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决心
“这就是灰姑娘的故事。”时槻风乃从装饰着大把蕾丝边的袖口之中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指向远处被警察们围住的少女的身体，“你不觉得她就像是灰姑娘么？” “什么？” “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满身灰尘的少女。这间高中女校对于她来说就是王子的城堡吧。”时槻风乃用讲述童话一样的语气叹息一般地说道，“着警报声就是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听到钟声的灰姑娘知道自己应该回去了，所以她开始奔跑。而那刺入脚底的玻璃渣子和凝结的鲜血就是灰姑娘的水晶鞋。这双鞋破碎了，然后灰姑娘也终于‘回归’了。” 说到这里，时槻风乃的嘴角突然勾起了一丝半讥讽的轻佻微笑。硫娜呆呆地看着时槻风乃，她终于明白洸平所说的几个关键词之间到底有怎样的联系了。时槻风乃、在午夜里徘徊的少女、以及时槻风乃所那些受到诅咒的童话。时槻风乃的童话就是预言，当她开始说起童话的时候就等于预言了那些少女最后的结局。那些伴随着死亡和悲伤的事件就像是舞台剧一样——童话就是这舞台剧的剧本。遗憾的是这剧本和大家所熟知的童话并不完全相同，这次的童话更加沉重、更加绝望也更加血腥。 “你的好奇心很重呢，但是我劝告你，这件事情已经结束了。”时槻风乃冷淡地回头，“你所做的全都是毫无意义的思考。” “喂！” 硫娜想要留住时槻风乃，但是她却飘然而去，消失在黑夜之中。洸平匆匆忙忙地赶过来时，只是看着硫娜呆然伫立的身影。 “对不起……我没能救到她。”洸平懊恼地说道。 “我说……洸平先生啊……”硫娜转过头来，睁大了眼睛，“我，见到时槻风乃了。” “什么！果然这都是她做的么？”洸平愤怒地攥起了拳头，他自己也不清楚着愤怒到底是针对这时槻风乃还是他自己，“对了，她有没有跟你说什么奇怪的东西？” “她说这个女孩是灰姑娘……”硫娜咬了咬嘴唇，这是她苦恼时的习惯性动作，“但是我还不是很明白。是什么让一个年轻的女孩如此疯狂，是什么让她在深夜之中闯入校舍最后坠楼身亡。难道就是因为她是‘灰姑娘’么？这个说法我不能接受。” “那是……”少女在成长的过程之中常常会遇到很多不同的问题，或许适合学业相关，或许是和家庭、朋友、爱情相关。洸平尝试着找出可能的理由，但是他却没能说出口。硫娜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孩子，洸平想到的这些她也一定能够想到。硫娜所询问的是更加底层的东西——在这个社会之中为何会有少女发疯、死去。而身为旁观者硫娜又可以做到一些什么。 “这不是很奇怪么？”硫娜又严厉的声音大声对着未知询问道，纤细的手指攥成了拳头，“就算是披着童话的外衣，死亡就是死亡。我想要知道这一切究竟是谁造成的。” 洸平明白眼前的少女已经下定了决心。 “硫娜，你和我不一样。”洸平露出了苦笑，“在meimei出事之后，我一直都沉浸于自责之中。作为戴在她身边时间最长的，作为她的哥哥，我竟然完全不知道meimei一直在我面前强颜欢笑。老实说时槻风乃的出现对我来说是一种救赎也说不定——我满腔的怒火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出口。本来永和和meimei一起共度的时光我都用来巡逻了，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我一定会崩溃的。但是你并不一样……这个女孩和你萍水相逢，你可以将这一切忘掉，继续自己的生活。” 无法和meimei一切生活的洸平为了添补心中缺损的那一个洞，将阻止时槻风乃引起的悲剧作为一种使命。但是这样的使命对于高中生年纪的硫娜来说还是太过沉重了。 “洸平先生说的或许是正确的，但是我果然还是没有办法放任这样的事情发生下去。因为我需要为这个世界做出一点什么贡献。”硫娜轻轻地摇了摇头，“我想成为洸平先生的伙伴……” “老实说啊，虽然你可能没有察觉到，但实际上的巡逻还是相当累来着。” “我知道洸平先生很辛苦。”硫娜点了点头，“要是一个人去巡逻的话，或许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可能性更大。要是跟着洸平先生的话，洸平先生还要来照顾我，会很添麻烦的。