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修者
夜色垂落,天边一轮明月散发着黯淡而猩红的光芒。 阿九将招鬼灯笼挂在大门的上方后,就又回到了柜台坐了下来。 此时,客栈外,阴风开始呼啸,树林中传出沙沙的声音,似乎还伴随着鬼哭,让人从心底里起了鸡皮疙瘩。 地上小黑毛发早已竖了起来,它的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外面。 “嗖”的一声,一片树叶飞了进来,树叶刚好落在一张桌子上,这不是一片普通的叶子,也不是绿色,这叶子是黑色的,而且上面还有一滴猩红的血珠没有滴落下来。 “啪!” 一只沾满鲜血的手搭在了门沿上,手指有些粗糙,而且指甲盖很长,上面还沾满了污泥。 这是一只人手没错,只不过看着就让人忍不住胆寒。 紧接着另一只手出现了,同样都是沾满鲜血,并且还能看清手背胳膊上的一条条鞭痕,上面隐隐缠绕着黑气,似乎在阻止其复原一般。 随后出现的是一颗头颅,应该说是一颗血头,因为满脸的血痕已经遮挡住了原本的样貌,只不过从轮廓可以看出这是一名中年人。 他慢慢爬了进来,居然没有下半身,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衫拖得老长。 中年人露出血红的牙齿,笑道:“上一壶好酒,我要喝过痛快。” 他已经表明了来意,是来喝酒的。 他爬到落有树叶的那张桌子上,就直楞楞的立在板凳上,上半身和板凳的刚好将他的头露出桌面。 另一旁,苗少华由最初的心惊,渐渐平复下来,阿九给他使了个眼色后,他离开了,出来时手里就多了一壶酒和一个酒杯。 给中年人满上,他就远远的避开了。 中年人,抓起酒杯,一口喝下,长长的舒了口气。 “真爽快,这些天都憋出鸟气来了!” 中年人大笑了一声,提过旁边的酒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口中却说道:“那梁老头真不厚道,有这么好的地方居然瞒着我们,要不是我好奇,还真不知道这个地方。” 他是一路爬过来的,阿九还能看见这一路的血迹。 中年人披头散发,遮住双眼,就算是笑也看不到他的笑容,一杯酒喝下去后,他接着道:“没有一个完整的身躯还真是不方便啊!” 阿九突然道:“你的下半身哪儿去了?” 中年人突然转头,大笑道:“你问我下半身,不就是给斩了去。” 阿九道:“据我所知,大清朝好似没有腰斩这个刑法吧!” 中年人不答反问道:“你听过俞鸿图么?” 阿九一阵摇头。 中年人哈哈大笑道:“我就是俞鸿图,就是那个被雍正爷斩了的俞鸿图。” 阿九问道:“为什么?” 中年人自嘲道:“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想不到害我的居然自己的妻妾,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阿九突然沉默下来,这种事情很常见,特别是在自己的那个时代,更是不胜枚举。 俞鸿图接着道:“我一个先帝进士,在官场也混得如鱼得水,本以为一身都将风光无限,却不想栽在了贿赂之上……腰斩啊,你知道么?那是我永远也忘不了的刻骨铭心的痛意,何其惨……” 说到这里他突然不再说下去,他的眼中居然有了一丝恐惧。 据阿九所知,腰斩的刑法在近代都已经没有了,只因为这个刑法太过残忍,相比斩首要残忍的多。 因为腰斩之后,人一般是不会立即死去,他的上本身以及大脑都还在供血,还有知觉,还能感觉到疼痛,虽然这种疼痛非常难耐,而斩首是直接斩掉了头颅,这样人立即就死了,所以不会感觉到疼痛。 阿九道:“你是被雍正爷斩杀的,那你岂不是死了好多年?” 俞鸿图淡淡道:“没错,只不过两百年而已?也就昙花一现之间。” 阿九沉默片刻,问道:“可你为什么不去投胎?” 这次俞鸿图没有说话,他嘴角都抽动了一下,只是自顾自的喝起了酒,如果能看见他的脸或者他的眼睛,一定会发现死人的脸居然也会产生惊惧和不安,这种恐惧甚至比他回忆起腰斩的疼痛还要强烈,如同梁沅一样。 然而,对于此事,阿九迫切想知道,于是他再度问了一句。 俞鸿图却是叹了口气,道:“小伙子,不该问的千万别问,不该说的我也绝不会说。” 