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奇怪的人
苗小莲刚走，楼上却传来一道好听的而且充满磁性的声音：“好酒，想不到在这西川天水镇还能喝到如此的好酒，只怕有十多年的成分吧，看来还真是不枉此行了。” 这声音真的好听，这是阿九听得最好听的声音，甚至胜过黄莺出谷，比女儿家含羞的声音都要动听。 不过，显然这声音是说给楼下人听的，或者是故意说给阿九听的。 能从201的房间里传到楼下，传到阿九的耳朵里，显然可以听出此声音的响亮，阿九觉得这么好的声音，如果在后世一定是个实力派的歌手，在当世如果他是一个戏子倒也不觉得奇怪。 阿九笑道：“再好的酒如果没有懂酒的人也是暴殄天物……不过此时我倒是放心了，客观您一定是个懂酒的人，而且是喝过许多年的酒，才能断定这酒的年份，当然我的酒也只有您这样的人才配喝。” 这当然是他的客套话，阿九懂什么酒，只不过对方能一下说出酒的年份却是不简单，这酒确实是阿九小时候看着陈泰亲手酿制的，算算年岁刚好十二年。 楼上的中年人一阵沉默，说道：“是吗？”这声音充满了道不尽说不明的惆怅。 阿九知道对方一定是个很有故事的人，他继续笑道：“是的，我非常确定，因为这酒是我小时候亲眼看见酿制的，如今除了我只怕没有知道它真正的年份，您能说出个大概，已经是个奇迹，您这样的人难道不该喝这样的酒么？” 中年人突然笑了，他满上了一杯，一饮而尽，似乎又觉得不过瘾，再饮了一杯，才放下酒杯，叹道：“小兄弟倒是一个少年老成的人，我遇到的人很多，但唯独你这样的人还从没见过。” 他的“少年老成”让阿九不自觉的心中噗通的跳动了一下，这句话就好像是魔咒一般，好似即将打开他心中的秘密一样，少年老成不正是形容他年轻的躯体，成年的灵魂么。 阿九的身躯只有十四五岁，但他的灵魂却已经是二十好几了，而且他在后世的心里年纪比起那些中年人都不妨多让，因为这古董的爱好跟他们是一模一样的。 阿九笑道：“以前没见过，现在你见过了，想必有诸多感叹吧！” 中年人道：“是有诸多感叹，这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来，他跟你很相像，只不过他的年纪却大你好几倍。” 阿九惊奇道：“哦……还有跟我很相像的人，那就怪了，我既没有兄弟，我父亲也没有兄弟，这样的一个人难不成从石头蹦出来的。” 中年人道：“又不是孙猴子，哪有人能石头蹦出来，我之所以说你跟他很相像，是因为他的年纪很大，比我还大，但他的心里年龄却跟小孩儿一样。” 阿九更奇了，这不就是老小孩儿么，难道真的有这样的人不成，阿九问道：“孩子的性格通常是许多人喜欢的，但一个老人如果老了还跟小孩儿的性格一样，那么肯定没人喜欢与他说话，更别说跟他做朋友了，你说是不是？” 中年人一杯下肚，笑道：“你说的不错，可他平时跟个老人没多大区别，只要碰到了好酒，他的性格就变了，变得更年轻了，变得更斤斤计较起来……不过有时候他还是很大方的。”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他已说的再明白不过。 阿九想到还有这样一个人，还真是个奇人，喝酒能让人醉，醉的成了死猪，却还能让人年轻，这倒是第一次听说。 他说道：“你们都是爱酒的人，所以你们才能成为好朋友，虽然他有些斤斤计较，但对待朋友通常都是很大方的。” 中年人没有说话，不过阿九知道他已经默认了。 中年人突然又说话了，他说道：“小兄弟，何不上来喝两杯。” 阿九怔了一下，道：“我喝不得多少酒……我更怕看到你的样子。” 中年人疑惑道：“我的样子，难道很吓人么？” 阿九道：“我不知道！” 中年人更不解了，道：“你既不知道，为什么会害怕？” 