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岁月长,明日短,日月不变心易老。
瞭山论文后一片平和,暴风雨前的宁静颇为无聊。隐隐有危机在阴影处动作,然而短短几日,帝都已经口舌颇多。 “公子,这有一帖邀请。” 那是“栽赃嫁祸”的甜头,广凌公主的诱惑。 侍女小心翼翼的上前,递上那香气扑鼻,暧昧无比的帖子。 “知道了……” 亭子里,白衣男子坐立,手里的竹简放下才接过帖子,随心所欲相得益彰的动作神态让人沉迷,一派自然清新。 侍女偷瞄了几眼,退后几步,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双子楼?” 苏宁默,广凌公主竟然选在那里。 时间在两日后。苏宁摇头,太急了,王家还没有动作,他并不能做什么延伸而加快苏家灭亡,但却有另一个想法不断滋生。 “小苏你怎么老是在这里?都变成闷葫芦了,咦,藏什么呢?” 凌阳公主彻底恢复本性,一蹦一跳虽不至于,可步子很快,几步就走到身前,眼里闪烁着兴奋,翡翠一样的肌肤都泛红,显然是没人时候就跑着过来。 “你的那些亲兵都过来了么?” 苏宁转移话题,并没有答。 “是啊,还以为大将军不让来,倒是开明多了。” 女孩子眉开眼笑的,有些皎洁与得意,眼袋凑起来,一丝媚态似琥珀里的标本。天仙一样的面庞锦上添花,惊心动魄的美丽。 苏宁未看,漫不经心的倒茶,遂问道:“有几人?” “嗯?” 洛天依看他,有些疑惑,这人竟然会跟她说家长里短! “十,十八个……” “不是十五个么?” 苏宁疑惑,那天刺杀他的是十五人啊。 “有三个是婢女,呃,你怎么知道?你你你……” 触电一样跳起来,凌阳公主跳脚,这货竟然知道刺杀他的人是她派来的? “嗯,坐着……” 他开口,没有一点发怒的迹象,平静的不正常。 做错事的女孩垂着头坐了半边凳子,想好了逃跑路线。 “我错了……” 还没开口呢,这人太过积极,竟然就先开口认错了。 以苏宁的淡漠也有些无语,他第一次发现一个人也可以比梅花有趣。 时间流逝,凌阳低着头,觉得头顶的目光炙热的要烧死她,她小脸红扑扑的,不知想到什么,扭捏不已,双手使劲摧残裙摆。 “你愿意跟我去妖国么?” 问题很令人意外,但许久的酝酿并不让人觉得突兀。 苏宁坐着,对于答案的迥异并不紧张。 他的思想里,人都是需要后代的,他只是觉得跟凌阳一起会比较有趣,也可以让陈朝安静一段时日。 “呃,去妖国干嘛!” 有点疑惑,凌阳看着那个男子,斜阳照在他的脸上,发色看起来略显金黄,似乎折射进凌阳的眼眶,有些刺眼。 “玩的话,我就去……” 这个狡诘的回答让苏宁有些接不上话,他似乎有一种冲动,想要为了引诱而说谎话,肯定的回答她。 “逃命……” 他说,语气沉静,理智强大的一瞬间忽略那悸动。 “哇,更加好玩,去去去……”小鸡啄米点头,频率很大,苏宁有些急,还有话要说,等不及那女子点头而错过时间。 他用手点了点洛天依脑袋,迎面而来的是那人水淋淋的大眼睛,疑惑里闪着“勾引”,像是风情万种的妇女。 “小苏,你好美啊……” 苏宁被没头没脑的话语逗弄无语,他收回手指,没说话,嘴角贴着好笑。 “公主既然愿意,那约法三章可好。”见小姑娘不说话,他又说:“第一,不得与别人说……” 他看了看凌阳亮晶晶的眼睛:“第二,不能反悔,第三,你的侍卫能带的话自己带一些,到时候可能顾不上你。” 语速缓慢,但听得出苏宁的用心。他眼望无际梅林。突兀出现一丝对于他来说很过度的笑容。 “二皇子来了……” 有侍卫来报,全身黑衣的庄重掩饰不了语气里的理所应当,苏宁淡淡点头,那黑衣的侍卫看看侍女,又看看凌阳,有一丝疑惑。 “勺溪,你要跟我去妖族么?” 苏宁回头,那一问侍女呆傻。 “公子去哪,勺溪便跟着……” 女孩子很激动,小拳头捏的紧紧的,欣喜若狂。 凌阳左顾右盼,在一男一女脸上扫了扫,似乎嗅到一丝jian情。 “公主要不与勺溪一起去后院逛逛?” 苏宁倒是遂了凌阳的愿,给了不好开口的无良小公主一个借口。 “好啊,好啊……勺溪我们去后院走走,走走走……” 侍女被连拖带拉的弄走了,留下黑衣侍卫,他走了过来,在苏宁耳边说了几句话,之后匆匆离开。 “一垢……背后的伤好些了么?” 二皇子笑语,站在苏宁刚好看得见的另一头走道上,华服飘飘,紫袍贵气不俗,一派皇者之风。 走到亭中,苏宁邀他坐下,倒了茶水,又老神在在的拿起竹简看。 “一切加快一年,这有把握么?” 二皇子不确定,篡权夺位一般人生只有一次,可是面前这个一直滴水不漏,算无遗策的人这时候竟然加快了脚步。 这让他很惶恐。 “流涯太急,他见不得瞻前顾后,王家已经得罪死,且过几日王曦死了,苏家也要跟着坠落,苏家若亡,暴,乱便起。” 暴,乱是二皇子的机会,苏姜死,苏家亲兵会被苏珏统领,二皇子要是掌握了这股力量。一日内就可以围困长安。 “还以为可以用广凌与岭南兵乱做些事,拖些时日。哎……”二皇子叹息:“当日冒着风险与父皇说让你和苏珏去岭南平乱再争取些时间,不想功亏一篑。如今骑虎难下,也只能这般了……” 见苏宁并不搭话,二皇子却不由自主的得意起来。 “东宫太子至今什么都不知道,白痴一样的想着我就是暗地里搞阴谋针对他,现在还想不到死到临头了。” “世人都知道我和太子势不两立,却想不到我萧鸣白也是敢杀老子的人。” 萧鸣白话语仿佛已经露出森寒,他转头而看苏宁,问道:“如今我也只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无可奉告……” 苏宁自然知道他要问什么,堵死了他。 萧鸣白急了,可生生压住急躁,他站起身,倾诉道:“一垢,你若是留在这长安,我们抬手算天下,统一七国,让我做个千古一帝不妨。到时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荣华富贵……” “鹏冻牧野,疆雄厚彼,离幂碍犯,关刻大同。” 苏宁念,话语直接。 你不配! “十八年而动一刻,一刻异王朝,不知道后来你会去哪里,可你若是不留下……送你出越国之后,我并不希望再跟你合作。” “十年,我刻刻提心吊胆,可你若走出越国,为苏宁对手活着,萧远山可能死都不知道怎么死,但远山不想跟你合作,因为,那不是合作,萧远山觉得,这十年,我只是奴隶。” 萧鸣白说出来了,所有的情绪释放,真的长舒一口气。 “回去吧,东宫的侍卫并不多,御书房的毒气量要加大……还有……” 一条一条说下来,事无巨细,真正的毫无纰漏! “远山知道了,不过还是有些担忧……” 萧鸣白皱眉,语气略微放缓,想起当日瞭山上风华绝代的男子。 “公子志不在此……” 苏宁说,没有抬头。 大抵是知道的,但要是能选择对手,萧鸣白绝不想和流涯对上,那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邪魔,凭心行事,用流涯的话说便是:“一辈子太快,学不会委屈。” “今夜会不平静了,苏家独大,皇帝陛下能用的军队只有大内侍卫,而依附苏家的大员都在长安……家很近。” 阳光明媚,丝丝阴寒,萧鸣白负手而立,躯体萧瑟肃杀! “苏姜这几日一点也没有觉悟,真的那么信任父皇?” 苏宁换了一捆竹简,答道:“一个百战百胜的将军自然的傲气,他的军队驻扎在五十里外,自信有的,可是脑子没有……”