他突然转过头,看向阿九又道:“你开店,只管赚钱就好,绝不能好奇,好奇心通常都会害死人的。” 阿九苦笑了一声,就不再问了,他知道现在问也问不出什么来,而且对方绝不会说,这件事他就只能憋在心里了。 阴风吹过,将客栈的油灯吹得扑闪个不停,阿九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来缓解阴风带来的冷意。 客栈里,阿九、苗少华、小黑都忍不住的靠了靠。 虽说大厅有些阴暗,但对于方圆几米之内的事物还是能看得见的。 突然,门外响起一道惊讶之声:“俞鸿图,想不到你居然也在这里偷着喝酒。” 声音刚过,就有一个身影走了进来,这同样是一名中年人,全身灰色的着装,一根长长的辫子盘在脖子上。 他进来后,就坐到那刚刚进来的中年人旁边。 俞鸿图说道:“老郭,我就知道瞒不过你,怎么样,羡慕吧!这阳间的美酒就是不一样,要不要你也尝尝……” 他的话还没说完,酒杯就被老郭一把抢了过去,对方也不嫌脏,张嘴就是一口喝了下去。 老郭顿时叹道:“纯天然的美酒就是不一样,不过你只喝酒,没有小菜怎么过瘾!” 他突然又大声道:“加双筷子,来一盘虎皮青椒,和一碟泡菜。” 苗少华应了声,就向厨房走去,张老也跟着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就做好了。
端上桌后,添了一个酒杯,两双筷子。 老郭拿起筷子,就狂吃起来。 狂吃了一番后,他突然又骂道:“娘的,老子做人都不如意,做个鬼也一样。” 似乎说到气处,他连饮了三杯。 俞鸿图也是叹道:“其实我们都一样,两百年了,投胎无门,上天无望,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老郭似乎有些看不惯俞鸿图的认命,他吼道:“什么习惯就好,这阴间都已经乌烟瘴气了,再过些年,只怕出现了鬼吃鬼的场景,到那时你难道还要习惯下去。” 俞鸿图突然又不说话了,显然他也知道这种情况。 柜台前,阿九突然道:“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想再乌烟瘴气,总比不过现在的阳间吧!” 阿九一作声,两人又不说话,这让他一阵无奈,越想知道的消息,却发现越不得而知。 俞鸿图和老郭喝完酒,吃完菜,留下一锭血淋淋的银子就草草离开了。 他走的很急,很快就消失在密林之中。 客栈又安静下来,苗少华去收拾了酒壶和碗筷。 此刻,张老缓缓从后院走了出来,他依旧是原来那个对任何事漠不关心的模样。 他找了个板凳坐了下来,抽着旱烟道:“我总有个不好的预感。” 阿九道:“我也有个不好的预感。” 张老叹道:“只怕这阴阳两界的秩序要乱了。” 阿九心里突然跳动了下,道:“你说会不会因为我们开了这家店?” 原先他还觉得可能想多了,但张老也有这种感觉,这让他心里越发肯定了些。 张老道:“店只是一个解开秘密的引子,真正的大乱早已注定了,只怕迟早都要发生。” 他稍微停顿了下,又道:“如果在阴间,所有的人都投不了胎,你觉得会怎样?” 阿九不假思索道:“肯定会造反,就跟阳间一样,老百姓吃不饱穿不暖不也会起义么!” 张老却是一阵摇头,道:“不一样的,在阴间他们都是蝼蚁,蝼蚁如何也逆不了天,这些死去的人对于那些阴间的强者来说就只是个蝼蚁,只是个工具,就算是群起也掀不了多大的浪花。” 此话倒是让阿九吓了一跳,他沉声道:“难道这世间真的有修者么?” 他觉得只有修者才有这种实力,才会将修者以为的当做蝼蚁。 张老突然垂下头来,他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他算不算修者!” 这话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阿九还是问道:“谁?” 张老盯着手中的烟杆,过了半响,才道:“一个老者,却有着年轻人的面孔。” 阿九问道:“返老返童,真的有这种人么?” 张老道:“我如果不是见过,也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阿九又问道:“那他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