所以我打算做一些我能做到的事情。” “那是……” “我这个样子，也算是个少女吧……”硫娜思考了一下子自己的年龄，吐了吐舌头，“我觉得自己或许可以进入时槻风乃和那些少女之间的‘童话世界’。我或许可以理解他们的想法。我想请洸平先生帮我找出一些关于她们的事情，这样我或许就可以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来如此，只要理解了就可以解决么……”洸平点了点头。从远古时代以来，人类一直在和洪水、地震等自然灾害抗争。在真正了解了这些灾害发生的原因，也能找到解决的方法。时槻风乃所引起的事件最让人困扰的就在于她的神秘性——要是找到内在的原因的话，就可以预防了。 “这么说来……洸平先生是同意了？” “这还有什么不同意的……”洸平放松一般地将肩膀垂下，脸上露出了他一贯的松懈的笑容，“你都说道这个份上了。” “真的非常感谢，洸平先生愿意陪着任性的我。真是温柔呢。”硫娜掩着嘴笑了起来，“希望洸平先生能找到更多的资料——我自己也会努力的。” 警察在这个时候走了过来，其中一个和蔼的大叔看了一眼洸平之后微微皱了皱眉头。洸平和那个大叔已经在之前的几个案子之中见了好几面了，算是熟人。洸平做出了一个笑脸，但是却被大叔无视了。警察带着洸平和硫娜到了派出所之中做了一些例行的询问。因为少女在警方的面前发疯、破坏公共物品，然后跳楼。事情已经被很清楚地定性为自杀，所以警察也没有对两个人做什么纠缠。 出了派出所之后，被冷风吹拂面颊，洸平觉得有些虚幻。没想到有人在自己面前失去了生命——作为在少女死亡之前所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洸平受到的冲击也就最大。他到现在也忘不掉飞跃在空中的少女对他的最后一瞥。 “果然……你什么都不知道呢。”时槻风乃那断然而又冷酷的语气在洸平的耳边回响起来。灼热的感情再次在洸平身体之中沸腾着。不知道这三个字好像某种锁链，紧紧地缠绕在洸平的身上。他尝试着挣脱。却被困得越来越牢。绝望的触手触摸着洸平的脸颊，那腐朽的味道让他想起他的奶奶…… “您还好么？” 幸好硫娜在身旁的轻声呼唤让洸平恢复了冷静。洸平再次不由自主地陷入那黑暗的渊薮之中了。和这个被称为灰姑娘的少女身上所发生的惨剧一样。洸平也曾经是某个充满着绝望的童话之中的一个角色。就算是童话演完的，但是伤痛还在继续。要不是硫娜的话，洸平还要将那个悲伤的童话重复一遍。 “今天时候不早了，就此与您别过。”硫娜后退了几步，轻轻鞠了个躬，“您脸色不太好，也早早休息为好。” “要走了么……”洸平本来想着是不是应该把女孩送回家，但是硫娜没有提出这个要求或许是不想让洸平知道她家在哪吧。虽然两个人有了约定一般的东西，但是关系却没有变得多么亲密。硫娜依旧规规矩矩地使用敬语和洸平说话。这一点让洸平稍稍有些失望。 “如果发现了什么的话，请到那间咖啡馆来找我。”好像是察觉到了洸平的心情一般，硫娜对洸平露出了一个微笑，“晚上的时候我一般都在那里消磨时间。” 说完之后，硫娜就转身消失在了夜色中。洸平呆立在原地好几秒之后，将脑中滞留的硫娜可爱的笑靥消去。洸平让自己重新将心沉下来，回到了这次的事件之中。少女突然在午夜时分穿着破衣挥舞着短棍破坏学校的校舍——这件事本来就显得匪夷所思。但是最让洸平觉得奇怪的是，这间学校似乎并不是少女所就读的学校。硫娜根据校服的样式辨认，说少女应该是在附近的另一所初中上学。而这所学校是一所高中女校。 “这就是问题的所在么？” 洸平一边喃喃自语着，一边决定了自己今后的行程。虽然如此，但是小小的疑问也弥漫在洸平的心中。那疑问是关于硫娜的。 这个少女究竟是谁——不，这个少女究竟是何方人物？看上去像是一个文静而内向的孩子，但是面对在傍晚突然出现的陌生青年也能合乎礼仪地冷静应对。若说她是个大家闺秀的话，时槻风乃这个带着诅咒意味的名字却反倒少女的兴趣。要是说她特立独行的话却又总是能体擦到洸平心中的焦躁并加以引导。要是说她温柔可人的话，有时候却又喜欢开一些让人实在无法分辨的玩笑。好像是万花筒一般，从不同的角度去看硫娜个少女总是能看到她不同的特质。这样一来，洸平根本无法掌握硫娜这个女孩的正体。 如果和时槻风乃相比的话。时槻风乃明显带有着她本人的特质，虽然洸平无法理解，但是他相信时槻风乃一定有她的一套处事规则。但是在硫娜身上，洸平却只能看到混沌。 “嘛，反正应该不是个坏孩子。”思忖了半天之后，洸平放弃了。大概就是这种遇到难想的部分就丢下的性格让他无法察觉meimei的内心吧。这种忽视直接导致暗黑的童话的发生。 童话的影响也仍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