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八三 觅然的梦想
犀将军眼角挑起一抹残忍与嘲讽，四平八稳地站在原地，如一块磐石，单手撑着那面巨盾，任由那一人一豹，狂猛地冲撞在盾牌之上。看· 这面盾牌虽说只有五星，里面却封印了一头六星大地爆熊之魂，使用时，一旦激活熊魂，这件魔器单是自重就激增至万斤左右，再得使用者魔力加持，其坚固程度不亚于一面凝重的城墙。 当初，犀将军曾依仗这面熊魂盾，一人将千余绿魔洱祖马骑士冲撞得七零八落，一战成名。 城门口，五百极地魔禁卫军，目睹二统领大人竖起盾牌，几乎同时露出讥诮的看热闹的神情来，在他们看来，公主殿下带回来的这个烈焰魔小子，很快就将血rou模糊地躺在地上。 巨大的撞击声，震惊了所有人，突如其来的变化，让紧随萧怒身后，差点忍不住祭出饮血刀的觅然公主都惊讶得张大了嘴，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 更别说那几百名值守的禁卫军了，他们个个一副下巴掉在地上，如见鬼魅的骇然表情。 因为，巨响中，威风不可一世的犀将军，手中那面他最为珍视的五星熊魂魔器盾牌，瞬间四分五裂，碎成齑粉，而且，猝不及防的他，又被那头神勇无匹的狂风豹一下子撞翻在地！ 最骇人的是，那个烈焰魔青年，抱着那个似乎生了重病的影魔老头，至始至终，没说一句话，也没有任何一个动作，甚至，也没人看到他有动用魔力的痕迹，可他却毫不迟疑的，径直催动那头撞碎了熊魂盾牌的狂风豹，踏着禁卫军二统领资深的后期王者的身体，旋风一般冲进城去，眨眼间，影子都看不到了。 与此同时，令所有禁卫军瞠目结舌的是，觅然公主殿下，居然也催动座下狂风豹，如出一辙地自犀将军身上踏过，转瞬入城，跑得无影无踪。 莫说五百禁卫军，就是跟在公主身后那群眼睛鼻孔始终朝着天上的仪仗队伍中人，也个个目瞪口呆，呆傻如泥塑，茫然失措了。 “噗！” 躺在地上的犀将军狂喷出一口黑血，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翻身跃起，浑身杀气透体而出，将首当其冲的五百禁卫军及那支仪仗队，冲击得七零八落。 王者之怒，沛莫能御！ “嗷！” 又羞又怒的犀将军，狂嚎一声，一跺脚，将地面厚实青岩砖震裂出无数蛛网般的裂纹，转身，狂风一般冲进城去。 很快，犀将军成名的熊魂魔器盾牌被毁，在南城门丢了大丑的消息，传遍整座王都，成为今日最热门的话题。 茶楼酒肆，街头巷尾，人们议论纷纷。 “喂，你们听说了吗，犀将军吃瘪了呢，哈哈，真特么解恨......” “嘘，作死啊，小点声，别被禁卫军探子听到。·你不是不知道，犀将军那个莽夫，可是太子殿下的心腹之人，听说近期王座有意进入化龙窟冲击帝境，正在选择传位之人呢，当下的王都，人心都不安稳。真要是太子登上了王座，咱们的日子就更难熬了。哎......” “那可说不清楚。听宫中传出的消息，王座一心想在传位之前，为王庭建立一支魔兽大军，风闻，太子殿下与小公主的继位呼声最高。考核期似乎提前了，我怎么听说正殿风云际会，群雄云集，貌似他们请来的大师要斗法决出首席之位？” “斗法？决出首席？那还用比，肯定是太子殿下赢啊。” “你怎么知道？难道公主殿下就没找到人？” “喂，说了半天，犀将军到底是怎么回事？听说他用来显摆的那面盾牌都碎成渣了，哈哈哈，真有此事？” “对啊，在南城门，据说当时是公主殿下......” “嘘，噤声，禁卫军过来了。” “......” 尽管大批禁卫军开始在王都四处巡逻，严禁人胡乱讨论，可犀将军被公主殿下带回的一位年轻烈焰魔，收拾得很惨，在南城门连熊魂盾牌都被一击而碎的消息，还是迅速传遍了全城。 太子府，书房，大气也不敢出的犀将军沮丧的垂着头，任由一位年轻英俊的极地魔红袍青年，骂得狗血淋头。 “你就是一废物！真不知道这些年你都在干什么？本太子赐给你的修炼资源，你都喂到狗身上了？连他么的一个五星修为的小渣渣你都收拾不了，你还能做什么？你知道你丢的是谁的脸吗，是本太子的脸！” “请殿下息怒，属下，属下......” “闭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东西！对了，派去落魂墟的人回来没有？” “回禀殿下，尚未返回。” “都特么干什么吃的？