阿九笑道：“一个人如果将头藏了起来，不让人看见，不就是怕别人看见么，他同时不是也怕自己吓到别人么。” 中年人怔了一下，又突然笑了起来，道：“这样的人，至少不是坏人。” 阿九道：“是的，他害怕被人伤害，也害怕去伤害别人，这样的人想坏也坏不起来的。” 中年人叹了口气，道：“你都知道这么多了，又害怕什么呢！” 他顿了一下，不让阿九说话，又道：“我说了这么多，你怎样也应该陪我喝上几杯的，就算你喝不得酒，总也要看着我喝。” 阿九此时倒是有些矛盾了，他好奇这个中年人，想揭开他神秘的面纱，但他忽然又怕了，这样一个人，还有这么一副好嗓子，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他怕跟对方成为了好朋友，就忍不住将自己的秘密说给对方听。 不过，显然是他想多了，而且中年人好似也能明白他心中所想。 突听中年人又道：“我还有一个朋友，他只要一喝酒，就什么都想说出来，而且还喜欢胡言乱语，只不过我一般用酒才能堵住他的嘴，我不喜欢这么多废话的人，更不喜欢在喝酒的时候被人说一大堆废话，那样再好的酒也喝之无味了。” 阿九心中一动，对方是否真还有这么一个朋友，他不知道，但对方真的说了这句话，他如果还怕的话就不是一个小男人了。 所以他不再犹豫，从厨房取来一个酒杯，就上到二楼，叩了下201的房门，中年人让他进来，于是他就推门进去了。 来到房间里，他将闲着的一个凳子搬到中年人对面坐了下来。 坐好后，他才开始打量面前的这个人。 中年人一身中山装，看起来一尘不染，正是当下最流行的服饰。 他的衣服烫非常的整洁，身上找不出一丝封皮头屑，当然他也正如苗小莲所说的那样，头上的那顶黑帽没有取下来，就算是喝酒都没有取下来。 不知道他睡觉的时候是不是还带着一顶帽子？ 这句疑问阿九没有问出来，因为这也算得上对方的秘密。 阿九坐在他对面，居然也只能看见中年人的下颚的部分，他看不到脸，更看不到眼睛。 此时，中年人为他满上了一杯，笑道：“许多人都跟你一样看着我，最后都失望了。” 阿九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对方这都已经明说了，是不会让别人看见他的，那他又何必故意这样呢！ 不过现在阿九也说不上难堪，可能更多的一种失望吧！ 人通常都是好奇的，他也不例外。 中年人突然举起酒杯，笑道：“这还是我第一次跟十多岁的小朋友喝酒……不过，我不会将他当做小朋友。” 阿九同样也举起酒杯，道：“谢谢！你也是我见过的最怪的怪人！” 他莫名的说了声谢谢，似乎有些不着调。 但中年人听懂了，能跟他喝酒的人，都可以成为他的好朋友，跟年龄无光，况且这还是个少年老成的人。 一杯下肚，肚里顿时传出火辣辣的感觉，这成年老酒还真对得起十二年的成分。 阿九喝完后，就静静的看着对方，他突然笑着道：“说起来第九客栈还是第一天开张，您还是我的第一位客人，我还要感谢您。” 中年人摆了摆头，道：“你也用不着感谢我，没有我，你的客栈还是会有第一位客人，只不过我是赶巧了而已。” 说着他又为阿九满了一杯，两人再度喝了起来，此时阿九的脸都开始红了，距离他上次喝酒还不到半天。 中年人看着他突然道：“现在我开始相信你喝不了多少酒了。” 阿九笑着点头道：“嗯，我喝得少，而且这酒烈性够劲，能一杯不倒就已经是个奇迹了。” 中年人很是赞同的点了下头。 不一会儿，酒壶空了，阿九又叫苗少华上了一壶。 一个人喝是闷喝，二个人喝是品酒，三个人喝是豪饮，他们正在品酒。 阿九说是不喝，如今已经喝了不下六七杯，他脸变得更红了，如猴子的屁股一样，更胜过关公的脸，不过现在他都还没有倒下，倒真是个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