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以身相许
公主听后先是感到非常疑惑,继而哈哈大笑,说道:“好你个陈郎,你这是想把我放到火上烤啊!” 陈阳坚持道:“诛杀来俊臣必须由殿下您来做。” “本宫为何要这么做?”公主话语里带着几分讥讽,“那来俊臣确实是个十恶不赦的小人,可母亲信任他呀!本宫为什么非要跟这条恶狗较劲?你看看人家武承嗣、武三思俩兄弟多聪明,见了来俊臣都躲着走。谁都知道得罪他就是在跟皇帝作对。” “魏王不是聪明,是愚蠢!”陈阳坚决反驳,“他空有争太子之心,却没有干大事的胆子。来俊臣这条恶狗咬的人太多了,已经是惹得天怒人怨,陛下早晚会收拾他以平民愤。将来这件大功若是被魏王抢去,恐怕到时候人心向背,对他争太子是极其有利的。现在他没有这个胆子,等于是把这个天赐良机拱手让给了殿下您。” 陈阳顿了顿,然后补了一句。“除掉这个大jian大恶,殿下您就会在朝中收获很高的声望。到那时候,您的一言一语在陛下面前就会有相当大的分量。也许令兄皇嗣殿下的处境也会因您而扭转。” 公主没有说话,她紧盯着在水里跃动着的锦鲤,右手不知觉地把手心里的丝带抓得紧紧的。陈阳知道她肯定心动了。匡扶正义、拯救危难,对太平公主来说很可能都不如猎杀老鹿更有吸引力。但是,最能让她动心的莫过于权力了。对于一个生于皇室的公主,从小受尽了千般恩宠,财富、地位早已不能给予她新鲜刺激,来满足她那颗充满狂野欲望的内心。当她的丈夫被母亲下令处死、她撑着孕体苦苦哀求却也无能为力时,或许她就已经明白了自己只不过是一只漂亮的花瓶而已,从来没有被母亲真正在乎过。渴望着追逐和猎杀的太平公主是不甘于做一个供人玩赏的花瓶的。唯有权力,才能改变这一切。而这才是她真正在乎的东西。 忽然,她轻声说道:“内卫一直都是最受母亲信任的。” “内卫不过是鹰犬爪牙,而您可是陛下最宠爱的亲生骨rou,陛下唯一的女儿。” 公主淡淡地笑了笑,否认道:“不,你错了。本宫曾经有过一个jiejie,但是在还不满周岁的时候就夭折了,据说是当时的皇后王氏下的毒手。”她顿了顿,脸上露出了诡秘的微笑,“不过,本宫打小就听说过一些流言。说jiejie不是死于王皇后之手,说是,唉!算了,你知道的,有些话语绝对不能从咱们的嘴里冒出来,对吧?” 陈阳默然。他知道她想说什么。有人怀疑是武则天自己杀死了幼女,然后嫁祸给了王皇后,这才彻底扳倒了她取而代之。后世的史学家对这种说法非常赞同,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在权力的争斗漩涡中,虎毒不食子已经完全不适用了。公主深知母亲为了权力,对什么人都敢痛下杀手,即便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我很难过。”陈阳低声说道,“但是如今您在陛下心中的地位,远非一个婴儿所能比得了的。” 她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太平公主在皇室中的地位非常重要,不单单是因为她是武则天硕果仅存的唯一女儿。更重要的是,她一方面是皇嗣李旦和庐陵王李显的亲meimei,另一方面又是武攸暨的媳妇,也算是个武家人。这种双重身份使她很有机会成为调和李武两家矛盾、维系两家关系的关键角色。这对于保持皇室内部的和谐是非常重要的。武则天看重这一点儿,太平公主对此也心知肚明。她利用丈夫武攸暨的关系尽量与武氏诸王保持着比较和睦的关系,这点儿令武则天相当满意。 “即便如此,”公主坐直了身子,身体前倾,向陈阳靠近了些许。“母亲一再严令不许我参知政事。即使哪天她想收拾来俊臣等人,也不会想到来找本宫吧!” 