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晨露堂前细斟酌
叶紫菡独自一人坐到深夜，原以为会辗转难眠，谁知躺下后没多会儿便睡着了，竟还一夜无梦，难得的踏实，真是奇怪。 早上醒来，人懒懒的不想动，大概是阴天了的缘故吧。推开窗子，打开房门，叶紫菡顿时皱起了眉，空气好沉闷，稀薄得让呼吸都变得费力，然而云层并不厚，或许不会太快有雨。 早饭没什么胃口，叶紫菡只让煮一碗荷叶粥，来点酸酸辣辣的小菜，和这样的天气很配。 “娘娘，王爷去了敬徽堂，贺礼中午会送来。”春兰的手中拿着一只小瓶，里面插着一支粉白双色瓣的芙蓉，放在窗下的小桌案上，别有一番姿态。 叶紫菡随手从放着冰块的碗中拿了一颗葡萄，吃在嘴里，刚好能破解这天气的闷，再喝一口山楂桂花茶，心里别提多舒服了。 “娘娘，冰的吃太多怕要伤了肠胃的。”春兰小心的提醒着。 叶紫菡笑笑，又拿起一颗，“没事，今天就想吃这些。” 午时刚过，庆生的贺礼就送来了。没看到之前，叶紫菡一直以为是什么珍贵的物件，好歹刘璟彦是个王爷，而刘璟沅也是位皇子，总不好太寒酸。 可当看到小伙计抱着一只纯白毛色的猫时，叶紫菡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这只猫的眼睛又大又亮，毛也很长，圆滚滚的脑袋十分讨人喜欢，尤其是它抬起头望着人的模样，一副楚楚可怜。 叶紫菡很快就跟这只小猫熟悉了，这粘人的小家伙，还是个贪吃鬼，专喜欢吃榛子酥，简直和刘璟彦一个样！ 一个时辰后，刘璟彦回到王府，一进院子就看到叶紫菡正和小猫玩着，她手上拿着什么，小猫围着她上蹿下跳，好个欢快。 这是刘璟彦第一次看到叶紫菡开心的笑，好像玩得什么烦恼都忘记了的孩童一般，也忘了她王妃的身份。 叶紫菡转了个身，忽然看到院口站着的人，笑容瞬间收了回去，将点心往地上一丢，微微屈身，“王爷回来了。” 刘璟彦走过去，看着地上贪吃的小家伙，说道：“这猫儿性情还比较温顺，我倒不知，你也喜欢。” “算不上喜欢，只是突来的兴致，逗一逗它罢了。”叶紫菡向春兰使了个眼色，让她把猫抱起来。而后又道：“王爷回来得早，是现在就进宫吗？” 刘璟彦看了她一会儿，“我换件衣服，然后再进宫。” 说完，他便朝屋里走去，陆安也紧随其后,门没有关，但叶紫菡选择留在外面，反正有人伺候，用不着她这个王妃亲自动手。 半个时辰后，车辇朝皇宫驶去...... 叶紫菡虽时常入宫，但也只是去徐皇后和太子府，有限的去过几次太后的永寿宫，其他后宫妃嫔都不曾走动过。这还是第一次到沈贤妃的晨露殿来，位置有些偏远，却也格外清静。 刘璟沅正无聊着，看到他们来，立刻高兴得跳了起来，“四哥，四嫂，你们可算来了，礼物礼物，快给我瞧瞧！” “沅儿，你也让你四哥四嫂坐下来再说啊。”沈贤妃从殿中走出来，满是关爱的责备了一句。 “贤妃娘娘。” 刘璟彦和叶紫菡见了礼，便一同进了殿，早已备下的茶点放在桌案上。刘璟沅一见那只小猫就两眼放光，刘璟彦陪他一起和小猫玩闹着，叶紫菡便和沈贤妃坐在一旁说着话。 “四王妃常常进宫，可还是第一次到我这来，以后有空就过来坐坐，也是难得有人陪我说说话。”沈贤妃边说，边拿起一块酥点给她递了过去。 叶紫菡双手接下，轻声道：“空倒是有，就怕打扰了贤妃娘娘，也怕来得唐突。” “我没什么事忙，旁人也懒得来我这。”沈贤妃淡淡的一句话带过，“以前德妃时不时过来，现在又生了承安公主，还要照顾承平，一大一小也让她懒得动了。” 叶紫菡还记得那位孟德妃，她年纪不大，好像只比太子大三岁，还不到三十，生有两位公主，一个九岁，一个刚刚八个月。 “四哥，凤姐还真舍得割爱，我还担心了好久。”刘璟沅突然的一句话让叶紫菡十分在意，但说话的人却丝毫没有注意到。 