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知道柯南是个什么鬼是我大二时的事情,而第一次看阿加莎的作品,是室友荣姐的关系。 我的室友荣姐其实是个非常奇怪的人,不过扪心自问我也正常不到哪去,因为我是个非常喜欢独立思考的人,或者说有轻微的强迫症吧,做什么事情哪怕是日常的生活小事都好,我都可以运转起所有的脑细胞做到十全十美。例如吃饭时三菜一汤我会考虑汤是放左边还是放右边比较容易顺手端起来喝;或例如室友带女朋友回宿舍时我会慎重检讨宿舍的摆设并设计出最容易让女孩子产生浪漫情怀的空间。有时候我觉得自己这样活着真累,这也大概是我活了二十二年依旧单身的原因之一吧,but,我总是乐此不疲。 不过,最近我把精力全部放在一件事情上了——新浪博客。 时至今日,新浪博客在各种社交平台的挤压下已经少了很多人的关注,我关注起来的原因只是因为我和室友在学校新建了一个社团,而博客是一个很好的网络工具,我那天只是想上网搜索一下其他大学关于游泳协会的资料,于是就在百度打了“游泳”的关键词,但是度娘就是这种个性,永远都会找一些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垃圾资讯给你,位列第一的刚好是一句:我矛盾着,我为难着,我悲痛着,我痛苦的微笑着,却始终唤不回暖如阳光的那个她。 这是一个名为“暖阳”的博客,我不慎之下竟然点了进去,那真是一个冷清的博客,博友就那个几个人,每篇文章的点击率都是个位数,内容也是平凡,我大致浏览一下,文章几乎都是关于博主自己的恋爱故事。 博主似乎交了一个女朋友,他和女友交往了三年,博主就把自己和女友的点点滴滴以日记的形式如数写在博客里,甚至包括和女友的一些私密情事也都写了进去,包括滚床单的经过。真正让我感兴趣的倒不是故事情节,而是博文的叙事风格,这个作者很神奇的用分点分项的风格来记流水账,可能和我有着一样的轻微强迫症吧。 例如某年某月,博主写到他和女友逛街,一开始是日期,然后是标题,大致就是这样: 1、今天是我生日。 然后下面就开始条列: 2、和朋友一起K歌; 3、室友唱了一首《微信情缘》; 4、朋友散去,繁华落尽; 5、一个人,享受静静的孤寂; 6、思绪被一个网名叫苏敏的女孩儿打扰,原来是微信请求加好友的; 7、本想置之不理的,对方发来验证消息说:多想有个人多姿了生活,不再漆黑; 8、这会是什么样的女孩儿?自称苏敏,这年头还用真名做昵称? 9、发去疑问号后得到答案:原来是苏敏联系同学时错加了我,我也因为见证苏敏再联系某人时阴差阳错而被留在了你人烟稀少的好友列表里; 10、突然对你有了好感... 诸如此类的写作方式,我看的额啧啧称奇,特别是这种条列式写作,遇到某些情节时就会变得很微妙。 1、今天苏敏向我表白了; 2、我答应了他并决定今晚不回宿舍了; 3、苏敏洗了澡,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出浴室; 4、我说我是第一次,她说她也是,我们都很紧张; 5、她坐在我身上,慢慢解开我的上衣,低头亲吻我的唇,然后关了灯; 6、她拉起我的手,在她身上慢慢游走,让我亲吻她每一寸肌肤... 我看的津津有味,荣姐是个宅男,是因为游戏,他可舍不得把青春浪费在这些无聊的文字上,我想把这篇文章分享给他,他却不理我,我一怒之下关了他的电脑,他才凑到我的电脑前。看了几篇文章后他也觉得这个博主真是奇葩,于是,这个博主成了我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博客的文章持续了很久,博主和苏敏的故事很平淡也很充实,每天都列出几十条,就连有了女朋友的荣姐也表示羡慕,但是突然有一天,博客的文章主题变了,那是某个星期天,我和荣姐例行公事般看他的博客,上面只有简单的一句话:我失恋了! 接下来的几天,博主仍然会继续更新,但记事风格忽然变了,从那篇失恋宣言开始,就是每天都只有一句话: 失恋第一天,为自己泡了一杯咖啡,坐在窗前听雨; 失恋第二天,在超市买了三个面包,躲在家里当三餐; 失恋第三天,对岸的渔火,宛如流血的单眸; 失恋第四天,邻居养了十五年的狗死了,在窗口挂了风铃为它哀悼... 这样的失恋主题句子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荣姐看了一周就意兴阑珊了,每天都只有一句话,像是朋友圈的心情,不如之前的故事有情节更具阅读性,任凭室友和女友鬼混,我只能一个人继续关注着,每天一回到宿舍就打开电脑看他博客的更新状况。 很久很久以后,博文主题依旧不变,依旧是博主一个失恋之人的无病*,荣姐某天回到宿舍后不经意间的瞥了一眼我的电脑,神情却突然变了,不觉自言自语:太奇怪了,这真是太奇怪了? “什么奇怪?哪里奇怪了?”我问荣姐。 荣姐也不答话,只是拿起我的鼠标,慢慢滚动,博文刚刚有更新,不知不觉已经更新到一百五十篇。 失恋第一百四十七天,钥匙不小心掉进马桶,眼睁睁看它冲走; 失恋第一百四十八天,窗台的香水百合枯萎了,在公园挖了个坟; 失恋第一百四十九天,经常去的咖啡馆换了老板,门面上还没有名字; 失恋第一百五十天... 随着荣姐指间滑动,我看得出来,每一则记事背后,都隐藏着博主深沉的寂寞和哀伤,博主记录的正是人生中的八件事: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大抵都是这一类事情。