陈阳思索了片刻,说道:“陛下宠信内卫,令其监视百官,无非是不愿轻信朝中大臣。倘若有一天连内卫都靠不住了,那还能有谁值得信任呢?只能信任亲人了,魏王、梁王、皇嗣,以及殿下您。但是魏王、梁王只知道曲意逢迎,要铲除来俊臣这等凶残之辈怎能指望得了他们呢?而皇嗣幽局东宫,只怕陛下也不会把这重任交给他。倘若陛下看到自己的亲生女儿智勇双全,这件事不托付给殿下您,还能给谁呢?” 公主咯咯地笑了起来,边笑边用手指着陈阳,说道:“好哇,好哇,陈郎,你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陈阳谦恭地低下了头,心里总算能稍微松一口气了。看她这般神态,应该是已经打动她了。 “不过陈郎,你话还没有说完。该怎么让母亲她老人家对自个养的恶狗失去信任、欲除之而后快呀?”她眨了眨美丽的大眼睛,“难道只要把你的朋友们留在府中就能办到吗?” 陈阳想了想,回答:“不是,这只是开始。” 不等她追问,他便继续说下去,“眼下我们就可以从王孝杰大将军的案子入手,暗地里调查此案。王孝杰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内卫府天牢里,这里面肯定有蹊跷。若是陛下想处死他,肯定会明正典刑、当街处死,绝不会偷偷地在狱中杀害。所以,这事儿跟来俊臣绝对脱不了干系。我们只要查清这件事的真相,就能抓住来俊臣蒙蔽圣听、陷害忠良的切实证据,就有机会彻底扳倒他。” 他缓了缓,深吸了一口气,长长地吐了出来,接着说道:“而如今,这个案子中非常关键的三个人,此时就在殿下府中。”
公主看着他,嘴角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她忽然站起身,陈阳也随之而起。公主把手伸到他面前,他迟疑了一下,轻轻地握住了它。公主牵着他走出亭子,沿着池塘边树荫小径慢慢地走着。陈阳还在担心万一被公主的家人看到会怎么样。可公主看上去却一点都不担心,大大方方地与他并肩散着步。她看出了陈阳的疑虑,莞尔一笑,问: “怎么,还在担心被别人看到啊?” “是。”陈阳不好意思地笑笑。 “你呀,有时候绝顶聪明,有时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笨蛋。”她调皮地眨眨眼,“你来过这么多次了,何曾在这花园里见到过别人。” 她这么一说,陈阳这才意识到从他第一次来到公主府开始,就从来没有在西花园、以及旁边的紫竹阁中见到过驸马以及公主的孩子们。他俩独处的时候尽管每次陈阳都有些提心吊胆,但是从来就没有人前来打扰过。他有些似懂非懂地问道: “还真没有,这是为何?” “府中有三处花园,属这西花园最大最美,是本宫专属的地方。没有本宫的允许,府中任何人都不准前来。” 陈阳恍然大悟,他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道: “怪不得,我早该想到的。” 公主在池塘边一块大青石上坐了下来,拉着陈阳坐到了自己身边。她凝视着他,轻轻地说道:“以后这就是咱们专属的领地了,陈郎,本宫的好智囊。” 说着,凑上来给了他湿湿的一吻。陈阳还惦记着郭子仪他们,嗫嚅地提醒她道: “殿下,那,那件事,” “本宫准了,他们可以留在府中。”不等陈阳起身拜谢,公主便严肃地说道:“不过,从现在起,你就是已经彻底地上了我这条船了。我们从此同舟共济,患难与共。你要记住,我绝不会容许你背叛我、弃我而去,不管你有任何缘由。若你胆敢如此,本宫决不饶你。” 陈阳无言,他站起身,手指轻轻勾住公主的手庄重地低头跪下,跪在了她的石榴裙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