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家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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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烟儿是被热醒的,她看着自己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严实实,旁边还放了一个火盆子,碳火烧的正旺。翠笙端了个锦杌靠着床柱,脑袋一颠一颠,像小鸡啄米似的,她伸手搡了搡她,“翠笙。” “诶!王妃你醒了!”翠笙被一惊起,眼睛还睡意朦胧,但神色却慌慌张张握住林烟儿的手,随后松了口气道,“终于不凉了。王妃你那阵子真是吓坏奴婢了,冷的都跟冰似的。” 林烟儿额上全是大汗,此时又被翠笙握住手,觉得闷热无比,“你且叫人撤了这些火盆和被褥下去,再叫人打些热水来,我想靧浴。” “奴婢这就叫人下去准备”翠笙脚下生风夺门而出,差点撞上正要进来的鸳红。 林烟儿见着不免担忧道:“小心点,毛毛躁躁的。” 翠笙对着鸳红点了一下头,回林烟儿道:“奴婢知道啦。” “拜见王妃。”鸳红梳着丫髻,头上一枚梅玉簪子,着一身石青色回字纹锦衣,脚步沉沉。 林烟儿道:“何事?” 鸳红递上一封信笺,“方才管家来时,奴婢见王妃和翠笙皆睡着,遂自个儿去了前厅拿了信。” 林烟儿接过信,见鸳红手上粗砺有许多小茧,心中暗诧,却不显脸色,问道:“送信的人走没?” 鸳红低着头,平静道:“送信的人小坐片刻才走的。” 林烟儿没多问,鸳红识趣道:“王妃昨个儿受了寒,身子应是要驱寒祛湿,奴婢吩咐小厨房做了一盅红枣薏仁粥放在蒸屉里热着,现下拿来给王妃罢。” 林烟儿点点头,鸳红见此才退了下去。 见鸳红敛了房门,林烟儿才拆了信,“惠书敬悉,迄今未得复信,念与时积,意恐有事......” 林烟儿不禁粲齿。 又见他说来豫州之后,此处虽遭了灾,但到底还算是阜盛。他现下居住在刺史府中,他歇脚的院子窗扇正对一处小池塘,池塘边栽了几株垂丝海棠,昨日为春雨所洗后娟然如拭。偶有闲时临窗而绘。 林烟儿读着便卷开另一面宣纸,见上面青石小径,池塘锦鲤条条交织成辉,垂丝海棠枝枝纤细柔嫩鲜妍明媚。 林烟儿看完,卷好画卷,又读下去,问她今日是否发现有可以生人在附近走动,嘱咐她近来若是要外出务必多带些人。 “......一别累月,思何可支,离别之情,犹在耿耿,阳春三月,燕语雕粱,盼早日归来同赏风景,抚望善自珍重。” 林烟儿读着最后一句,放下了信笺。然而此刻心中却早不如方才平和。 为何要叮嘱她外出带人?还有注意她附近是否出现生人?难道陆一璟哪儿出了什么事?想到这里,林烟儿心一紧,“翠笙。” 进来的是鸳红,端着红枣薏仁粥。 “翠笙呢?” “回王妃的话,翠笙正在后罩房让丫鬟们烧水。”鸳红将青纹白釉碗放在床边小几上,“王妃可是有事找翠笙?奴婢现下便去找她过来。” 林烟儿摇摇头说:“无碍,你去拿些笔墨纸砚过来。” 鸳红行礼应诺退下。 ...... 翠笙打了热水进来时,林烟儿披了件蟹壳青翠纹斗篷正伏案作笔,“王妃,水烧好了,是现在靧沐,还是等会儿。” 林烟儿沉吟道:“得会儿子罢。” “是,那奴婢吩咐下去温着水。”翠笙答道,见到床边放着那碗粥丝毫没动,又道:“王妃当心自个儿身子,这才着了风寒,不多加调养,以防落了病根。奴婢现下去将这碗粥拿下去热热,等会儿王妃趁热吃了它。” 林烟儿心中牵挂陆一璟的安危,现下是根本没胃口,又害怕翠笙会因此在旁碎碎念,便点点头打发了她。 翠笙见此叹了一口气,端了粥出去。 过了一阵子,林烟儿才收笔,又细细览了一遍,见文中字句确凿,无所纰漏,才唤了翠笙进房。 “你将此信亲自交与父亲。务必亲自。”林烟儿折好信封,用蜡密封好后,叮嘱翠笙道。 翠笙见到林烟儿神情凝重,担忧问道:“王妃可是出了何事?” 林烟儿见翠笙小脸盛满惶恐,展了眉头,神情较之方才自若了些,道:“无事,你且听我的话照做即可。” 翠笙明白林烟儿是不愿多语,但还是将信笺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 林烟儿看着翠笙一晃而过的手,神情若有所思。 翠笙见此,看了看自身,疑惑不解,“王妃,放这儿可是有何不妥?” 林烟儿抬眸,凝眉道:“方才我见鸳红手上布满粗茧你平素与她同一屋檐下,可见她有何不妥?” 翠笙疑窦,仔细想了想,摇头。见林烟儿并未因此舒眉,又笑道:“王妃,鸳红手上有粗茧是很正常的,通常做奴婢的都是从粗使丫鬟做起,砍柴挑水洗衣日日都是要做的。”
林烟儿瞟了一眼翠笙,道:“我见你手上也有,可是却没她那般深......” 翠笙笑道:“奴婢自幼跟在小姐身旁伺候,除却那次被罚做了一个月的小丫鬟,才砍了一个月的柴禾,挑了一个月的水,其余时刻皆是梳妆穿衣的轻活,自然没那么深的茧。” 林烟儿听闻面色稍霁,展了眉头道:“是我多心了,你先下去送信罢。” “那奴婢转告让鸳红端热水伺候王妃靧沐?”翠笙问道。 林烟儿点点头。 不一会儿,鸳红,绿膻,彩霞,殷桃皆是捧水进来。待倒满水后,鸳红行礼道:“王妃,水备好了。” 水烟袅袅,阁内香雾氤氲。丫鬟们垂了湘绣双凤丝帘,又隔了一道屏风。林烟儿见水面上是苑中近日新摘的百花瓣,道:“你们皆退下罢,鸳红留下。” “是。”三人人影渐渐变小。 林烟儿掬水浇在自己身上,道:“鸳红你进王府有多少时日了?” 纱帘屏风外传来淡淡的声音,“回王妃的话,十二余年光阴。” 林烟儿手上一顿,听着风吹帘动沙沙声,又见树蔓映帘影沉沉,感叹道:“惊风飘白日,光景驰西流。真是锦瑟年华水样过。” 帘外没动静。 林烟儿又道:“你待王府这么些年,王爷的喜好可知?” 帘外身影终于有所动,听她道:“自是知道的。” 林烟儿莞尔道:“平素总是王爷关照我多一些,我总想着也关照些他,你同我说说王爷的喜好厌恶可否?” “王妃有所求,奴婢自当竭力办到。”帘外声音清冷,“王爷平素爱好诗书,最爱的茶是老君眉,水要用蠲的晨露。最爱吃的点心是栗子糕......” 鸳红说的事无巨细,直到林烟儿靧沐完才方方说完了大半,余下的皆是些细小琐碎之事。林烟儿便让她说说王府的一些密辛。 林烟儿换了件碧霞云纹锦衣,头上用羊脂茉莉小簪利落地挽了个小髻。捧着绿膻递来的茶水细细啜饮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