荣姐说的奇怪,我倒是一点没看出来。 “难道你不觉得奇怪?”荣姐拧着眉头问我。 我白了他一眼:“到底哪里奇怪了?” “从失恋那天起,到现在已经一百五十天了。”荣姐说道。 “一天一篇,就是一百五十天啊,有什么奇怪的?” “就是这点才奇怪啊,就算是罐装可乐,保质期也只有一百五十天。” “我可不认为这件事和罐装可乐的保质期有逻辑上的关联性。” “我的意思是,这博主的疗伤期,实在是太长了。” 我瞪大着眼睛看着荣姐不解的表情,怔了怔说:不一定吧,每个人失恋后的复苏期不同,换做是我,两年也有可能。 荣姐瞥了我一眼,摇摇头道:“不可能!” 我挑眉迎上:“为什么?” “因为你找不到女朋友”,荣姐说完身子顺势往后一闪,幸亏他闪的快,不然我的如来神掌一定把他打个半死。 荣姐调整下坐姿,示意不再胡闹,正正经经说道:“你想啊,一百五十天,整整五个月啊,差不多半年的时间,成龙环游世界也才八十天,人体细胞新陈代谢,每三个月会替换一次,五个月已过,你身上很多东西都不属于以前的你了,这完全不合理,他怎么可能伤心那么久?” 我一想,也是哦,换做是我,伤心这么久也是可能的,但是未必能做到为了失恋对象坚持每日一作,荣姐这个问号提的有理,我也开始不理解博主为什么会如此执着。 “我决定了”,我突然拍案而起。荣姐正在开电脑,自是被我吓了一跳。 他讪讪看着我问:“你决定什么?” “我要找到这个博主”,我信誓旦旦地说道。 荣姐不屑:“为什么?还有,你打算怎么找到他” “靠他们”,我拿出阿加莎的书籍和一本《福尔摩斯探案全集》扔在桌子上,继续说道:“博主已经写了足足三年总共几千篇文章,肯定会有蛛丝马迹,加上我这两位师傅的推理能力,找出一个人应该不难。” 荣姐饶有兴致地看着我说:“怪不得你找不到女朋友,人家若是个女生,你去探究一番还说的过去,他一个男的你都有这么大兴致,啧啧啧...” 我立马摆手示意他暂停:“Stop,这就是我要推理的第一项,你要不要一起加入?” 荣姐是资深宅男,但是花费在游戏和漫画的时间较长,阿加莎的书都是他推荐给我看的,可是他本人却没看过,我们在宿舍的时候,偶尔他打机累了,我们就会打打牌聊聊天,玩玩益智游戏什么的,所以我们一直相信我们宿舍我俩是智商最高的。像这种挑战我们聪明程度的事情,我觉得他会感兴趣。 “好啊,舍命陪君子”,荣姐索性关上电脑,大有一站到底的气势。 我首先发难,问道:“首先,为什么你认为他是男的?” 荣姐嗤笑出声:“因为他说他找了一个女朋友啊。” 我挑眉反问:“有女朋友就一定是男的吗?” 荣姐楞住了,随即就明白了我的意思,继而坏笑道:“难道...她...和你一样,是同性恋?” “其实在我找到女朋友之前,我也不敢保证自己的性取向。”我迎合他的玩笑,然后言归正传,一本正经陈述:“这些博文完全以第一人称描述,我们对博主的身份是零知悉,但是博主有提到自己交到女朋友之类的描述,我们会不假思索的把博主归为男性,这是典型的异性恋思路,加上你自己也比较阴柔,所以我们都叫你荣姐,你把他看作是男的也很正常。” “既然你说博主是女人,有什么证据吗?”荣姐不忿了。 我耸耸肩,回道:“证据只有一点点,但多的还是第六感。” “第六感不是女人才有嘛?”荣姐继续嘲笑我。 “错,女人只是自诩第六感比较准,确切的说,每个人都有与生俱来具有第六感。所谓的第六感,就是人类除了听觉、视觉、嗅觉、触觉、味觉的第六感——心觉”。 荣姐无奈,摆摆手道:“那就说说你的第六感吧?” “比如说,博文里经常说两人一起出去玩,赏花,逛街,买衣服,涂指甲,美容SPA,做头发,我总觉得她们的活动总体偏阴性,当然也不排除一些女人喜欢娘炮的男人,但还没听说做女人做SPA会带上男朋友一起做的。”我边说边找出这些文字作为证据。 荣姐一边看博文一边点头表示赞同,很快他也找到一些迹象,继而说道:“嗯,说的也是,我还记得她们一起去看3D版《泰坦尼克号》时坐在最后一排,当时电影那么火爆,情侣座一般都设在中半部,他们没理由选择最后一排啊,当时我就觉得奇怪,如果是我,没有位置的话我宁愿等下一场也要选个好位置。现在想来,应该是两个女人觉得在电影院做出亲密动作会引人侧目吧,所以选择最后一排掩人耳目。” 我疑惑问道:“两个女人有亲密动作很正常吧?” 荣姐依旧不屑道:“两个女人手拉手逛街是很正常,可是两个女人接吻还正常吗?” “不错,给你十分”,我笑道。 “才十分,满分多少?”荣姐笑问。 “满分六十分”,我一笑了之,顿了顿继续道:“当然除了这个以外,博主每次遇到滚床单情节,前戏都分点分项像是写毕业论文一样巨细靡遗的描述,但是一到关键步骤就一语带过,而且从来不对自己的生理反应进行描述,一开始我以为是博主害羞,但是博主如果会轻易害羞的话,根本就不会把这些放在网上,后来仔细品读,才知道在女同的潜意识里,也许会有一种女性和女性之间交合的排斥感,所以博文中从未出现对男性器官的描述,首先她自身应该不会有男性特有的生理反应,其次她心理上把自己当作男人来看,就会特别排斥自己女人的身体。” “嗯,给你十五分”,荣姐学着我的口吻道。 “满分多少?”我也笑问。 “满分一百分”,荣姐哈哈大笑,像是报仇的感觉很爽,笑完以后,他继续说道:“所以说,她是被自己的同性伴侣甩了?还是她甩了自己的女朋友?” 