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齐孟的野望
“什么，发现齐军斥候？” 唐昧大惊失色，如果齐军南下，楚军将会陷入两线作战的境地，就凭自己手中这区区几万兵马，根本不是齐国人对手，恐怕性命也会丢在这里。 “齐人和越人在一起么？” “这个还不清楚。” 唐昧大惊失色。 “齐人还未攻占商丘，如何能到楚国？莫非，莫非宋楚已经联合？“ 唐昧不敢再往下想，身上铠甲开始在颤抖。 “来了多少斥候？” “约莫有十多人，大将军放心，斥候已经被大军围住，逃不掉了，是杀是擒，还请将军定夺。” “现在人在哪里？“ “蜈蚣岭。” 唐昧沉吟片刻，下令道，“出动三百甲士，随我去蜈蚣岭看看！” “诺！‘ 蜈蚣岭南麓。 越人尸体堆积在荒野中慢慢腐烂，大群乌鸦从山谷上空掠过，扑打着翅膀发出刺耳凄厉的呱呱声，翻滚着落在堆积成山的尸体中间吞噬着人rou。 偶尔风吹草动，乌鸦也只是抬抬头，翻翻血红的眼睛。 空气中弥漫着恶心的腐臭味，死人的气息让人几乎窒息。 赵定国与惠施捂住鼻子，和十几名甲兵一起蜷缩在光秃秃的山丘上，在他们周围，聚集着数以千计的楚军重甲兵，再远处是弓手，楚国人没有急着进攻，像是在等待什么命令。 宋国人濒临崩溃。 “看来康城郡守没有骗我们，楚国大军果然就在附近啊，” 惠施倒吸一口凉气，庆幸没赶上楚越恶战，否则单凭这十几个甲兵，恐怕不等见到楚王就死在乱军之中了。 “赵将军不是说在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轻而易举吗？现在我们被团团围住，正是将军大展身手的时候啊。” 赵定国密切注意楚军动向，头也不转道。 “我已将先生安全护送到楚国，也算是不辱使命，接下来与楚人交涉就要靠先生了，” “将军现在想回去恐怕也不能！” 赵定国没有心情继续和惠施磨嘴皮子，纵身跳上高处大声向周围楚军喊叫，说自己是宋君派来的使者。 “将军就不要浪费口舌了，这些楚南蛮听不懂你说话的。” 果然如惠施所说，周围楚军没有任何反应，丝毫不有撤退的意思。 ”先生自诩为宋国大贤，可有退敌之策？“ “将军不必担忧，楚人不敢轻举妄动。” 正在这时，山坡后面走来一队人马，为首大将虎背熊腰，姿态不凡。 惠施手指楚将，回头对赵定国道：“这个应该就是楚将唐昧了！” 唐昧走到小山丘前，朝后挥挥手，已经将赵定国惠施团团围住的楚军如潮水般退去。 赵定国心里一惊，只听对面大声喊道。 “齐国与楚国，风流马不相及，两位来楚国，以为我楚国可欺么？” 说话之间，刚刚退去的甲兵重新聚拢上来，赵定国紧紧握住长戟，即便不能杀出重围，也要多杀几个楚南蛮。 “在下是宋国特使惠施，这位是宋国中郎令赵定国，我二人受宋君戴偃委托，出使贵国，与楚王商议会盟之事，“ 惠施无视周围黑压压楚国士兵，高声用楚语回答说。 “宋国？会盟？”唐昧抬头打量两人一番，满脸狐疑。 “没错，我们是宋君派来的使者，将军是？“惠施目光直视唐昧，面不改色道。 “我是楚国将军唐昧！”唐昧显然对自己的身份并不在意，急忙问道：”你们是宋人？” “是！”赵定国爽快回答说。 “这里有宋君献给楚王的珠宝，”说着手指地上散落的几口箱子。 唐昧朝两人上下打量一番，又看了看地上盛满珠宝的箱子，如果眼前真是宋国使者，如果宋君戴偃真的想要与楚国结盟，那就意味着楚国北部不会再收到威胁，这对楚人来说，绝对是个好消息。 “口说无凭，你说是自己宋国使者，可有凭证！‘ “哈哈哈哈，凭证！珠宝便是凭证！我二人向上人头便是凭证，将军倘若不信，可以现在就杀了我们！“ 这时候，唐昧身边心腹低声道：“将军，蜈蚣岭对面就是宋国康城，蜈蚣岭凶险无比，常人难以接近，若不是宋国支持，这些人根本不可能过来，” “你的意思是，”唐昧迟疑片刻。 “应该是真的。” “唐将军，这些珠宝都是君上献给楚王的礼物，倘若宋楚能够会盟，宋国愿意献上康城。“ 惠施语气很平静，一副云淡风轻模样。 唐昧不敢相信，宋君戴偃主动求和，不仅献上珍宝，还要割让城池。 自楚庄王称霸后，楚国与中原诸国交恶，与周边邻国交战不休，更别说有诸侯国主动臣服，眼下楚王继位不久，国内动荡不堪，在这种时候特别需要他国支持。 楚联盟可谓大功一件，立下这样的大功，何愁将来不能加官进爵！ “既然是宋国使者，请去大营安歇，待我禀告大王！” 赵定国惠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唐昧上前重复道。 “请！” 三日后，楚都郢城。 观鱼宫大殿。 楚王熊槐将唐昧发来的战报递给群臣阅读，楚国君臣对平定越王叛乱并不感到惊讶，在他们看来，这都是预料之中的事情，让楚国人忐忑不安的是，在书信的结尾，唐昧轻描淡写说在蜈蚣岭截获一队宋国使者，审问之后，说是受宋君戴偃派遣，出使楚国想要与楚国结盟。 熊槐等群臣都看了书信，抬头问道：“宋人要和楚国结盟，对抗齐国，宋君许诺割让城池，诸位以为如何？” 大司马矜尚立即摆手道：“大王，宋楚世代为仇，当年宋襄公就是因我而死，宋人无时不想为之报仇雪恨，” “哦，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楚王低头望向大司马，神色冷静道。 大司马倒也不避讳，开口道：“依臣愚见，眼下齐军大军压境，应乘机北上，与齐人瓜分宋国，向北求地！“ 矜尚话未落音，旁边便有大臣站出来反驳道：“大司马此言差矣，眼下楚国心头大患，是北方的齐国与西方的秦国，秦国任命司马错率领重兵伐蜀，短时期内不会威胁楚国，而齐国则不同，黔夫表面攻宋，实则已经威胁楚国。“ 说话的大臣便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屈子屈原，这时屈原还只是观鱼宫大殿上掌管祭祀的小吏，官位与大司马相差很远，尽管如此，他还是站出来反对大司马。 “齐楚之间，尚有宋滕等十多个小国，这些小国游离与大国之间，齐强则归齐，楚强则附楚，眼下齐人攻宋，楚国不派兵救援，宋国必亡，助长齐国做大，宋国求援，楚国不应，会让其他小国寒心，于楚不利，宋襄公之事，距今已过百年，今宋国主动请求结盟，大王不可拒绝，” 屈原说完，群臣迟迟不言，楚王看在眼里，心底冷笑。 “既然诸位再无异议，那就依屈子所言，不能让齐国阴谋得逞！” “大司马！” “臣在！”矜尚脸色难堪。 “率一万甲兵北上，援助唐昧，在蜈蚣岭一带集结待命！” “挪！” 听说是率兵北上，矜尚情绪稍稍平复了些。 只听熊槐又命令道：“屈子，你即刻为寡人草书一封，派人送与唐昧，大将军为楚国代表，全权代表寡人，与宋君签订盟约。” “诺！” 三日后，商丘城。 楚王熊槐派遣唐昧出使宋国，全权代表自己，与宋君戴偃结盟。 “依据宋楚两方协商，盟约大体如下： 一，宋国为楚国附庸国，互为交好，宋国每月须缴纳给楚国五千石粮食，粮食不足也可用刀币代替，作为回报，楚国须出兵协助宋国防卫。 二，双方约定楚军出兵暂定为八千人，驻扎在距离商丘城十里之外，未得到宋人邀请，楚军不得擅自入城。 三，当宋国遭受魏国，齐国，燕国以及其他诸侯进攻时，楚军须及时增援。当楚国遭受诸侯进攻时，宋国也须援助楚国。 四，楚军不得驻扎于商道之上，以免干扰诸侯商旅。 五，宋国与其他诸侯结盟须先通知楚国，楚国与齐魏燕诸国结盟须先通知宋国。 六，盟约自齐人从宋国撤军起生效。 申不益读罢，将两份分别用宋楚两国文字书写帛书分别呈递给宋君与唐昧。 齐孟与唐昧对视一眼，又看了遍手中帛书，毫不犹豫抓起狼毫笔，蘸了鸡血，在盟约底下工工整整写上戴偃两个字。 唐昧手捧帛书仔细读了一遍，确定无误后，也在上面写下了自己名字。 齐孟眼泪纵横道：“从今日起，宋国安危，就仰仗大国了！”说着就要拜倒在地。 唐昧虽然是一名武将，演技早已十分熟练。连忙扶起宋君，信誓旦旦道：“宋君宽心，楚王会与宋国共进退，下次宋国有难，楚人不会不理的。” 说话之间已到了歃血为盟的环节，巫师捧来木盘，盘中端放着两只青铜爵，青铜爵内盛满马血，两人在巫师指引下跪在一只血淋淋马头前，马头放在象征楚国的荆条上，面目狰狞。 就在刚才不久，一匹月白色良马被唐昧亲自斩杀。 一股浓郁血腥味道从爵中散发出来。 “将军，请！”齐孟抓起爵杯，一饮而尽，嘴角溢出血。 “宋君，请！”唐昧举起青铜爵饮下去，小心翼翼不让鸡血粘在他那精致的小胡子上。 “风！风！风！” “风！风！风！” 沙丘宫，一片欢腾，宋楚两国文臣武将欢乐宴饮，热闹非凡。 这一夜，宋楚两国没有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如同两个失散多年的兄弟重新团聚，两国君臣把酒畅谈，气氛甚为融洽。 酒过三巡，齐孟正欲举酒赋诗，活跃下气氛，却见沙丘宫甲士翻身下拜。 “君上！君上！齐国人打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