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之二
“水,水,水,出水了,老婆子,咱打出水来了。”肖太平盯着铁锹下那好几条泥缝里汩汩冒出来的水花,兴奋地大声向井口的老伴喊着。 哎呀呀,老天爷可怜见,终于让这老两口打出水来了。 肖太平站在5丈多深的井底,痴迷地看着那几个小冒眼顶出的一圈圈好看的涟漪,那叫一个高兴。不大一会儿,脚下的水已经漫过雨靴的鞋面。看着水越聚越多,他才回过神来,他知道,这回,是打到泉眼上了,他和老伴这么多天的辛苦是没有白费呀。 这下子,他原准备先上井坐坐、抽锅烟歇歇的念头也打消了,那些乏困劲早被随水而来的精神头撵到爪哇国去了。 现在,他感觉浑身又有了劲气,他抬头对老伴喊道:“我不上去歇着了,你快把水瓢和桶放下来,把积水吊上去,我再往深打点,好多存些水呀。” 等到肖太平拽着井绳从水井里爬上来时,已到了下午两点多钟。然而,活还没有做完,按村里的习俗,新打的水井必须盖上三天,才可以开井取水。 是啊,水井打成了,这是喜事呐,可得看护好了,更不能破了这老规矩。所以,老两口一刻也没敢停,他们用一个事先做好的木排叉子将井口盖住,又把好几抱葵花杆子放在上面,遮挡了个严严实实,这样,村人散养的鸡鸭猪羊和野地的乱草杂物就掉不下去了。 待二人把井口整理妥当,确保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后,他们这才想起还没有吃午饭,一下子感觉肚子“咕噜、咕噜”地饿起来。老两口赶紧收拾起工具,担的担、抱的抱,加快脚步、有说有笑地向村里的老房子走去。 星期六,肖北从学校回家,听到父亲说新院的井打出水来了,而且还打在了水线上,有好几个水眼,真真的,那水狂得都挡不住哇。目睹老爹激动地讲述当时出水情景的神态,他真是百感交集,别有一番滋味涌上心头。 多少年了,位于凤凰台西坡头儿的肖家老院就一直缺水,从肖北的爷爷肖成开始,两三代人不歇气地在这里找水,可打了两三口井,全是干窟窿,从来没见过一口水。无奈的现实,让这家人彻底死了这份心,他们不再白白耗费自己的力气,过起了到村东的人家担水过活的日子。 今天,他家的井出水了,肖北那颗多日来悬着的心总算掉进肚子里,现在,可以说他们家才有了真正意义上自己的水井。以后,就不用再为吃水发愁了,更不用再低眉顺眼地到别人家担水了。虽然乡邻们从来没有给甩过脸子,但肖北觉得老去人家院子,心里总是别扭,老想着欠这些人家一份人情。 现在可好了,虽然新院的井离老院远点,但这是去自家的院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想呆多长时间就呆多长时间,起码是自由自在、心情畅快呀,多走几步道又算的了什么。况且,肖北也想出了办法,不是路远了点吗?肩担手抬的是费劲难受,那好说,用自行车驮呀,这就不怕路远了嘛。 不过,在凤西村还没见过谁用自行车带水的,试想,这一路上颠来摇去,还不把两桶水晃荡完了。是呀,这个法子到底行不行,只有试试才知道。 哈哈,还是毛先生他老人家说得好: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哩。 光说不练是假把式,说干就干,肖北立马从院子里找来了一根结实的杏木棍,用锯子截得长短合适后,然后将其绑在自行车的后衣架上,又用锯子在棍子两头各拉了一条大约半指深的沟痕,这样才好挂住桶梁,不至于让水桶滑下去。接着,他又找来斧子、钉子和几条干净的薄木板,现钉了两个比桶口略小一点的圆木撇子放进水桶,好防止在自行车带水时,水从桶里漾出来。
一切准备就绪,肖北这才喊来三弟,让他提着两个水桶坐在自行车后架上,哥俩哼着流行歌曲:“我的故乡并不美,低矮的草房苦涩的井水......忙不完的黄土地,喝不干的苦井水......”就这样一路欢歌,兄弟俩愉快地骑着车子来到了新院。 待哥俩把遮盖井口的葵花杆子和木排叉子搬到一边,用辘轳绞上第一桶清凉凉的井水时,他们没有言语什么,而是轮番蹲在桶边,嘴对着桶沿,每人饱饱地喝了一顿。哎呀呀,喝得真痛快呐。品尝着甘甜的井水,这兄弟俩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只顾咧着嘴“嘿嘿”地傻笑了。 你看看,就是打成一口井这么个事情,就让我们勤劳、朴实的肖家老少高兴成个啥样了。 当肖北小心翼翼地骑着他的龙凤牌自行车把满满的两大桶水从新院驮回老院后,他那忐忑的心才慢慢稳下来。哈哈,以后,这个自行车后座就是他的肩膀了,用这个东西不但省劲还能跑远路,真是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没用几个来回,爷爷奶奶家和他家的水瓮便被装满了。 从这时起,这口水井不但满足了肖家及附近人家的日常生活之需,而且还供足了肖家盖新房的所有用水。 是的,多长脸的一口好井呐,一丈多深的水头,怎么也用不完的水,一度还成为肖太平在闲话中心炫耀的资本。当然,十年后,这口水井并没有永葆住它那骄人的青春,也慢慢枯竭了,这和环境恶化、气候异常致水位下降有关。此是后话,暂且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