包小包的行囊不同，郭子仪这番是轻装上阵，就背了一个小小的包袱。他把长剑背在背上，用皮带将其绑在腰身，以免宝剑掉落。陈阳此时心里有一些激动，他想起了上次在长亭送子仪时，恨不得策马随他一起驰骋。没想到现在真的和他一起骑马走在漫漫长路上了。 “我们走吧。” 他说道，便轻轻地踢了一下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