素库是不想在落魂墟混下去了？连特么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等首席大师的事情定妥之后，你自去藏宝库领几件厉害魔器，带人去给我把素库灭了，本太子需要的，是既忠心又听话还会办事的狗！” “是，殿下，属下知道了。” “对了，你到底看清楚没有，觅然真的毫发无损？” “属下敢用项上人头保证，我看到的公主殿下绝对没有半点受伤的样子，她好像新得了一件高级魔器，不过也不是特别厉害，属下用牵丝手就轻松将其克住......” “还特么在这吹牛皮。你确定，她这次带回的就是那两人？” “不错，一个修为只有五星境界的烈焰魔小子，一个糟老头子，好像没有修行过一样，病怏怏的。·倒是他们回来时，的确一人骑着一头六星层次的奇异狂风豹......” “六星？狂风豹？难道，那个病怏怏的影魔老头，难道是个极其厉害的魂修，轻易用点手段就把你这个笨蛋骗过去了？” “......” “滚，派人给我把公主府盯紧了，一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立刻回禀，不得有误！” “是，属下告退！” 犀将军离开之后，太子殿下站在书房的窗前，刚发愣了片刻，就听下人在门外禀报道：“太子殿下，王座命您立刻入宫！” 公主府，萧怒刚将希音大师安置在觅然准备的净室内，并精心布置了防御法阵，留下一些吞砂蚁、七花蝮蛇、金毛虎，充当守卫，这才随觅然公主来到其书房。 萧怒魂识悄然荡开，早将公主府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他没想到，觅然公主手下竟然没有什么像样的，比起她在绝世交易所时，简直大有不如。守卫不过十数名，无一个王者。 除此，便是一些仆从，府中陈设也相当简单，毫无奢华之感。这在萧怒看来，是十分少见的。 在他的想象中，一位大魔王的公主殿下，府中应该高手云集，仆从无数，各种陈设，极具豪奢，可这与他的想象相去甚远，不由对觅然公主的印象悄然加深。 书房内，觅然公主直视着萧怒的眼睛，问道：“卢西奥大师，你是不是对觅然很失望。” 萧怒面无表情地道：“不敢。我有一个问题，希望公主能如实相告。” “大师请问。” “我想知道，你真的登上王座后，会做些什么？” 觅然沉吟一下，目光变得无比坚毅，整个人忽然绽放出一种异样的神采，沉稳地道：“觅然有个梦想，这一生不求能修炼到去化龙窟渡九劫的程度，更不曾奢望自己可以去到黄泉圣地。我只想，若是我能登上王座，必会殚精竭虑，让我治下之民不受战乱纷扰，有衣穿，有吃食，仅此而已，别无所求。” 萧怒略带讥讽意味地道：“志向倒是比天还大。你怎么做得到？你极地王庭，根本产不出一颗粮食，拿什么保证人人有吃食？在这个弱rou强食的世界，你不侵略别人，不代表别人不侵犯你，你拿什么保证自己的王庭不受战争困扰？”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没想到觅然公主反倒笑了。 “卢西奥大师，看来你已经对我王庭做了一番了解，这倒是省却觅然一番介绍的功夫。您说的不错，觅然想得的确太美好，自己有时候都不相信，可是，觅然就不信了，我用我一生去努力，难道也无法实现？” 顿了顿，又道：“如果我能得到大师的帮助，我就可以组建起一支强大的魔兽军队，战时作战，平时行商。当然，这一切实现的前提，取决于我心中拟定的律法能否得到施行。” 萧怒好奇地问了一句：“什么律法？” 觅然眼中光芒四射，朗声道：“永不与人类为敌的律法！” 萧怒的心咯噔一下，他差点以为是自己的匿形术露出了马脚，万没想到，这位极地魔小公主居然提出这样一个匪夷所思的观点，她若登上王位，将推行以“永不与人类为敌”为中心的律法。 这个律法真要是施行起来，可想而知，其影响不知道会有多么深远。 萧怒好奇地再问道：“不知殿下，怎会想到颁布这样一门律法？” 觅然道：“我熟读无数魔族历史，深知数万年前，咱们魔族与人类根本没有战争，而是互通有无，友好共处。都因为魔族自己的贪婪，生出掠夺之念，这才引发了后来的沌圩之战，魔族溃败，彻底失去与人类互通有无的机会。