我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这点还有待推理,从文笔来看,博主是个感性的人,这也是我觉得她是女人的原因之一,你要知道,女人都是感性动物,胸围的大小是和智商的高低成反比的。” 荣姐眉毛挑的老高,口吻不忿道:“你这是性别歧视吧?” 我笑道:“又没说你,你激动啥?” 荣姐无奈,“我是说...你直接说胸大无脑我还理解的快些。” “谁说胸大无脑的,发明这个成语的人肯定是个飞机场,咱班就有很好的例子来推翻这个假命题。” “咱班谁胸最大?”荣姐带着一脸邪恶问我。 我不答反问:“你认为呢?” 荣姐羞涩一笑,嘿嘿说道:“我哪知道,反正不是我女朋友的,我也不要求她的多大,盈手可握就够了,你还是赶紧揭晓答案吧。” 我一本正经道:“据我们班上次体检数据来看,我们班上肥生(男)的胸围是最大的。” “卧槽!”荣姐大骂出口,我仿佛看到一脸黑线在荣姐的右侧脸缓缓拉下。 我摆摆手,示意他回归话题,“好了,不开玩笑了,言归正传,女人通常都很明白事理,只是往往不讲理而已,男人和女人的思维方式是不一样的,这是脑科学研究证明过的,我没说优劣之分,感性思维未必就是坏的,有时候理性反而会成为逻辑的桎梏,感性女人的脑创造性和弹性都很高,这点从你身上也可以看得出来。” “承蒙夸奖”,荣姐抱拳在胸。 “客气客气”,我也依样葫芦抱拳。 “So,你打算怎么找到她”荣姐一问,我就知道他来了兴致,我告诉他根据六度分离理论,要连线到某个人身上并不困难,困难的是,只靠我们一宅男一宅女和一个博客,无疑增加了挑战性。 顺口一说,荣姐全名卢启荣,生理男性,毋庸置疑。 “博客已经有上千篇文章,其中有一句是说“地铁跑了,我没追上”,博主应该是个上班族。”我首先发难,等荣姐的下文。我们采取的是头脑风暴法,把自己的灵光点说出来,兴许就会激发对方的闪光点,从而推进我们的推理。 “无论是与否,至少最明显的是,她是个依赖大众运输工具的通勤族”,荣姐答道。 “对,博文里经常提到地铁,公交,BRT,但是出租车,小轿车几乎没出现过。” “这也可以推断出她住的城市”,荣姐突然说。 “是啊,全中国又有地铁又有BRT的城市不多,广州就是一个,北京也算一个”,我和荣姐击掌而笑。 “没错,北上广深同时具备这两种交通的不多,但是博主在2011年有写过‘坐了很久地铁,花了很多钱’,这表明她是在广州,至少长期住在广州。因为北京的地铁全城都是两元,无需担心路费。”荣姐话音刚落,我面上点头、心里点赞。 “那为什么博主只用大众运输工具,却不使用私人交通工具呢?甚至连出租车也没提过?” “应该是她买不起车,也坐不起出租车。” “连出租车也不坐,女人在人口集散地的广州上班挤公交是很吃亏的,但一个二十几岁的上班族,还是坐的起出租车的吧?”我疑问道,自问上班以后能不坐公交就不坐,自己应该能坐的起出租车吧。 “你又知道她二十几岁了?”荣姐反问道。 “你看这里,博文有写:‘2012年1月,生日,本命年,又是K歌’,既然是本命年,她没可能是十二岁吧,三十六岁的话应该早就嫁人了,所以本命年应该是二十四岁,但一月份的生日不知是按农历还是公历,所以算她二十五岁左右应该没错吧。” “现在不是流行晚婚晚育嘛,女人三十六岁还单身很正常吧,你看范冰冰,李冰冰现在都还单身呢,刘晓庆58岁才结婚呢”,荣姐还想继续举例子证明晚婚的普遍性,我马上打断了他。 “你现在告诉你女朋友,说十年后再娶她看她什么反应?女人的青春是青春,男人的青春是狗屁,但是男人四十一枝花,女人四十豆腐渣。” 荣姐嘿嘿道:“那肯定是不行的,好吧,就先按她是二十多岁。” “二十五岁左右的一个女人,装扮男性化,爱乘坐大众运输工具...”一个模糊的影子在我们脑海中逐渐鲜明起来。 “回到刚才的问题,为什么她爱坐大众运输工具?”我问荣姐。 “不开车可以理解,二十五岁买的起车的毕竟是少数,但住在广州坐出租车的机会都没有就有点离谱了,这边文章有提到她女朋友苏敏有车,但是很奇怪,她们外出游玩时她也是坐地铁的,这对有车一族来说有点不正常吧?” “依我看,从她日常生活描写来看,她潜意识是把自己当作一个男人来看的,而自己没车女朋友有车就会造成自己吃软饭的嫌疑,而且男性掌方向盘不但是一种绅士,更是一种类似于父系氏族社会地位的象征...” “得,把你的权力关系理论收起来,歪理谬论”,荣姐鄙夷道。 我不爽的看了他一眼,大声说道:“你必须承认这对于推断某些人的心理很有帮助,如果你一直处于被女朋友开车载的角色,会不会觉得自己不像男人?” “她本来就不是男人”,荣姐纠正道。 “可是她是把自己当作男人看的。” “就算是吧,那她自己为什么不买车?” “这个嘛,我们一个个穷,举然后用排除法好了。” “第一,她买不起车”,荣姐说道。 “可是她却送了一个LV给苏敏”,我指着某一篇博文说,能买的起LV当作礼物送人的人,应该是买的起车的吧,至少买个国产车还是可以的吧。 “这也难说,每个人的消费观念不一样,说不定他为了攒钱买LV攒了整整一年呢,还有人宁愿花很多钱去旅游却不愿意拿出一毛钱打理一下自己的头发,个人有个人的消费观念。” “你这是在说我嘛,我明天就去洗剪吹...”我嘴角一斜,吹开遮住眼睛的长刘海,“你看这里,博主有一次遇到同学家里出事,欣然借出五万元,就算消费观念不同,买LV的钱可以提前攒着,但这次事发突然,证明博主是个卡里随时都有存款的人,五万元都不犹豫,卡里指不定有多少个五万呢。” “好吧,看来博主不是买不起车,那还有什么原因?”