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心生一计

    人们纷纷回过头去，只见三个孔武有力的男子在人群后面站着。陈阳一看，眼泪差点流了出来。“你，你们，”他激动地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庞忠把包袱往地上一甩，大大咧咧地走上前来。“洒家倒要来看看什么马能值三十两银子。”他走到跟前，瞅了眼骡子，又看了一眼旁边卖马的那壮汉。“你刚说这是马啊，你瞎啊！俩眼珠子长裤裆里啦？”

    卖马的壮汉被突然冒出来的庞忠一声吼弄得有些懵，他顿时火冒三丈。“俺曰你仙人！”他骂了一声，捋起袖子就朝庞忠推搡过去。没想到庞忠一用力，登时把壮汉顶了个倒栽葱。那壮汉体型壮硕，与庞忠不相上下，但刚才那下角力却遭遇完败。看来这人可能只是虚胖，平日横行乡里、欺负一下手无缚鸡之力的过路人还行，遇到练家子真的是三两下就被打回原形了。周围的人们开始躁动起来，妇女们赶紧拽着孩子跑得远远的，剩下一些个男人充满敌意地瞪着他们。子仪和王思礼警觉地盯着人群，都把一只手握在了刀柄上，以防局势失控。

    壮汉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来，满是横rou的巨脸涨得通红。他嘴里骂骂咧咧地随手cao起一条扁担就朝庞忠扑了过来。庞忠虽然十分壮硕，却也非常敏捷。他轻巧地下蹲躲过了扁担的横扫。壮汉扫了个空，便cao着扁担反向再次打过来。这时，庞忠一只手便稳稳地抓住了扁担。壮汉牟足全力想夺回它，庞忠只用一只手就抓地稳稳的，扁担纹丝不动。他见对方已经使出了全力，忽然撒手一晃，壮汉便一个踉跄向后跌去。庞忠顺势补上一脚，那壮汉如同肥猪一般一头扎进了麦秸垛。麦秸垛被撞得上方向前倾歪，一大团湿漉漉的柴草滚落在了他的头上、身上。陈阳差点就要笑出了声，但是看到子仪等人的表情依旧非常紧张，明白眼前情势还不允许他这么放肆，只好暂时憋住了。

    壮汉在柴草堆里挣扎着想爬起来，还未起身又跌坐了下去。他靠着麦秸垛大口地喘着气，愤怒地大叫：“他奶奶的人呢，都搁那儿看什么啊，打他个兔孙子！”

    几个小伙听到后准备响应，刚往前走了一步。庞忠回头一声断喝，声若霹雷，“来啊，不怕死就来，就你们这样的洒家自个能揍几十个。”说完，他还握紧两个拳头互相砸了两下，那声响就像一把大铁锤砸在砧板上一样。那几个年轻小伙子嘴巴上的毛都还没长几根，一见这阵势立马被镇住了，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再往前走一步。壮汉见状气急败坏地对着他们骂了一通“孬种”，但他自己仍在草堆里坐着，丝毫没有起身的打算，可能是屁股还没有坐热不想起来。这时，郭子仪向陈阳示意赶紧走。于是，陈阳背着行囊快步跟上同伴离开了院子，那些村民怒视着他们离去，没人敢上前阻拦。三人走出村子向南而去。

    陈阳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眼逐步变小的村落，对三人不住地感谢。子仪、王思礼两人都只是摆手笑笑，没说什么。庞忠却不屑地骂道：

    “这群刁民，就知道欺软怕硬。刚才他们要是敢动手，洒家全给他撂倒。看他们还敢不敢再欺负人。”

    欺软怕硬，陈阳心里感到有些不舒服，这明显是把他当弱鸡看待了。不过这也是事实，要不是他们三人及时赶到，陈阳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子仪，你们不是走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郭子仪还没开口，一旁的王思礼笑着替他回答了。“我们走了不久，将军终究还是对公子放心不下。我们拗不过他，只好又折返回来，远远便看到你跟着另一个人往村子里去了。”

