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决战开始

    速不台看着远方的不亦鲁黑汗大军，对方也是人多势众兵强马壮，而且布阵十分有章法，也的脱孛鲁不愧是可克薛吾的徒弟。

    双方就这样互相对峙，风雨欲来之前的气氛沉没无比又紧张无比，战马不住的低声嘶鸣喘气，马蹄都开始有些不安分。这时候只要任何一方的举动都会像一声惊雷一般触发整个攻势。

    速不台的心感觉快要提到了嗓子眼，这样的紧张气氛让所有人的心中都紧紧绷着一根弦。

    他的旗鼓手时刻盯着后方铁木真的苏鲁锭大纛旗，乞颜部虽然与克烈部称为联军，可是并没有统一指挥，他们只听从铁木真的指令。

    速不台往一旁望去，桑昆骑着马立在阵前，一脸阴翳。草原民族作战，将领的勇武十分重要，他们是要带头冲锋的，这同中原作战有些不同。这样能够大大提升部队的战斗力与凝聚力，将领带头冲锋能最大的激发手下士兵的士气，让整支队伍变得冲击力十足。因此冲锋陷阵的将领的个人实力就十分重要，他们显然会成为众矢之的，但他们至少不能轻易被对方杀死。

    桑昆的手把着马刀，此时也是紧张不已。他虽然自信满满夸下了海口，可如今真的对垒战场之上，毕竟还是十分紧张。至少速不台认为他是这样的，以他看来，双方胜负是五五之分，谁能取胜还要看战场上的机变能力。而桑昆过早的海口只是让他陷入更加紧张的境地。

    速不台心思电转，拼命想如何在尽量减少自己队伍的损伤的情形下击溃敌军。可想了半天没有什么良策，之前的战术让乃蛮部吃了一次大亏，也的脱孛鲁肯定不会上第二次当。

    时间一分一秒走过去，紧张的情绪越发激升，在这情绪接近顶峰时，释放出来会是一股非常强大的力量，能让士兵拥有强大的士气同时又能因此而不畏生死。可一旦跨过这紧张的情绪，士气就会迅速开始低落。

    这样的奥妙虽然当时没有心理学家去研究，可常年厮杀的将领都略知一二。

    桑昆死命盯着也的脱孛鲁的一举一动，只见他的右手握着刀似乎要抽出。桑昆心中的弦猛地被释放——不能让他们先发制人！桑昆一把抽出马刀，大喝一声：“克烈部的勇士们，拿出你们的勇气，给我杀！”

    乞颜部大军第一梯队的第一波次一千人马顷刻间如开了闸的洪水般向着敌军冲去。带军的正是之前迎接铁木真等人的克烈部先锋大将卜鲁忽。

    也的脱孛鲁也不示弱，一声令下，身后大批人马随即杀出。

    双方各上千人马向着对方拼命呐喊着冲了过去。

    万马奔腾的声音让人的热血开始沸腾，速不台虽然置身事外也能感受到那股强大的冲击力，这样原始的力量实在是让人心惊胆颤。

    这还只是草原上部落间很正常的争霸，骑兵对骑兵可算得上冷兵器时代最硬碰硬的战争。在那个时候，骑兵就是现代战争中的坦克。他们对于步兵有着太大的优势，强大的冲击力会让步兵心理防线崩溃，因此，能够与骑兵决战的只有骑兵。

    他可以想象到为何中原王朝在缺少战马的情况下对游牧民族屡战屡败，他们虽然占尽文化水平或者道义上的优势，但是面对军事实力远强于自己的游牧民族，显得是那样得弱小。

    速不台此时置身这个世界，猛然间想明白了这件事：中原王朝千年来无数次败于游牧民族之手根本就是历史的必然。军事实力的弱小是无法被道义抹去的致命缺憾，落后就要挨打，就算现代社会，国防力量也是国家实力一个至关重要的体现，这也是为何军人是如此崇高的一个职业的原因所在。一个政权如果连自己的国土人民都保护不了，那一定是它本身出了问题，推卸责任只是弱者的做法。

    当然现代世界中文化或者说经济实力的强大能左右国防力量的强弱，但在古代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汉武帝、唐太宗、明成祖时期，把游牧民族打得落花流水，国力的强大当然很重要，还有一个容易忽视的重要原因就是汉唐明时期西北产马地是控制在中原王朝手里的。

    而南宋，虽然号称中国历史上最富有的朝代，但是偏安江南，根本没有马场，也就没有了冷兵器时代最有战斗力的骑兵。即使冷兵器时代一直没有现代战争那样大的差距——比如二战时飞机大炮对小米加步枪的差距。可没有骑兵，就相当于丧失了大部分的战场主动权，战斗力打了对折都不止。这也是南宋最无奈的地方。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中原王朝同游牧民族你方唱罢我登场，双方的你进我退的争斗一直延续。

    当一个政权内部出现问题时，只有外部冲击才能让他走上正轨，只是这样需要付出惨痛却又必须的代价。每一个中国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只有不断的鞭策自己才能真正的保护自己。