荣姐不情愿的问道。 “还有就是,她不想开车。” “为什么不想开车?觉得开车危险?对对对,女人都是马路杀手。” “我想应该不是,上班族经常搭公车肯定有很多不便,你没看到好几次她都在博文里抱怨‘公车太堵或车上人太满挤得喘不过气,要是自己开车哪怕绕道也要走’嘛?” “也是,她都把自己当男人看了,怎么会担心自己是马路杀手”,荣姐自嘲道。 “这样一来,就只有一种可能:她不可以开车。” “不可以开车,是什么意思?”荣姐一怔。 “不能开车,但她也很向往开车,也完全买的起车,却迟迟不买也从不开车,就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怎么?难道路考没过?”荣姐想起自己女友交了三次补考费才考到驾照的经历,不觉泪流满面。 “现在是权钱社会,没有钱办不了的事,只要不是弱智,考个驾照完全不是事儿,就算考不过也可以用钱买过。” “嗯,也对,哦,难道?她不会是?”荣姐一拍大腿,瞪着我欲言又止。 “你不会是想告诉我,她是残疾人吧?” “难道不是吗?”荣姐反问道。 我大眼一瞪,“我又没说不是,但残疾人去挤地铁还行,如果去挤公交车就太危险了吧,而且博主曾提到过和苏敏一起游泳、踏青、骑自行车,肯定是个四肢健全的人。” “那她残疾在哪里?哑巴?聋子?瞎子?” “哑巴不能考车嘛,聋子怎么可能听到苏敏说什么?瞎子能一个人去搭车嘛?”我一连三个反问,荣姐三个问题不攻自破。 “难道是弱视或者散光?”荣姐像是猜谜语一样毫无根由乱猜一通。 “如果是弱视或散光的话,还坐在电影院最后一排看电影,那钱不是白花了嘛”,我白了荣姐一眼,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那到底怎样?肯定是眼睛的问题是吧,近视远视都没关系啊?” “还有一种,是先天性的”,我慢慢道出脑海中刚刚闪过的那个念头,心里不觉一阵莫名其妙的难过。 “先天性的,视力无碍,却不能开车...哦噢,我知道了,色盲,她一定是色盲,是色盲的话,分不清红绿灯是不能开车的,也不能考驾照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你看她几千篇博文里对颜色几乎只字不提”,荣姐听我说完,马上抢过我的电脑,用全局搜索所有颜色字眼的词语,结果无甚发现,就连描写美景也只是说‘天空很干净,一片云朵也没有’,却从不说‘天很蓝,云很白’之类的话,大概就是因为她对颜色比较忌讳吧。 于是,一个更加鲜明的人物形象出现在我的脑海:一个留着短发的女人,二十五岁,青春年华,生活富足,她的眼睛看出去,只有黑色与白色,她活在非黑即白的世界里。 “既然是色盲,那么像警察,医生,护士,美术和设计类,以及化工和电信电气类等等很多工作就已经与她失之交臂了,大多数人色盲的同时还伴有眼疾,视力一般都不是太好,从事的工作大都是文史,商科和法律类的工作性质了。” “懂得还不少,不过这范围也够广的,怎么确定她是什么职业呀?”荣姐两手一摊,不知道如何下手。 “说到这里,我觉得有一个细节挺有趣的,我考考你。” “说!” “别急先”,我把文章拉到2012年的一月画面继续说:“博主的文章一直都很丰富,但一月到二月底的博文都很单薄,却显得有些奇怪。” “这是人的倦怠期”,荣姐继续说道:“人都会这样吧,就像我们以前建立社团时那是多么投入,一天二十四小时也不歇着,但总有一段时间,我们会忽然想歇一歇,甚至想过放弃,一件持久性的事情总会发生这样的事。” “你说的也有可能,但我总觉得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在她身上。”我翻到2012年一月的某篇博文指出,“如果是倦怠期,那应该是发生很多事导致作者没时间写或者懒得写,再或者一语带过,但这段时间的日记似乎在暗示我们,博主不是不想写,而是没有事情写”。你看博文这里:“今天接到苏敏的电话,问我早餐吃了什么”然后,竟然没了,博主和那个叫苏敏竟然没有下文了?还有几天后的博文:又一天没见到苏敏了,好想她...你看,又没了,这个博客主要是记述博主的恋爱故事的,只要博主自己没发生什么事,就不会没东西写?” “那为什么没有事情写?”荣姐瞪大眼睛看着我。 “你觉得呢,会不会是她们两个暂时没了交集?” “为什么会没有交集?两个同在一座城市的人,只要想见面,也就五个字。” “哪五个字?” “那都不是事”,荣姐嘿嘿一笑,没想到这小子还会这一招。 “靠,谁告诉你他们同在一座城市了,也许只是长期居住呢,像你我长期驻扎广州,但我来自绿城,你来自性都,我们每年也有一段时间交集很少吧。” “对啊,寒暑假,寒暑假的时候,无论是兄弟还是情侣都会被迫分开一段时间,你看日期从一月到二月底,的确是放假的时间。”荣姐恍然大悟道。 “可是你看这里,”我指着1月中旬的一篇博文给他看:今天要复试,很忐忑。“既然是复试,应该是前面有个面试,而且博主是个上班族,不是学生党,寒暑假是过去式了吧。” “对啊,一个过了二十四岁的女人,还在大学校园混迹,的确有点说不过去啊。” “我们再来看二月底的博文,这里写着‘马上就能见到苏敏了,好期待’,这时间的确和寒假吻合,国内有哪个职业是和学生放假时间一起放假的”,我问荣姐。 “老师!”荣姐话音刚落,我俩便恍然大悟。 “对,可是既然是上了很久班的老师,为什么还要面试呢,教师这个职业几乎是铁饭碗,而且当过老师的人一般都很难转到其他行业的”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她在学校是打杂的。” “别瞎猜了,我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 我没有理他,而是在百度里同时打上‘1月3日,1月15日,和2月26日,复试...’等关键词,度娘依旧给我很多垃圾信息,但我还是很快就看到了我想要的信息:高等学校研究生考试日期1月3日,复试名单和录取名单公示... “是这个,研究生考试还是有复试的,复试并不一定是要面试的”,我突然感觉有些兴奋,兴奋是因为这种解谜游戏最令人着迷的地方就是人性的劣根所在,那种窥视他人不欲人知之事的快感,是非经历不能明白的。但同时我也有一丝丝恐惧,只靠几个关键词就能找到这么多信息,二十一世纪的信息安全如何保障? “我猜应该也是这个了,博主可能是在大学毕业以后留校任教,但应该不是讲课老师,她的性格决定了她不喜欢太和别人接触,而且,受眼睛缺陷所致,她的岗位应该是办公室,但大学对留校任教的老师又有学历要求,所以博主在考研,既然参加到复试,应该就是十拿九稳了”荣姐嘟囔囔说了半天,终于说到点子上。 我心里有些小激动,“没想到职业范围缩小到了老师,而且是大学老师,该不会是哪一所大学我们也能推测出来吧?” “试试看”,荣姐眨眨眼,示意我继续下去。 我知道荣姐此时已经被那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快感笼罩,整个人已经陷入得意的情绪之中,这个时候的思绪就不能轻易打断,但同时我也明白,我们两个的推理虽说入情入理,但也有可能一开始就是错的,很多时候经常就会这样。特别是你心中对某些事情有特殊的见解时,你的眼睛和脑子都在不自觉地往你想的这边靠拢而不自觉的寻找对自己有利的证据,同时排除掉不利于证明自己见解的信息,就好像你去算命,算命的说你今年运势不好,就会把今年所有的坏事都归咎于此,并忽略掉发生过的好事情,然后你就会认为:对啊,这个算命的说的真准,原来马年犯太岁啊。 “全国的研究生考试都是同一时间对吧,一个生活在南方的人应该不会选择去北方读书,而且博主离不开苏敏,加上是留校任教,考的应该是本地研究生院,甚至是博主的母校”我看到荣姐点头,继续说道:“你看这里,博主有曾经和苏敏聊到自己的姓名,说自己有一个不俗的姓,而名字却很不雅,你看原文说的:和苏敏商量以后有了孩子跟谁的姓,我决定跟我的,我的姓氏多好啊,但名字就得好好想想了。” “对,博主参加过复试,这里有每个学校的复试名单,我们只要从这些名单里筛选出其中的一个就行了。不过,哪个姓氏听起来不俗,难道是复姓?” “这个要用排除法,想当年唐太宗尚武,用武力征服南蛮北夷*西戎,赐国姓于百越,所以广州第一大姓是李,我们可以先把姓李的全部排除掉,运气好的话就能少一大半。” “嗯,可是人数还是很多,那第二大姓呢?” “你猜?” “卧槽,notime了,赶紧说。” “王姓,第三是张,第四是陈,所以这三个也可以全部排除,复试名单里根本没有复姓,像姓赖姓熊的也不能说是雅姓,也一律排除”,荣姐在我的提示下,把名单里面的姓名一个个删掉,结果只剩下20人,看来姓氏稀疏之辈不多,能去考研的更是寥寥无几。 “那我们可以从名字着手了”。 “名字偏大众化,什么名字才是偏大众化的?”我问荣姐。 “这太多了吧,男的像俊杰,国强,富强,或什么民,或什么华,女的就更多了,像嘉文,胜男,什么阳,什么敏的都超级多”。 “对,我认识的嘉文就有四个,名字里带敏的不下十个,但敏字还好,带个阳字就比较俗了,一般都是家长觉得女儿并不比男子差,所以叫胜男或什么阳也很正常。” 语音未落,我和荣姐同时扫描整个复试名单,最后同时落在最后一个人的名字上——夏阳。 高雅的姓,低俗的名,恐怕这个传说中的夏阳,就是我们苦苦追寻的主人公的姓名。我和荣姐击掌而笑,突然又一种异样的感觉,我看着这个名字,本来我们作为一个网友,一个博客的粉丝,我们关注博主长达一年,但因为博主匿名写作,所以一直觉得博主离我们很远。但是,现在,我们突然觉得博主就在我们身边,中间只是隔层纱,而现在这层纱也逐渐被我们揭开,博主从一个冰冷的无机物突然变成一个有血有rou有感情的个体,我们甚至可以感受到她的鼻息。 夏阳,我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姓名真是一个好东西,有了姓名,你就仿佛已经认识到那个人的一半,就好像你一直暗恋一个陌生人,终于知道她的名字时的那种愉悦感。 “既然有了名字,我们就暂时称她小夏吧。” “小夏,她似乎比我们大吧”,我撇撇嘴道。 “那就夏阳,名字,只不过一个称谓而已。何必较真?”荣姐突转话题,把思路引上正轨:“现在我们可以很轻松的查到她所在的学校了。” 我大眼一瞪,问道:“怎么查?” 卢启荣眼睛睁的别我还大,不可思议说道:“这???还得靠你啊?” “我?”我指着自己的鼻子,然后照照镜子说:我觉得也只能靠我了。 “别蹬鼻子上脸了,赶紧干活”。 “夏阳在学校工作,却住在家里,说明家离学校不是很远,或者坐车特别方便,但是容易堵车,说明是在市区,而不是郊区,郊区以外的大学可以划掉一半。” “对,而且博主经常坐地铁,说明这个学校附近有地铁,家里那边也有地铁站。” “嗯,这样的大学就缩小了范围”。 “可是广州有几百家大学,符合这个要求的大学也不是少数啊”。 “你看这里,博文写着‘工作很累,回家的路上,抬头看见仿佛没有尽头的电扶梯’,仿佛没有尽头的电扶梯,说明这个电扶梯很长,地铁很深,广州地铁最深的是哪几个站?” “西村,赤岗塔,公园前,客村,珠江新城,都有几十米深,太多选项了吧?” “但是博主是在回家的路上,而且从2010年初就开始写博客,2010年地铁有几条线?” “我们就是2010年开始上大学,好像只有五条线”。 “笨!放眼中国,哪个人是什么都知道的?” “度娘?” “对啊,你看,2010年广州只开通了五条线的部分段落,2010年9月28日2号线《嘉禾——广州新客站》和8号线首通段《万胜围——凤凰新村》还有4号线北延2段《黄村——车陂南》以及3号线机场线《广州东站——新机场北》开通,这边的大学可以排除;2010年10月31日,广佛线才开通,那边的大学也排除,接下来,几乎大学所在之地都有地铁了,这样算下来还有多少大学?” “我只说知名大学,就有暨南,华工,华师,华农,中大,广外,广大,人大MBA等很多院校,怎么排除?” “博主有提到过BRT,这里面大学附近没有BRT的先排除”。 “不能这样”,荣姐突然反对道。 我挑眉问道:“为什么?” “博主的博文只提过去上班坐BRT,但回家时一次都没提过,说明去上班比较赶时间,所以在公交和地铁两种交通工具混搭才赶到,而回家时没有时间约束,只是坐地铁,说明她住的地方有地铁站和BRT,不代表学校附近也有BRT。” “有道理,那这个线索?” “作废!”
“荣姐?” “你记不记得博主有提过坐车会看到水?” “是啊,怎么了?” “广州最著名的就是珠江,联系那几个地铁深的站点和大学之间,看看能排除几所大学。” “有道理,我看看,暨大排除,人大排除,只剩下六间大学”。 “六间?这么少”。 “是啊,因为其他有的大学离地铁较远,我也排除了。” “六间”,我又默念了一次,我闭上眼睛,放佛看到夏阳的身影:二十五岁的一个女人,安静,感性,留着短发,世界对她只有黑白,虽然有着很强的自尊心,深爱着她的女人,但同时也排斥自己女人的身份,默默的上班,默默的生活,偶尔坐在漫无目的的地铁上,思索着未来... “六间,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虽然博主很小心,尽力不在文章中透露任何关于自己的信息,但毕竟每天重复生活的地方,要完全不露馅是很困难的”,我滚动这鼠标,像这里写着:下班了,门前的T字路口挤满了人,在对面的麦当劳买了汉堡当作晚餐。 “怎么了?这里也有蹊跷?”荣姐挑眉问道。 “她工作的地方门前是T字路口,而且对面有麦当劳。” “那又如何,就算你知道大学门口有什么,也不可能知道是哪一间大学吧,你打算一一跑遍六个大学吗?”荣姐鄙夷的眼神看着我,大概是认为我疯了。 “不用这个麻烦,换个搜索引擎就好了,”我说着,打开了万能的大神Google,我把每一间大学的名字输入进去,在Google地图搜索,大学的位置立刻在卫星云图上标示出来,我轻移鼠标,单击右下角的‘街景’。 “啊?”荣姐张大了嘴巴,继而笑道:“我想起来了,这是谷歌的功劳啊,他们用连续的摄影技术,把一张张图片拼接起来,就成了像虚拟实景一样的可以前后上下左右移动的全景街图。你要是用这种办法,的确可以坐在宿舍就轻易的查出是哪一间大学。” “只是这两个条件可能还不行,广州的交通规划太不符合章法,T字路口可大可小,巷子算不算?麦当劳更是到处可见,几乎每所大学附近都会有,你再看看这里,博主写道:塔尖上的摩天轮,离我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塔尖上有摩天轮的只有广州塔,离得近可能是距离广州塔很近,但塔尖却很远”。 “不一定,女人这时候的思绪应该是距离上很近,但心灵上很远,也有可能是反过来,不过,下班的时候可以看到广州塔是真的”。 “对,广州塔,T字路口,麦当劳,这三把钥匙,套在六所大学的大锁上,能够开启的门应该只有一扇”。 我听着荣姐略有诗意的说法,鼠标箭头像魔法师的魔杖一样,点向了搜索功能,两人同时屏住呼吸,像是第一次解开女人的内衣,显得很渴望,却又略微紧张。 中山大学南校区! 我怔怔地看着Google街景地图上的大学,那是一间高等学府,在广州具有极其悠久的历史,前身曾是广东大学,在国立中山大学的正门前,正是一个T字路口,在左手边的路对面,赫然大写的‘M’,那是麦当劳的招牌,中间是颜色鲜明的红绿灯,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中山大学”,我激动的快要说不出话来,强烈的虚幻感袭击着我,这感觉就好像去见网友一样,聊天时对方的形象在你心中有一个蓝图,感觉对方不错,为人也不错,似乎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但真到了见面时,实际看到网友的那张脸,反而有种生疏感,甚至会想,这真的就是没日没夜陪我聊天的那个人吗? 我发呆了很久,才慢慢走出解谜成功的冲击,才听到荣姐的话:名字,职业,工作地方都有了,你可以去找她了。 “找她?为什么要找她?”我喃喃问道。 “不想找她,干嘛费这么大精力把她挖出来?” “难道做一件事非要有个理由或者目的性嘛?