    陈阳双颊刷得红了，为自己的愚蠢行径感到十分羞愧。不过也算因祸得福，因为自此郭子仪决定要把陈阳护送到神都近郊再离去。陈阳非常开心，甚至暗自庆幸发生了这件事情。不过出于担心再次被内卫盯上，他们选择了昼伏夜出。晚上在微弱的星光中沿着官道一路向西前进，白天就跑到附近的山包上或是灌木丛中休息。为了不被内卫可能安插的眼线盯上，他们还特意避开了沿途的几座小县城，不敢进城去，也不敢住客栈。这样极大地放慢了行进的速度，但却十分安全。他们白天休息时总会留一个人轮流在附近放哨，好在没有再次遇到“紫皮”。就这样过去了两天，陈阳也不知道他们走了多少里路了，他在晚上赶路时对里程一点概念都没有。这天，他在一棵大树下从沉睡中醒来，懒懒地伸展了一下身子，觉得全身上下都还有些酸痛，尤其是四肢。陈阳坐了起来，发现已经是傍晚了，抬头看到西边是一大片的火烧云。半边天都被烧得通红，十分壮观。他们在一处高高的土坡上。庞忠靠在树的另一边坐着，头枕着自己的包袱，鼾声如雷。即使睡得十分香甜，他的武器——那把黑漆漆的阔面钢刀——依旧搭在一条手臂上。郭子仪早已醒来，他正靠在旁边的一个土堆上，望着远处的落日出身。火红的晚霞在他的脸上抹上了一层红晕。

    陈阳轻手轻脚地挪到他的身边坐下。子仪看到了他，伸手将一个羊皮水袋递了过来。陈阳接过仰头喝了一大口，甘甜可口，这是他们在一个村子里打上来的井水。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郭子仪苦笑着摇了摇头，指了指躺在树下的庞忠。这时庞忠很默契地打了一声鼾，算是回应。两人相视一笑。“今晚再走一夜，明天上午应该就能到神都郊外了。”

    陈阳下意识地朝着最红的那片晚霞望去——那是神都的方向——试图去眺望神都高耸的城楼。日光渐暗，晚霞由火红变成了酒红，日头被埋进的地方还泛起了紫红色，格外绚烂。那片五彩斑斓的地方应该就是神都吧，陈阳这样想着，遐想着此时神都的人们此时被五彩晚霞笼罩着，那个场景是多么美妙啊。

    神都，神都。

    “子仪，”陈阳犹豫了良久，“我想到一个主意，或许，或许能帮王孝杰大将军昭雪。”

    郭子仪露出了惊异地神色，没有说话，在等着陈阳接着说下去。

    “在万象神宫前面，有一座铜匦。它，额，我听说许多人通过，都把状书投到铜匦中。这样或许能被圣上看到。等回宫后我可以写一封，”

    “你说的是告密？”没等陈阳说完，郭子仪很快地反问了一句。

    铜匦原本是作为一个自荐、歌功、诉冤以及上报机密的意见箱，在明堂前面立着，陈阳见到过一次。铜匦设立后告密之风盛行，于是它便成了名副其实的告密箱。狄仁杰等被人诬告下狱就是它的功劳。

    “额，这儿，”陈阳嗫嚅着承认，“确实，有些人拿它去告密。但是，我们或许可以用来，”

    “那是内卫用来陷害忠良的手段！”郭子仪打断了陈阳的话，“大将军就是被小人用这种手段陷害的。要是我们也做出这种行径，跟那些小人有什么区别？”

    陈阳看到郭子仪紧紧地盯着他，眼神里透着一股汹汹的愤怒。他心想子仪看来确实对告密这种事情非常反感。刚才陈阳有些犹豫不决也正是出于这个考虑，只是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大。陈阳深吸了一口气，迎着他的目光说道：

    “我觉得，投密信只是一种手段、一个工具。”陈阳竭力寻找着恰当的语句，希望不会更加激怒郭子仪。“工具是没有善恶之分的，完全取决于使用它的人。就好比一把刀，在匪徒山贼手里，只会屠杀无辜；在正义之士手中，却能惩jian除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