萧鸣白愈加不解,他看向苏宁,似要在他脸上看出花:“我出身皇家,不得不如此反叛,可你父亲从小提拔维护你,我不明白……” 每当听到这种问题的时候苏宁都会有些烦躁,那是他为数不多的表情之一,他喝了一口茶,有点多。 “你回去吧,再有半月就完结了,差不多能看出端倪……那时候再来。” “那我走了……”萧鸣白看出了苏宁的失态,好奇却不敢多留,告辞而走。 待走出百步,他才感觉后背全部都是冷汗。 他不是害怕,而是心底最为直接的恐惧,他不知道苏宁有没有算计他,可是如果要是算计,萧鸣白不知道他能不能反抗。 那人一人坐在这方寸之地,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的枭才,可他在算计一个王朝。 十年里,他一步一步将苏姜推向权力顶峰,将自己的大哥训练成奴隶,用婚约约束越国帝皇,又是用婚约拖延时间。 越国王朝的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包括萧远山。 想起来,恐惧再一次抵在脊背上,几乎窒息。 若果不是流涯看不得这“一步一个脚印”而嫌慢了,那那个温和“无害”的白衣少年还有一年时间。 萧鸣白无法想象他怎么拖住心急如焚,誓灭苏家的越国国君,但萧鸣白相信他可以,因为所有的越国人都是他的棋子,一年,不,就是一辈子让皇帝灭不了苏家,他萧远山都信。 更加不敢想象的,是如果还有一年,那苏宁可以干什么?但他觉得仅仅一年苏宁用来灭绝越国他也是信的。 今夜以后,那急躁的父皇就会让所有支持苏家的武官家人被挟持,随即王曦死,王家恨! 王家的号召发难也必然会来临。 到那个时候,家大业大的苏家被千夫所指,欲加之罪多得不能想象,以苏姜的威望也就最多能坚持半月。 而苏姜绝对会造反的,五十里外的驻军一到皇城,苏姜被千夫所指,背天下骂名,皇袍加身,他苏姜不得不反。然苏姜一死,少帅苏珏也好,二公子苏宁也罢,以报杀父之仇进城对峙帝皇,而东宫和几个德才兼备的兄弟都会死于战乱,大势所趋,萧鸣白觉得帝位不会出任何纰漏…… 可是即使这样,他萧远山也不会感恩! 合作,那是一个笑话,十年里,他只是一条狗。 两年前他萧鸣白追逐凌阳都是事先苏宁警告他放弃的,每一步都是,他,越国的二皇子,是棋子,如此而已,而苏宁的目的恐怕也绝对不仅仅为了帮他登上帝位,二皇子觉得,这个天下,都是苏宁的棋盘。 他——在量天! 一场十年的阴谋,这个坐在苏家梅园的人,他先暗中扶持了苏姜,后手攻陈朝,为十年后的婚约埋下基础,暗中无数棋子暗桩,找到二皇子而陷害太子,致使东宫被困十年,什么都做不了。 然后是狡兔死走狗烹的戏码。皇帝的心思被他拿捏的恰到好处,十年的所有设计也都一触即发。 这时候,王曦退婚了,文武没有联姻,让皇帝陛下松了一口气,随即放养苏家一年。 可是学了苏宁十分之一二的苏珏成功勾引了王曦。 这一年,萧瑜终于忍不住,痛下杀手,这个皇帝为了麻痹苏姜,给了莫大好处,苏宁娶了一个和亲公主,并肩王世代传送。 可是,那个男子要的就是这样的局面,御书房的毒闻了十年,是头大象也要死,东宫太子被囚禁十年,他没有任何作为。 而他二皇子似乎是最大的赢家,可只有他才知道,这一次几乎削去越国一半的强大,其他六国也会蠢蠢欲动。 而最让人恐惧的是,这些战争打完以后,他们越国拿什么与坐镇西北蛮族妖国的苏宁对抗。 而十年里,苏宁又有多少个奴隶属下或者狗? 他萧鸣白说让六国联手攻打苏宁,有人会觉得他脑子不好。 夜色静谧,抬头看月。萧鸣白脑中一个巨大的声音迫切的呼喊:“不行,一定不能让苏宁走出越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