    历史没有错，错的永远是人。

    历史也正是因为没有错，容易犯错的人类才需以史为鉴。

    可速不台既然生在这样的一个时代，他想要做的，就是尽自己的能力稍稍改变一点历史，至少朝着稍微好一些或者说能尽量避免一些惨痛代价的方向去发展。

    不知道“未来”的人能否因此而记得自己？

    电光火石之间，万千思绪瞬间划过心头，却似乎只过去了一两秒钟。

    速不台凝起双眉，紧紧盯着前方的战场，既然铁木真大汗还没有下达进攻的命令，他就要沉得住气，仔细观察战场上的一丝一毫。

    卜鲁忽的第一波冲击已经接近了不亦鲁黑汗的先锋军，双方箭雨齐飞，还未接触已经倒下了不少战士。可没有一个人退缩，这样的冲锋，拼的就是一股气势，谁气势先被压下去，就离输不远了。

    在双方距离接近后纷纷亮出了马刀，一场白刃战迅速开始。

    克烈部第一波次挑选的当然尽是精锐，此时已然占据了上风。双方反复的两波冲锋后，不亦鲁黑汗方面的先锋已然支持不住，开始向后败退。

    桑昆的心头大石瞬间落下，看来自己的这番布置是起到了作用。敌军的败退是一个天大的机会，此时再次冲锋非常容易造成对方本阵的混乱，而且自己这种多波次的冲锋完全无畏对方的反冲锋。

    成功只在此一举，桑昆举起马刀，高喊道：“第二波攻击开始！”

    第一梯队的第二波两千骑兵顷刻发动，趁着不亦鲁黑汗军队先锋失利的情况迅速进逼。

    桑昆嘴角冷笑，这不亦鲁黑汗不过如此，这样的水平也敢在国内争权，真是让人笑掉大牙。自己这两波攻击完全有可能打乱对方的阵脚，第三波攻击就十分有希望击溃对方的阵型。剩下的第二梯队就等着接住自己打下的胜果吧！

    也的脱孛鲁见状并不慌忙，很快指挥调动自己的后续部队迅速冲上，抵住对方的攻击。

    可是他们既要面对冲来的自己人，又要对付呼啸杀来的克烈部军队，明显无法完全发挥出应有的实力。也的脱孛鲁倒是够狠，他命令箭雨无差别攻击，不论敌我，一起攻击。他的士兵竟也完全执行下去，后退的不亦鲁黑汗部士兵很多被射倒，这样被自己人杀也是杀，不如回头和敌人厮杀，很多人纷纷掉转马头重新冲向克烈部军队。

    可这样掉头反冲锋在对方一直冲锋的骑兵面前就落了下风，而且对方的第二波攻击随即杀到，根本不给机会。也的脱孛鲁看得面色阴沉，派出的两波军队竟被一起杀了回来。如果再派第三波，很有可能成为添油战术。

    桑昆一看，前方两拨攻击基本得手，趁热打铁，高声命令：“第三队，随我一起灭了不亦鲁黑！”

    克烈部第一梯队剩下的三千大军随即掩杀而去，这是桑昆亲自率领的人马，大量精锐充斥，战斗力不容小觑。

    前两波队伍很快冲击到了也的脱孛鲁的大阵，大阵经不住冲击被撕开一个口子。

    桑昆看到后欣喜若狂，只要自己的队伍冲破这个口子，洞穿过去，这不亦鲁黑汗和那也的脱孛鲁的大阵就算彻底玩完了。他高喊着率领队伍冲着对方大阵的缺口而去。

    速不台也不禁咋舌，桑昆虽然自负，但他的指挥水平的确不低，难不成用不着自己动手，桑昆就能赢吗？

    速不台不禁回头看向铁木真的方向，只见他神情阴郁，向王汗说了一句什么，接着就看到苏鲁锭军旗做出了进攻正前方敌军的指示。

    速不台和合撒儿部早就等得快不耐烦了，得令后立刻冲杀而去，正对面是也的脱孛鲁的左路军队。

    此时，桑昆派出的前两个波次已经杀入了敌阵，对方被自己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这怎么看怎么都是自己稳cao胜券了。

    可进入对方阵地的克烈部军队却突然发现正面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抵抗，而且此地竟然是一个向下的斜坡，没几百米过去，就己经是陷入了一个谷地中。

    桑昆大叫不妙，自己之前虽然对此地做了十分详尽的勘测，可终究无法渗透到对方的内部。没想到这里竟然有一个谷地，也难怪也的脱孛鲁早早就布好了大阵等待他们，竟然一切就是为了藏下这么一个地形的陷阱。

    在谷底两边高处的也的脱孛鲁大军箭雨铺天盖地压了过来，以上攻下对方已经是占尽了优势。最前的两拨士兵一个个惨叫着死在了对方的强弓之下。

    桑昆惊愕地看着眼前的惨状，深知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对方精心设计的圈套之中。强弓不断向自己逼近，也许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自己的队伍就会被也的脱孛鲁的大军击溃甚至屠戮殆尽。形势的逆转竟然只在这眨眼之间，巨大的恐怖随着对方的合围涌上了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