如今那些蔓延魔界的通虚关卡，不过是人类防止魔族再次入侵而设的，他们开辟一个又一个远征战场，不过是为了报复魔族带给他们的伤害罢了。” “如果我的王庭能发展壮大起来，我会将西部另外两个王庭一并统一，届时，我将努力与人类沟通，争取签署停战协议。如此一来，我族有了休养生息的机会，必会发展壮大，欣欣向荣的。” 萧怒斩钉截铁地道：“你这纯粹是幻想，根本没有半点实现的可能，你知道吗？” 觅然愤愤地反问道：“为什么？” 萧怒一句话，让觅然失魂落魄，呆在当场。 “因为，魔族也好，人类也罢，贪婪永存于他们的内心，融入他们的血液骨髓，除非你是神，否则你怎能祛除他们心中的贪婪之念？贪婪不除，永无宁日。” 觅然失魂落魄，喃喃自语般道：“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真的没有可能实现了吗？” 萧怒深吸一口气，镇静自若地沉声道：“办法，只有一个。” 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觅然一把攥住萧怒的手臂，忘形地喊道：“请大师快快告诉我，怎么才能做到？” “信仰，他们都需要神的指引。”萧怒不着痕迹地挣脱了觅然的手，淡然地道。 觅然眉心轻蹙，不解地道：“信仰？神的指引？大师的意思是，只要拥有一位伟大的祭师，就可以把人们心中的贪婪与杀念统统清除掉？” “不错。一位奉行众生平等的神。”萧怒道。 “大师，世间居然有这样的神祗？觅然怎么从未听闻过呢？”觅然疑惑不解。 萧怒道：“等你登上王座之位，我会告诉你，这位神的消息。极地王庭，应该有祭殿也有祭师吧？不知道尊奉的是哪一位神？” 觅然道：“不错。祭殿在圣山，圣山位于龙魂墟入口，那里有位大祭师。只有名字上了王册的人，才有资格进入祭殿参拜神明。据我所知，咱们魔族世界，每一座祭殿里供奉的神明雕像，都是饕神。” 萧怒眉头一皱：“饕神？” “不错，传说中，数万年前，是饕神打开了这片天地，洒下无数魔族的生命的种子，所以才有了今天的魔域世界，万千种族的存在。据说，凡是在黄泉中突破魔神巅峰的人，最终飞升所往的，都是饕神所在的神界。”觅然眼神中，也流露出一丝向往，不过很快就消失了。 萧怒一直觉得很奇怪，这个魔族公主，无论思想还是行为方式，都跟一般的魔族有些不同。 骤然听到饕神这个名头，他蓦然产生了这样一个以前自己从未想过的念头。 “难道，魔族信奉的饕神，也是来自十三爷所在的神域世界？他难道也跟我一样，能够收集信徒的信仰之力，化为神性？就像元蒙世界，信奉沐氏皇族的开国先祖蒙神一般？他们都跟我一样吗？难道，我现在所走的竟是一条成神之路？我以灵犀神在魔界广收信徒，会不会被那位饕神发现，出手将我抹杀？” 不过想想又觉得好笑，自己连天劫都没渡过，这样一只小小的蝼蚁，远在不知名神域世界的高高在上的这些神祗，哪里会关注自己？ 不过，最近接连尝到神性的强大作用的他，却下定决心，要将灵犀神之名传扬开去。之前在南城门，一点神性沁入狂风豹灵魂之中，竟让它撞碎了一面五星的魔器盾牌，还近乎碾压般地冲翻了犀将军这样的后期王者，简直所向披靡，说到底，都是那一点神性的强大作用。 萧怒默默观察了一下，目前信仰之果中积攒下来的四点神性，已经被自己这一路过来，耗得精光。新的神性凝聚出来，至少还得十天半月光景。 自己目前最强的手段，除了神龙卫、神纹，貌似就只有一身的秘术本事了。 目光从觅然公主脸上扫过的刹那，萧怒一下子想到一种可能：“难道说，这位公主殿下，她不信奉饕神？所以，才会生出如此多稀奇古怪的念头？不过，如果此女心性真如她说的这样，那她倒是跟浩然诀的玄奥不吻而合了，我当尽全力帮她一把。” 正转念之际，就听门外有护卫过来禀报，王座召见。 觅然忽然无助的望向萧怒，像个柔弱的小女孩，楚楚可怜到了极点，萧怒心中有些慌，心道：“不就去见大魔王吗，又不是做别的，她干嘛这幅表情？” 就听觅然有些绝望地道：“看来，父王是想尽快确立首席大师之位了。可，希音大师他还在养伤，咱们......” 萧怒不以为然摆摆手道：“我懂，是不是你父王还要考核考核？没关系，区区考核，何须我师尊出马，我陪你走一遭吧，放心，我要是堕了师尊的面子，他非宰了我不可！” 觅然一愣，片刻后好似终于下了决心，便带着萧怒进宫见极地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