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章 往事落尘埃
“狐媚男子，吸其精气，残害洛阳数百人户。狐妖，今日我便收了你。” “等等，狐媚……男子？” “你还想否认不成？” “……确实非我所为。” “休要狡辩，你的真身逃不过我的眼。” “这位道长，你既如此厉害，为何看不出……我乃男身？” “你……” 阁内愈渐明亮，听画把头埋在膝上，也不知怎了，耳边竟响起好多年前的对话来。他烦躁地皱眉，却怎么也挡不住逐渐浮现的回忆。 那日，那青衣道长拿剑指着他的咽喉，皱着眉一脸讶异。兴许是大劫快过，而眼前不过是个凡人，他便掉以轻心，好笑地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还有，我并非狐妖，而是狐仙。” “胡言乱语！” 那道长一愣，拧眉便出剑。 “啧，这剑利的很，”他淡笑一声，夹住剑身：“我可不想被划第二次。” 那时候他定是抽了什么疯，竟还将障眼法一并解去了。 “瞧吧，我是不是男子。” 他记得很清楚，那时候眼前人僵住了动作，盯着他眼神一晃。 他知晓自己长得好看，青丘没一个丑人，更何况他还是修炼千年的帝君。只是他却忍不住笑那道长的反应，为何他是女子模样时他明明毫不动摇，换做了男子，他却慌了神。 莫不成，这道长还是个龙阳？ “你休要说谎！” “嗯？” 眼前人却语气一凛，将剑利落挥出。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反应，他连忙闪身躲开。 刚刚那人的动摇是他看错了？ “男子……怎会这般美貌！” “……” 他一愣，复而笑开。 “这样吧，既然你还不信我，那我陪你一同去捉妖。” “你……” “本名听画，你呢？” “……闻人凌风。” 一开始他不过当他是个古板道士，谁知道最后他自己竟也成了龙阳君。 “别想了，还有什么好想的！” 听画咬牙，逼迫自己回神。 回忆越多，就愈加让人感到锥心的疼。 当初究竟为什么抛下他？究竟什么时候化身成白荼？究竟为何瞒他七年？ 看他苦痛，悲戚，他怎能做到毫不动摇？！ 他愤怒地锤打地板，却兀然听见什么破碎的声响。 “怎么……“ 他抬头，却见胭脂色的结界突然裂开一条巨大的缝隙，而后裂缝如蜘蛛网一般蔓延开来，顷刻间结界破碎！ “闻人凌风！” --------------------------------------------------------------------------------------------------------------- “书生，有什么不对劲……” “怎么了？” 打坐半晌，扶苏突然出了声。柳止生连忙朝他看去。 “这幅身体里……还有什么残留着。” 火光中他神色凝重，突然收手捂住胸口，大咳几声。 “你怎么了！” 柳止生立即抱起原身，来到他边上。 只见扶苏大口喘息，瞬间冷汗肆流。骤然间一股快被撕裂的疼痛席卷而来，这道长的体内，有什么东西在不安地横冲直撞！他的灵魂被那东西缠绕，强烈的吸引力正在疯狂撕扯着它。 “还有、还有残存的魂魄！它要将我吸进去！” 扶苏哑着嗓子低吼一句，双手颤抖。柳止生眉心狠狠一皱，立即按住他的肩头。 “告诉我我要怎么做！” “你……退开……将我的原身护住……我先出来！” 柳止生当即起身扶住原身，扶苏深吸一口气，压下疼痛，双手结印仙光大盛。瞬间那道长身体一滞向前倒去，而扶苏的原身顷刻间有了重量，柳止生倒退一步，将他搂住。 扶苏费力睁开眼，喘息几声。 那股力道来得太突然太猛烈，仿佛有什么在召唤这些残存的魂魄一般，原本沉寂在身体里的它们忽然躁动起来，甚至为了力量想要将他吞噬！ 道长的身体倒在火堆前，区别于之前的苍白死气，火光中竟可以见到他有了微弱的鼻息。 “怎么回事？他要复活了？” 柳止生将扶苏虚弱的身体紧紧扶住，迅速伸手抓过衣袍给他披上。扶苏一愣，感激地看他一眼，随机转头盯着道长，急喘即几口气：“真正的魂魄在召唤它们……道长的魂灵还没散……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危及到了魂魄，所以需要剩下的来支援！” “可是他的灵魂应该不在这岛上。” 柳止生沉声。 “洛阳，我们先回听风阁！” 扶苏御气稳住身体，从袖中抽出桂枝，虚空一抛：“没时间了，书生把道长的身体带上，我们回洛阳！” ------------------------------------------------------------------------------------------------------------------------------------------ “禀报天帝，红鸾殿那仙童软硬不吃，还以姻缘簿相挟，属下实在无法！” 天兵将领双手抱拳，半跪在仙阶下。 仙阶上，天帝负手而立，半晌没有言语，沉冷的威压快要使人窒息。 “废物，退下！” 天兵犹得大赦，即刻便应声退下。天帝狠狠地皱起眉，眼边皱纹加深。 “千卿，你怎么又把这张脸换回来了。” 有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尾音上挑。 天帝浑身一僵，立刻转过身去。 “百晓生！” “是我。” 身后，男子一袭白衣，青丝微散。他盯着天帝那张老脸，眯了眯眼。 “还想我再帮你变回来？” “人呢？你怎么没把人带回来！” 见他独身归来，天帝沉了脸色，连声质问。 百晓生却只盯着他似笑非笑，并不言语。天帝青筋一跳，拳头握起。 “我需要这张脸，威压九天。” “哦？”百晓生眉头一挑，淡淡一笑：“不能硬碰硬。不过，应该快了。” “到底要到什么时候？” 天帝不耐烦地追问。 “别急，等网一收，青丘帝君、道长、月老都将落你手中。” 百晓生不缓不急，上前一步伸手。天帝一僵，想退开却对上他那双孤清的眸，浑身一滞，生生克制住动作。 “别皱眉。” 百晓生抚弄着天帝的眉头，淡声道。 “你……”天帝咬牙，却没有打开他的手：“月老去找那二人做什么？” “不知，似乎是想帮那二人促成良缘。” “然后来对付我？他想得倒好！” 天帝冷哼一声，偏头躲过百晓生的手。 百晓生勾唇，收回手：“谁让你树敌太多。当初为什么要这样为难那二人？仅仅是因为他们断袖？” 听到那两个字，天帝眸中一怒，甩手沉声：“这本就不该！况且青丘本就难控，本帝本想给他联姻，岂料他断袖！他若不中情劫，则一切都好，谁让他中了情劫！青狐刁钻，绝不能让他们抢了帝位，唯有他最好掌控，本帝不能让他死只能让那道长死。” “所以你让月老断了他们的红线，又让司命改了他们的命，还挑唆了青狐刺杀那二人，只为了杀死道长，并从情劫中保下听画？” 百晓生笑一声：“为了维持这个圣明的身份，做事如此大费周章。你倒不如和我说一声，我替你杀了便是。” “……不用你来。” 天帝瞳一缩，下意识转过头皱眉。 “所有的罪名我都能背，你不能做的，便统统交给我。” 百晓生淡声说道。 天帝滞住，眉头拧得更紧。 “……别说了，你该走了。” 他背对着百晓生，僵直了身体。 百晓生眯眼看了良久，微微笑开：“那好。下次我回来，千卿，别再让我看到你这个样子。” 天帝一颤，咬牙一字一顿。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