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白骨为阶

    林昱很渺小，任何人在通天的枫树面前都是微不足道的，就像站在埃及的金字塔下，站在中国的长城前，站在泰山脚下，宏伟和磅礴迎面而来。眼前所有的地面被淹没在无尽的枫叶之中，被深深的火红色所包围，就像身处在火焰燃烧的大地之中。

    他硬着头皮向枫树的方向而去，举步维艰。没有看见张小岚和李长生的身影，也不知他二人是死是活。实在不想去，却又不得不去，因为那抹通向红尘天的彩虹便落在枫树的根部，如果他们也勘破了幻境来到了这个世界，那么必然也会朝彩虹的方向而来。

    无数的枫叶依旧纷纷扬扬从天空上散落下来，林昱向前走了不知多少距离，山风自远处呼啸而来，吹的地面上的枫叶飞舞。

    风亲吻着脸颊，带着一股远古的气息从大地席卷而过，将枫叶之下的景物暴露在林昱眼前。地上堆着无数具白骨，那些枫叶便从这些白骨之上扬起，然后不再落下。

    卷起的枫叶就像燃起的火炬，随着风向更远的天空而去。累累白骨铺洒在地面上，惨白的骨与深黑的地面交相辉映，林昱再也无法移开自己的目光。

    无数年之前，这里经历了怎样的故事。当年被封印之前，经历了怎样惨烈的战斗。战死者随着时光的流逝腐朽成累累白骨，不管当年是如何强大，现在也只是一捧黄土，一副不甚完整的骨架。往事如烟，往事随风而散，只一丢丢流传了下来，然后被掩埋在历史浩瀚的典籍之中，更多的也只是像这枫叶下的白骨，无言的面对着亘古不变的苍天。只尸骨上面那些锋利的断痕，以及散落四周的零散骨胳，还能证明一些曾经的残酷。

    累累白骨为阶，多少生灵身死此地。

    “当年究竟死了多少人？英灵啊！后辈不肖子孙林昱，在此叩首！”

    林昱无可奈何，道一声罪过，只能踏在先辈的白骨前行。又走了许久，发现了一具完整的尸身，沉重的盔甲护着甲内的白骨，让他们没有散落，有个如树枝般的骨手间还紧握着自己的兵器，至死之后数万年也不曾放开。

    此具白骨生前肯定是个不屈而强大的战士，这累累数不清的白骨也就他的武器和盔甲还保存完整，盔甲是用不知名的兽皮和金属连接而成，上面还用未知的颜料绘制着神秘的纹路。这纹路粗看起来毫不起眼，但再一眼看去，竟然暗合天道。

    “这是符文？！”

    符文的强大，林昱已经见识过，他眼中就有一道定字符，强大无比。

    而这强者的武器是一把石斧。

    林昱这辈子在永夜中枯坐了十六年，早已经练就了坚忍不拔的内心，所以还能保持着平静，甚至蹲下身子开始认真地研究这具完整的尸身。

    “前辈，后辈妄动尸首，得罪了！”

    一把石斧握在枯树枝般的骨手上，虽然因为材质是石头而显得有些粗糙，但是呈现出来的却是一种肃穆、虔诚、文明、秩序的氛围，并且透着深深的厚重。死者骨手间紧握着的石斧明显非凡品，过了数万年时间依然散发着强大厚重的气息。

    林昱没有动那石斧，因为他的注意力被他身上穿着的盔甲所吸引，那灰扑扑的兽皮甲胃上竟有着强大的符文气息。这气息如在无量天获得的定字符如出一辙，充满了天地之威。林昱更是大感震惊，心想这些人想必是当年极厉害的强者。

    林昱立刻感觉脑海中一阵晕眩，然后左眼中如同一团火在灼烧，定字符如若要破眼而出，他将左眼一闭，惊骇道：“这是怎么了？”

    他对于符文几乎一无所知，但从武当山柳乘风施展出来的符箓神通，可以一窥符箓的强大之处。符之一道却是所有修行秘诀里最艰深的学问，极为讲究修者的悟性与资质，这种悟性资质极难用言语阐释，只能归类于某种天然对符文的敏感，纯粹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完全无法通过后天感知修练而成。

    对于符师而言，天地万物都是由一道道符组成，那些符组成了我们的世界，也构成了我们世界的规则。

    虽然对于左眼中的异变不明所以，但他依旧伸出手指轻轻拂去盔甲上的灰尘，想要看清楚那些符文，却没有料到，当指尖刚刚触到盔甲表面，喀喇一声脆响，看似坚不可摧的盔甲竟瞬间崩裂开来，一团黑色烟气随之蔓延！

    黑色烟气蔓延之势不可挡，面前这名前辈强者身上的盔甲尽数湮灭，上面残留着的强大符文气息，也随之消散在空中，再也感受不到丝毫。

    “是时光的力量还是强大的魔气，亦或是被你所毁？”林昱一手捂着左眼，但心中毫无答案。

    不过，就在左眼中的定字符终于安静下来的时候，一声痛苦就在他口中呻吟了出来：“啊……”

    林昱立即就发出了一声无法承受的痛楚呻吟！他感觉到识海里面蕴藏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力量爆炸开来！就像是暴风雨中的雷电，带着无法抵御的光和热，任何生命都畏惧的蜷缩起来！

    脑海里立刻便硬生生填进去大量的记忆片段和信息，突然塞进去大量的记忆，就像垃圾电脑安装了大型游戏，直接便卡死。这种情况下甚至都会出现类似人格分裂的状况在这样的力量冲击下，林昱的身体都摇晃了一下，直接坐倒在了地面上！此时若是贴近到林昱的身前仔细观看，就能发觉他的双眼完全失去了焦点，就像是梦游当中的人。

    此时在林昱眼前看到的，不再是累累白骨和如同火焰的枫叶，而是狂风暴雨中的大山，天空上雷电在轰鸣，这座自东夷九黎三苗部落出现便崇拜至今的神山默默的矗立在那里，蚩尤的神像静默的站立在神山之上。

    他的脑海中竟然出现了别人的记忆，并且毫无征兆的便在眼前展了开来。

    “这是那死去强者的记忆！”林昱在心中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