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零八章 见面
我是允命，天生的祸害之命，出生的时候，族里的族巫预言我是恶神之子，祸害的源头，因此，所有人都畏惧我厌恶我，所以，我告诉自己，绝对不要信命，否则，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允命这个人了。 可，这个世界上有一样东西，我很是相信，那便是偶然。 在大漠里因为偶然，我遇见了怨允，在去暮光城的路上，因为偶然，我遇见了九叔，又因为偶然我遇见了青沐，火烈，麻衣......太多的偶然，让我经历了太多悲喜欢苦的事情，当每一次偶然发生的时候，我既害怕又坦然，胸腔里充满着欢喜和期待，不知道下一秒会见到谁，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也不知道下一刻会遇到什么磨难，但无一例外的是，每一次的偶然都让我很兴奋。 现在发生的这个偶然，就让我在兴奋之外更感到意外。 原以为见到苍王会花很大一番功夫，没想到，竟然是他“主动”来见我了。 “允命，允命，你在发什么呆？” “哦，没什么，只是在想白日里发生的事情，欢布大妈，你见过苍王吗？” 我心不在焉的随口聊到，也没有在意欢布大妈说了什么，心里回想着白日里的事情。 午膳过后，我奉命去给廷婢送晾洗好的廷衣，却不料碰到了一个“熟人”，而那个人竟然还记得我，让我很是意外。 “智大人安泰。” 我躬身抚礼，轻语问安，眼睛细细扫过面前站立的人，心中很是一惊。 重甲在身，铁罩覆面，五年前在伤溅城虽然不曾有过接触，但是这个人却是引起了我的注意。 智，苍王巫鸷的心腹，不同于其他王子身边亲信的引人瞩目，这个人虽然总是着重装，却如同空气一般，虽然存在着，但却总是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 此刻，能在娑罗王宫遇到他，很是让我惊讶，而更让我惊讶的是，他竟然记得我这么个“不起眼”的“小人物”。 “殿下的茶，你可还记得怎么烹煮？” “这个自是记得。” “那好，不日殿下就会进宫向王复命，到时你去服侍殿下。” 就这样，寥寥数语，这个沉默寡言的人带来了让我惊喜又紧张的消息。 太好了，苍王，我们又可以见面了。 “允命，允命，你怎么又跑神儿了。” “大妈哦，好累啦，我们早点儿睡了啦。” “也是，时辰不早了，我们睡吧。”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个晚上，我都在辗转难眠中度过，终于，在第四个晚上，我见到了苍王。 说起苍王，我始终不明白他到底是谁，在空凌城时，他阴鸷晦诡功法高强，在去暮光城的路上，他鹤发苍老转瞬即变，在伤溅城时，他病入膏肓行将就木。 每一次见到他，都是一个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模样，这让我对他的真正身份很是好奇，却无从得知，而且他跟郁泽的关系也很扑朔迷离，似乎不止是兄弟那么简单。 想起在空凌城时他对郁泽的暧昧，我就全身发麻，这个家伙难道和冥王一样，有特殊癖好？ 我隐隐感到未必如此。 “咳咳，你，咳咳，你来，咳咳咳咳咳，来了，咳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似乎想要将眼前人单薄的身子戳穿，我不禁担心面前席榻上的这个人会这么突然挂掉。 “捧茶来。” 智扶着苍王的身子，朝我吩咐道，我忙机灵的向一侧的茶桌走去烹茶。 还是那股粗涩的茶味，还是那种劣质的茶叶，仍旧是在烹煮好的茶汤里撒上少许的辣椒粉，这样特殊的茶，也只有苍王爱喝，不，准确说，他是爱闻。 与当年在伤溅城时见到的情景一样，苍王接过热茶后并未立刻饮下，而是端在鼻前小心的轻嗅。 “再见到你真好。” 嗯？是在说我吗？ 我迟疑了一下，小心朝身后看了看，见并没有外人踏入，又看了看左右两边的侍婢，见她们面色呆滞，眼神无光全然一副行尸走rou的麻木模样，不禁觉得苍王的话是对自己而言。 “其他人都退下。” 智遣退了其他人，一时间，周围很是空寂，让我莫名有种森冷感。 我望了眼苍王面前摆的玉冰盘，里面原本该盛放用来降暑的冰块，此时却都被换成了清水，水里还有几尾轻巧的锦鲤，无精打采的潜游着，似乎也在宣告着这处偏殿所住的人的状态。 咦？智刚刚在喂苍王药吗？ 抬眸的一瞬间，我无意看到智正在轻合手上的一个瓷瓶，在看看苍王此刻较之刚才的模样，不说堪比两人，却也是与刚才的虚弱乏力完全不同，连喘咳声也少了许多，气息匀称多了。 “殿下知道允命？” 苍王轻点了点下颌，算是对我的回答。 “你是谁，为什么来王宫，跟怨允是什么关系，我都知道，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因为我快要不行了，知道这些对我来讲，都不重要。” 苍王接过智递过来的另一杯茶水，轻抿了一口对我微笑道，这一刻，我才豁然发现，他的脸色比起五年前更加的消瘦苍白，全身散发出一股死亡的气息。 “殿下是有什么话想要我带给别人的吗？” 我眸眼流转，朝苍王身后静默不语的智看了一眼，这个 男人还是那个样子，总是能轻易的就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像现在这样，静默的存在着不让人多加在意。 好厉害的人啊，虽然不知道智与博相比功法孰高孰低，但是他绝对不简单。 无形之间，我又朝智多看了两眼。 “你真聪明，难怪怨允喜欢你，你帮我告诉他，我很高兴他送给我的礼物。” 礼物？ 我又朝苍王身后站立的人看了一眼，这才朝苍王看去，只见他面带微笑，并没什么反常。 “允命定将苍王的话带到。” 犹豫片刻，我才开口答道。 我有种感觉，这句话很可能会是苍王对怨允最后的话。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不懂，比如我是谁，我为什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你当初见到的那个人是不是我，我跟郁泽是什么关系，修是不是我，我又是谁，但，这些也都不重要，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 苍王轻叹一声，眼神空洞的看着半空，片刻过后才抬手示意智走上前，将他身侧的一个楠木小盒交给我。 “殿下为你准备的。” “为我准备？” 我好奇的接过小盒，手中掂量感到盒内很是轻巧，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又朝苍王看了看，见他微微点了点头，示意我离去，便朝他微微躬身抚礼，准备离开。 “你......是不是......见过宇王，她......走的时候......还好吗？” 微弱迟疑的声音在我转身的一瞬间响起，我慢慢回过身子看向那个又渐渐开始咳喘的人，见他脸上显出我从没有见过的一种神采，顿时勾起了某种不好的回忆。 落日城宇王宫内听到的那段孽事，瞬间在我的脑海中浮出。 莫非......，唉— “宇王殿下，走的很安详。” 我朝苍王微微一笑，轻轻说道，立刻看到那个人的脸上浮现出舒缓的神情，转身的一瞬间，心头却悲凉无比。 “那......就好。” 我走了，离开了苍王在娑罗王宫的住处，带着他给我的礼物，以及交代给怨允的话，还有心里隐约明白的秘密走了。 这个世界上有些秘密是永远不能被人发现的，否则远比伤害到人的性命还要惨痛，这一点，苍王知道，我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