我并没有想过去打扰她的生活,最多也就是去远远的看一下,这个同时具备理性却又十分感性的女人,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而已。”我摇摇头,继而陷入沉思。 这件本来由荣姐挑起事头的事情被荣姐彻底放了下来,而我却再也放不下了。我每天依旧会去看夏阳的更新,而且比以前更加热切的想知道她的其他信息,几乎废寝忘食,甚至我开始逃课了。没人能理解我这种执迷,因为我第一次感觉到事情有点不对劲,不对劲的地方还是荣姐第一次提出的问题:这时间未免太长了吧。 我刚感慨完,博主又有了更新,还是只有一句话:失恋第一百八十天,打饭了玉米汤,仿佛天地都失去了颜色。 荣姐凑过来一瞧:卧槽,都一百八十天了,圣母玛利亚,她要写到什么时候啊? 我开始慢慢觉得荣姐一开始的纳闷是有道理的,失恋难过那么久是有可能的,可是这个人未免太有恒心了,恋爱时可以全身心投入,甚至交往的每一丝一缕都记录下来,但失恋之后还能持之以恒这么久,真不愧是能考上中大的学霸。我看着博主最新的博文,感觉到心中的问号越来越大,便转身问荣姐: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 荣姐愣了愣,“哪里奇怪?你才奇怪吧,自从解谜后你就像换了一个人。” “很多地方都很奇怪,从那天解谜以后,我就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不只是最新的这一篇博文,而是整个不对劲,你看她写着‘打翻了玉米汤,天地都失了颜色’。” “那又如何?” “色盲的人会写‘失去颜色’这种话吗?” 荣姐一时张大嘴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按理说颜色对色盲来说是他们最在意的一件事,就算是这种描述再怎么通俗,他在写这句话的时候,难道就不会觉得很不自然吗?不,应该说以他的情况,根本就不会写出这种类似于自嘲式的语句。” “那,这是怎么回事?” “不只是这一篇,你还记得这篇吧:失恋第三天,对岸的渔火,宛如流血的单眸。” “对啊,珠江的渔火都不是真的火,而是红色的信号灯,红色的灯在夜色中有时候会渲染的像喷血的眼睛,可是,问题在于,她根本就看不到红色。” “没错,这种叙事风格中的主体,往往是最诚实的,他们最多也只会隐瞒一些事情,但从来不会欺骗或者说谎,如果不是看见了红色,黑白的灯光再怎么看都不会联想到流血,而且博主根本就没有见过红色。” “你的意思是,我们一开始就错了,夏阳不是色盲。” “不,我不认为我们的推理有失误的地方,至少在色盲这件事上。” “那是什么情况?” “其实,整个博客的几千篇文章都是以第一人称写作,博主只对别人说话,却从没有提过别人对自己说话,你怎么确定博主的身份?” “你什么意思?” “举个例子,你们社团的新浪微博是宣传部负责管理的吧,宣传部有三个人,都是负责来发微博的,说话都是第一人称对吧。” “你的意思是说,假如这个博客换人写,我们也无从得知,难道这些博客不是一个人写的?” 我点点头:“大抵如此,所以才会出现色盲突然提到了颜色,条列式笔锋换成了光棍式,感性的人疗伤期却这么久等相互矛盾的事情。” “博主换人?什么时候开始?换了多少个人?”荣姐也茫然了,事情逐渐出乎意料了。 “我猜应该是两个人,开始时间应该是第一篇失恋宣言”。 “也就是说,从那一天开始,博主就换了一个人...” “嗯,写作风格往往代表一个人的思路模式,一般很难改变,人就算失恋了也不会因此换一颗脑袋,我一开始就感觉这里很不自然,我也是经常和文字打交道的人,对这点特别敏感。原来不是作者风格变了,也不是作者变了,而是变了作者。” “那会是谁?后来的作者变成了谁?原来的博主又去了哪里?”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后面的博主应该就是苏敏。” “开玩笑吧,苏敏和夏阳分手了,然后苏敏跑到夏阳的博客里写这些文章?” “你也觉得奇怪对吧,分手后的情侣还会给对方自己博客账号密码,还允许对方在自己的地盘发失恋日记,这怎么想都觉得太不和谐了”。 “也有可能是苏敏破解了夏阳的密码吧,像我就完全可以破解我女朋友的密码,然后自己独占”。 “你去试试看”。 “嘿嘿,玩笑而已,切勿当真。” “你说的可能性也不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夏阳也没理由一声不吭的任由苏敏码字,她至少会有一点点回应,而且,从夏阳对苏敏的描述来看,苏敏也不是那样的人。夏阳笔下的苏敏是个温柔体贴,心里善良,善解人意的好姑娘,经常让博主觉得自己配不上她的感觉。” “那到底什么情况?为什么苏敏会续写夏阳的博客呢?” “我想,只有一个原因:原来的博主可能不在了”。 “不在了,什么意思?出国了?” “不在了,就是字面意思,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夏阳她已经死了”。 “啊...”宿舍突然有些安静,死一般的安静,那些博文再次闪过我的脑海:相知相遇,遗失,消逝,抛弃,衰老,死亡... 这些哀伤的意象忽然变得鲜明起来,作者并非为赋新词强说愁,而是真的在为逝者哀悼,哀悼自己情人的永诀。 “我失恋了”,我想起最开始的那篇博文,心里忽然难过的不知所措。 “死了?为什么会死?有病?绝症?” “不像,博主在文章里没有遗落一天,但却没有一天有写到医院、病情等字眼,所以,博主的死亡应该是意外”。 “意外?” “按照博主的情况,交通事故是最大的意外,你看这句话‘失恋第三天,对岸的渔火,宛如流血的单眸’。为什么博主看到红灯会想起流血呢?就算新博主思维独特,但我觉得这一种可能性更大,就是博主有认识的人曾经在意外中受伤甚至丧生,所以她连红色的光都能联想到鲜血。” “可怎么会有意外呢?” “你忘了,她是色盲,色盲大多是凭位置去记红绿灯的颜色,但是遇到大型的十字路口和复杂的红绿灯标志时,她们就很难判断当时亮着的到底是哪一种颜色的灯,如果身边没有其他人,他们会茫然无助的最终走向马路。”虽然不认识这位博主,但是我们谁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样子。这些日子看她的文章,思想和她慢慢神交,竟然也有一种认识很久的老朋友感觉,可是没想到这位老朋友还没见到就已经天人永隔了。 “所以,苏敏才会深度自责,认为自己没有照顾好他,所以选择在这里沉沦”。 “她无法告诉自己夏阳已经死了,所以她说自己是失恋了,失恋了就有回旋的余地,还是有可能找回属于自己的恋情的。她只是在等,在等待一个不可能的结局。” “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很无德?”荣姐问我。 “不知道,没有答案往往是最好的答案,我们并不是在揭开她的伤疤,而是偶遇了她的心房。” 静,又是一片死寂的静。 我穿过记忆的长河,身子却是干的,我路过别人的故事,眼眶里满含泪水。 当天晚上,我又做了一个重要决定。 悄悄地找到苏敏,她当时坐在一家书店里——那家她经常会去的名字叫做非你不可的书吧,她当时坐在靠右的窗边,阳光轻抚着她的脸,邻家女孩般的阳光靓丽,长长的秀发,高高的个子,隽秀的五官,安静的性格,一个夏阳笔下光彩四溢的年轻女孩。手边一本《追风筝的人》和一杯叫做‘初恋’的红豆冰沙,我不敢去打扰她的生活,却不由自主的说了一声“嗨!” 我知道你的过去,我了解你的未来,我明白你的内心,我清楚你的想法,我想保护你的一切,我想驱走你的阴霾,我想让你开始新的人生,我想让你笑着面对生活。 “从今天起,我就是夏阳”,苏敏笑得有些勉强,却足以令日月失色。 “夏阳,那我就做你的苏敏。” “为什么是我?”苏敏问道。 “非你不可!” “为什么会是我?” “你还记得夏阳说过的那句话吗,缘分是可怕的东西”。 “你我之间没有缘分”。 “为什么?”我还想继续追问下去,我看见她从耳朵上拿下一个我很熟悉的东西然后转身离开,她对我的呼喊置若罔闻,原地想了很久以后,我才想起来,那似乎是助听器,我没有再追上去。 我矛盾着,我为难着,我悲痛着,我痛苦的微笑着,却始终唤不回暖如阳光的那个她。 一个月后。 “喂,你有没有发现,那个博客好像停更了?”有一天荣姐神叨叨问我。 “有吗?你看错了吧?”我微笑着回答。 “我怎么可能看错,自从我们推断出博主换人那天后就已经停更了,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肯定是看错了,再去看看”,我笑着说,转身打开自己博客。 “咦,竟然马上更新了:无论是暖意还是阳光都始终是把握不住的,紧握双手,手掌心只有阳光投下的阴影,只有渐或消失的暖意,既然没有机会冷若冰霜,我就陪你暖如阳光。” “我没骗你吧?” “咦?我怎么感觉博主风格又变了,难道又换人了?” “博客的密码是苏敏的生日。” “这你都破解的出来?快说,怎么回事?” “非说不可?” “非说不可!” 和苏敏最终分开以后,我就着手创建了一家咖啡馆,名字也叫做非你不可,说是咖啡馆,但实际上是一间书咖。 作为商家,最唏嘘的,莫过于看着身边的同行起起落落,坚持未必就是胜利,放弃是否也是一种美丽。 毕业或者结业论文:论如何成功开一家咖啡书店。 很多人都曾幻想着经济条件好了就一定会开一家小店,不图挣钱,能坚持住就好,喜欢呆呆的坐在里面的感觉! 曾几何时,我也有这种幻想,在和苏敏有过一段短暂的幸福时光后,我便努力工作赚钱,大学毕业前夕就开始着手把幻想一步步实现,于是有了非你不可书咖。 不是咖啡馆,所以不主打咖啡;不是书店,所以主业并不是卖书;在酒吧、网吧、清吧、话吧、床吧盛行的时代,书吧并未被赋予一个标准的经营范围,所以,书吧在我的规划中,她是一个可以多元化经营的主体。产品多元化、服务多元化、经营范围多元化... 市面上的咖啡馆已取代速食店,成为聚会或消磨时光的首选。而每年的创业加盟大展中,咖啡馆也总是被票选为十大创业行业,可见开一家咖啡馆对许多创业者具有致命的吸引力。能够每天闻着咖啡香,和客人聊聊天,还有钱可赚,这是多美好的事! 虽说喜欢喝咖啡是成为咖啡馆老板的基本条件,但毕竟喝咖啡和开一家咖啡馆完全是两码事,喝咖啡很浪漫,开咖啡馆却是现实的。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她的样子,那时候还没觉得她有那么重要!!! 我已经记不起她离开时后的样子,多么希望,我和她的故事,能够重新来过。 我叫陈书生,江湖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