刘璟彦也根本没在意，好像忘了之前因凤露还引起过一场风波，“我也跟她提了好几次，她当然舍不得了，这是她托在番邦做生意的朋友捎回来的，路上出了点事耽搁了五六天，我还怕误了日子呢。” “没事，晚几天我也能等！”刘璟沅哈哈一笑，一个毛球扔了过去，小猫一跳将它扑在怀中，抱着啃咬起来。 叶紫菡看着他们，心中默默思量，刘璟沅口中的凤姐，应该就是凤露吧，毕竟这个姓氏不多见，原来这只猫是刘璟彦找凤露要来的。 沈贤妃瞧她突然出神，也想到数月前在宫中听到的闲话，便道：“王爷是个热心人，也重情义，在都城中有不少朋友，沅儿又是个贪玩的，王爷就总找些新奇的玩意给他。” “兄弟间理应如此。”叶紫菡轻轻回道：“五弟年纪还小，贪玩很正常，能这样无忧无虑的玩耍，在皇宫中也是难得。” 沈贤妃微微点头，他们母子俩在这宫里相依为命，管他旁人如何明枪暗箭，他们能在众人视线外活着，也是幸运的。沈贤妃从不要求刘璟沅多么认真严苛的对待皇子这个身份，只要能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就好。 傍晚，徐皇后赐了一桌酒宴，都是刘璟沅喜欢的菜肴，平时也不是吃不到，只是他们母子不受宠，有些时候御膳房的食材不充裕，或是受宠的要求多的时候，就必然要冷落那些不受宠的了。 刘璟沅才十二岁，还不太会喝酒，最多抿上一两口。今年的生辰宴是最热闹，也是最开心的，他最喜欢的四哥娶了四嫂，又多了一个人来给他庆祝。 席间，刘璟沅笑得开心，刘璟彦还承诺等到八月十五，给他带宜古斋的月饼跟糖枣烧。 一顿酒宴直吃到天黑，刘璟沅兴致犹在，几人喝着茶继续聊着。其实，几乎都是在听刘璟沅和刘璟彦聊天，不难看出，弟弟对哥哥有崇拜之意，而哥哥对弟弟也是疼爱有加。 殿中笑语不断，沈贤妃的宫女绿樱带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走了进来，“娘娘，人带回来了，叫清筠，今年八岁，怀城人士。” 沈贤妃细细打量了一番，挺利落的孩子，点头道：“看着倒是个机灵人，绿樱，到女侍局领个人怎么这么慢？” “原本办个手续就成，偏巧赶上个热闹看。”绿樱几分不平与不屑，“娘娘，原本今晚还是安美人侍寝，皇上一早就传了安美人前去陪驾共用晚膳，谁知这饭才吃了一半，姜贵妃那边就闹开了，硬是将皇上给叫了过去。现在安美人还在乾正殿，不知走还是留呢，乔姑姑去请旨，却被永安殿的人羞辱，连门都没进去。” 沈贤妃一惊，唏嘘道：“乔姑姑是宫里的老人，又是女侍局的女官，再怎么样，姜贵妃也不该羞辱她啊！” “安美人侍寝数月，皇上都不曾召幸过她人，姜贵妃早就憋着火了，这会儿皇上好不容易去了她的永安殿，乔姑姑却要在此刻提起安美人，她能不气吗。”绿樱说罢，哼了一声。 “父皇好像很喜欢安美人。”刘璟沅突然冒出来一句，接着又道：“有次我去给母后请安，母后让我尝尝新进贡的荔枝，父皇就说，安美人来自晋安府，荔枝是她家乡特产，让吴公公也给她拿过去一些。” “像荔枝这样数量本就不多，运输又诸多困难的贡品，不要说一个美人，就是妃子也少有能得赏的。”刘璟彦轻轻一笑，“看来父皇真的很喜欢这个安美人！” 沈贤妃脸上显出担忧之色，不禁叹道：“才平静了没多久的后宫，又要热闹起来了。” 刘璟彦又是一笑，言道：“贤妃娘娘是沉寂太久了，这后宫几时平静过，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涌动。安美人只是搅动这暗潮的一只小燕，她若聪明，再高的浪潮也可巧妙地避开，若是笨，几滴水就可打湿翅膀，再也飞不起来了。” “尹郡王挑的人，自然不会太笨。”沈贤妃依然有些担心的说，“后宫的路是荆棘铺就的，处处泥沼，一步踏错，就此淹没的不在少数，且看这位安美人的本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