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江山酒美人,大殿心公子。
萧鸣白,死了! 那死人的眼角现在抽蓄,僵硬着,刘昆抹了两次,他依旧的睁着,可见死去时候是多么的用力。 “太子不久就将来诏安,不知刘将军意欲何为?” 苏宁这时候是这样问的。身后的广凌身躯一顿,几乎晕厥。 刘昆转过头来,他没有太多的悲伤,只是脸上难掩落寞。 “刘昆在朝十余年,不曾问军大儒,连个字号都不曾有,人生憾事!” 那个将军说,苏宁身后的公主听了一句,已然呆傻。 禁军内士,因距天子近,富泽颇多,大多迷信者一般觉得人受不住那么多恩宠,是不得用字号的,有一些甚至连名字都是赐予。 而刘昆如今这样说,寓意深长,昭然若揭,他是不想再辅佐保卫这越国皇室了,他要征战。 “先生高义,为刘昆正名留号吧!” 萧鸣白尸体被放在了一边,刘昆跪地,取下发冠,低头细语,跪拜苏宁! 苏宁颇为意外,刘昆若是让他送字,等于不认可任何一个人,今后的路也会自己选择。 苏宁点头,清冷道:“刘昆,忠义天地,明日月理,三十载不堕功名,可顶天……” 苏宁又负手,越过了刘昆,他到了门口,站在萧鸣白尸体旁仰望太阳,曰:“字君明,若号无痛,不若吟虎!” “君明,吟虎!” 刘昆磕头,三个响头,低喃他的字号。 “刘昆从军二十载,字号皆无,不敢自号,只听先生,号吟虎!” 他再次叩首,八拜大礼。送字请号,乃再生之恩,不九叩,却少不得七。 “君明,天下大乱,乱世从武,君为战将,可有什么抱负?” 苏宁说,皇城杀声依旧,硝烟滚滚,斗驚宫似乎都在颤抖。 刘昆上前,行了一个学士礼,在他看来,苏宁能为萧鸣白大谋十年,如今心里是极其痛苦的,这样与他攀谈,必定是为了缓减两人心间苦闷。 “公子高义!”刘昆再拜,佩服极了! 这样的男子,帮助一个白眼狼图谋十八载,一朝被背叛,如今还要保持这样的心理为越国谋福利,真真是…… 刘昆看了看地上脸色发青的皇子尸首,突然出离的愤怒。 “先生难道还要为越国择一位明君不成?” 刘昆吼叫,在他看来,苏宁承受着的是这个天下都难以承受之重。 苏姜反叛,苏宁却选择了“忠”,忠孝难两全,苏宁心里该是多么的痛苦,他全家都反了,只有他,为了二皇子,毅然决然的站了过来。 怕打草惊蛇,甚至自己的母亲都没去救。 可是,这样的付出换来的是什么。 背叛,无所顾忌,翻脸不认人的背叛。 “先生!” 刘昆突然觉得苏宁的身形无限拔高,伟岸高大极了,这样的男子,还要受天下辱骂,受百姓诟病。 这个将军铁骨铮铮,记事来没有落过泪,可是如今,已经眼前朦胧了。 “君明何说此言,皆是为了天下……” 苏宁说,背对着广凌与刘昆,说出这句话丝毫不脸红,广凌直愣然,看着那人,刘昆双眼闪光,似乎一个疯狂的粉丝。 无话,晨时的阳光灿烂,直直的射在斗驚宫中,照在广凌身上。 她看着那个人影,白衣上灰尘多发,到处都是黑色斑点,头发也已经披散,可是,他是如此的风度翩翩。 以前看来,广凌觉得风度翩翩这四个字,大多是来形容那些身上打扮得干净利落,气质不同反响之人。 但苏宁彻底打破了这种认知,他是狼狈的,鼻青脸肿,甚至因为身体的疼痛,此刻还佝偻着身躯。 他也只是一个凡人,这种情景有人看下去恐怕是不屑一顾的,然广凌却失神了,那是来自异性的吸引。 所有该有的,苏宁都有!甚至远远超过预期,而不该有的,他也有,被打了脸会肿,也会疼痛的肌rou痉挛,也会不自觉佝偻身躯,他也只是一个凡人,可那些凡尘俗事他做起来,竟然那样的美好出尘,不落鸠巢。 不过反正他也不在乎! 是了,因为他从来都不做作,不受世人眼光所累! 他,真的是那样的,从来不被约束。 以至于方才他说那句“皆是为了天下”,都显得顺理成章,毫不违和。 原来,有些人,是连骗人说谎的时候都那样的让人沉迷,无法自拔! “皇兄!” 二皇子! 广凌看了一眼那个死在门口的人,心里突然升起一种理所应当! “先生!” 刘昆看着苏宁背影,对自己之前只想着升官发财感到惭愧。 这样大义为先,这种时刻也想着越国的男子,居然相信了萧鸣白十年。 刘昆每每想及此处就心生悲凉,苏宁忍辱负重,甘为天下骂,潜伏整整十年,想不到竟然换来这样的结果。 十年谋划一朝散,难道他就不恨么? 十年心血,殚精竭虑,日夜忧愁,世人更是落井下石,骂声一片而搬弄是非,前几天不是连苏宁是晦气都说出来了么? 苦啊!这样的不顾个人得失,一心奉献给二殿下,诚心辅佐他上位,结果。 “先生,您要是心中烦闷,就与我说吧,纵使千难万难,也会过去的!” 刘昆眼中含泪,笨拙的安慰,一说出这句话他就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子,怎么这么笨呢,安慰人都不会,就不能委婉一点?就不能不要这么直接,你这样问,人家一定怕你担心不敢说,那还说什么。 “一垢并不觉得苦!” 果不其然,苏宁真的这样说了。 瞬时,刘昆心中一万个理由要骂自己白痴的。 人家好歹也是个男人,你就这样问,人家肯定不愿意说啊,刘昆啊刘昆,你英明一世,怎么这样的问题都想不到。 自责啊,刘昆很自责,本来他可以旁敲侧击的套出苏宁的苦闷,让他抒发缓解的,甚至抱着自己大哭一场也不为过啊。 结果呢? 硬生生被自己一句话就给堵了回去。 “苏宁,你就把我当成你的大哥,没事的,你有什么不痛快就告诉我吧,不要憋着,容易憋出病!” 刘昆倒豆子似的说,神经粗的可以,一旁倒着一个死人,地上睡着一个病人,身后有一个“傻子”,并且此际叛军就在城门杀伐。 他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关心苏宁的心理健康。
实在是他太有想象力了,硬是将苏宁想成一个被朋友背叛,被亲人抛弃,被君上放弃的三“抛”男人。 刘昆觉得,要是他自己这样,不疯了才怪,虽然苏宁平时看起来冷冷清清安安静静的,但是有句话不是说得好么! 今天的沉浸,就是为了明天更好的爆发。 刘昆觉得,这种憋屈苦闷,这种神伤心伤,要是等到明天才爆发? 那肯定就是自寻短见,疯癫变狂,精神失常,最次也是就此归隐山林,了此残生啊,怎么会可能还会为天下谋? “苏宁,不,小宁,你一定要说啊,你不说我不放心!” 刘昆殷切的看着苏宁,这种眼神苏宁只在流涯身上见过,顿时一个激灵,苏宁本就身体疼痛站立不稳,这一下更是差点跌倒。 “小宁!” 刘昆赶忙扶着苏宁,现在他是完全确定苏宁已经到了精神奔溃边缘了,只不过苏姜还没有攻进城来,等到苏姜攻进城来之时,苏宁精神完全放松,那就是发病之日啊! “刘将军!” 苏宁第一次觉得浑身难受,他真的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热心肠的人,他不是说了没事了? 苏宁的认知被打破,往常他只要说一句我没事,别人就大都爱理不搭的悻悻离去,不想今日,在宫内,竟还就遇见一个死缠带烂打,好像不关心自己会死一样。 前几天,不还赤果果的威胁自己要打自己,怎么今天就转性了! 绕是满腹经纶,胸中权谋,苏宁这一刻也死机了。 他失去了思考能力,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刘昆会变成这样。 苏宁先前说“皆为了天下”是有感而发,他想起流涯那人,为了对抗他,真的就是为了天下而对抗。 苏宁可能这辈子也想不到,他这句话在广凌看来就是骗人骗得理所应当,刘昆看来就是大义为先,令他敬佩不已。 不过苏宁还是第一次想吐槽,这位刘大哥,咱能不能洗个澡,这狐臭什么的。 “呕……” 身体自然反应,苏宁自己也无奈了。 “小宁,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一定要告诉我啊!” 刘昆的担忧是真的,就如他尊敬苏宁,都是事实,他很急切,不希望苏宁从此一蹶不振。 看来要找些事给他做,不能让他闲下来啊。 刘昆心想,要是苏宁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状态,那么大多情况下是不会去想那些难过事情的。 于是刘昆整理衣冠,淡笑着,脸上凑成一朵菊花,冷悠悠道:“小宁啊!” 苏宁顿觉受不住这个称呼,抢过话头:“君明还是唤我一垢吧!” 刘昆尴尬,讪讪道:“咳咳,好好好,一垢啊,下一步,我等该如何?” 我等? 苏宁以及广凌都听到那两个字。 “下一步!” 苏宁扭头,目光落在大殿内的人身上,那里站着四个人,三个禁军侍卫,一个美丽百花失色的女子。 “下一步,自然要为越国择一位君主!” 苏宁说,目光突然绽放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