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一千年了啊!
没有料到,这场冲突最终化干戈为玉帛。 流涯竟然没有反击,即使他站起来盯着苏宁看了很长时间。 三息那么久,场面都恢复到静悄无声,一直到那人突然大笑转身……引领一群还在恍惚的人转身。 看着离去背影,苏宁久久无话。待平复心情,却又遇见一个跪拜。 “殿下救命之恩,杨毅无以为报,愿誓死追随!” 那是一个壮士宣言,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可能只是知道苏宁身份那一刻就有此打算。 “为何?” 苏宁问,问得杨毅抬起头,旁人两三日未进食,这个男子是五日都没有吃些什么,此刻能这样表现,一点也不愧对他的名字,虽然脸色苍白的可怕,但是身上透露的气息还是继续着以往的直接与执着。 “先祖杨家杨武曾追随过神子苏齐!” 是一个理由,但并没有什么说服力,并不是所有姓杨的都是杨武后人,而且杨武后人也不是什么光荣称谓。 “杨武当年弃军而走,令秉弄百万大军直取建康而陷我陈都于不义,若问罪,十八代子孙都是奴隶,你,你这个罪人血脉。” 凌阳罕见地情绪激动,竟直接走上前去直指跪地之人而大骂,显然是气极了!不怪小公主这样,陈朝皇族即使隔着一万年也会唾弃杨武。 那是一个染血的时代,所有人都在征战,天下皆兵,老弱病残都举兵刃杀伐而血染长空,那状况下,虽流血飘橹,但忠肝义胆之士辈出,不论秉弄还是陈朝开国帝君,麾下都是个个悍不畏死之军臣……然,偏偏出了那么一个另类——杨武弃军而逃! 他一走不要紧,却使得建康被围,城外百里一夜之间就哀鸿遍野而伏尸百万,秉弄率军一场屠杀,令那大地都血淋淋成流河。 陈朝丞相孙忠放言庇护万民,不料却聚集来了百万冤魂,羞愧难当无颜面对,当日便自刎而亡。 陈帝信任杨武而令建康城外御秉弄,最终却造成如此局面,整个人一日之内身心消瘦病重危难,陈朝政局不稳,一夜之间便是大厦将倾,大臣们无措,只能无奈暗度陈仓只能去请当时还在养病的苏齐。 因此,苏齐一生都没有站起来! “杨武未追随过先祖!” 苏宁说,淡漠语气似乎宣判死刑。 “而且……”他又道,这一次看着杨毅:“先祖因他终生不知“脚踏实地”何感!” 这里安静了,风吹拂竹苑的竹子,都能感受到一阵斜歪。 “砰砰砰……” 那是砸地声音,但不是腿脚,而是额头,杨毅无话,只能一次次亲吻土地。 “你给我滚!” 小公主从小耳濡目染那种残酷与血腥,如今见到杨武血脉,不会给半点恩赐与怜悯。 千万万人命在建康城外哭泣着,那些枯坟如今都能寻到,里面承载着一个个令人哭泣的故事。 来自陈朝的人都在怒视,那是一个耻辱柱,是陈朝皇族永远不能忘记的“鲜血”记忆。 “砰砰砰……” 但那人只是磕头。 “锵!” “滚!” 高离出列,冷冽而寒声呵斥,在拔剑直指,是不给一点机会。 地上的泥土地有一个坑洞,鲜血染红了那里,有一滩液体缓缓聚集着,这是个肩负着整个家族耻辱活到现在的人,他半生来刚正不啊,抓获多少达官显贵地痞流氓与****犯科之人,一切总归,只为赎罪,如今想要跟随苏宁,赎更大之罪! “啪!” 高离一脚踢开了杨毅,令那本来就无力之人倒地翻滚,一直趴在那里没有站起来,这是毫不留情的驱逐。 “锵锵锵……” 官衙们拔剑,看不下去了,杨毅是他们的“头儿”,是精神领袖,不能在眼前被如此对待。 红叶亦然出场,已经站在凌阳面前挡住视线。 “让开!” 但长公主拉开了红叶,瞪大眼睛要看着杨毅下场。 “非汝之过……”苏宁叹息,看着那额头血rou模糊之人,叹息道:“祖上不论何罪自当不加身,然天下悸动,苏宁尚且不能自保,乱世谁人不飘摇,又有何本领指汝功请罪赎?” “公子,少爷请你启程!” 不时,却有人来叫唤苏宁。 “罢罢罢……” 对啊,该走了! 苏宁行步,夜末搀扶,刘昆路过疑惑看杨毅而抱头昂首阔步,凌阳路过鄙夷眼神,高离红叶默默没有施舍目光,随后是一群低头不敢评论的奴婢,整齐的……一路都没人吭声。 “杨家已经有罪一千年了!” 直到苏宁要迈出门槛,杨毅才突然说,就像一头在牢笼里活了一万年的狮子,几乎咆哮,却近乎平和的说……而且说了这样一句话。
这一句,有多少心酸无奈,多少叹息无力。 “是啊,一千年了,好久好久!” 苏宁呢喃,始终没有回头,脚步虽停顿半息最后却落下去了。 “啪……” 由于腿上着夹棍,又或许踩得用力了,使鞋上都沾了门框上落下的泥土,甚至都让人听见了那一脚的力度。 “真好!” 面部无甚变化,只是疼痛让苏宁清楚感觉到他还活着。 “公子!” 夜末小心叫了一声。 “习惯了!” 一千年? 哪个人不是背负着这一千年? …… …… “真慢!” 宫家大门口,立着一匹一匹高头大马与一辆辆华贵车体,流涯在那其中撇嘴,刺耳的声音能一刻传达到面前来。 “啪啪啪……” 有许多人眼尖,下马相扶,一个个都在围绕,从而簇拥着苏宁。 “嗯?” 不远处的马车里,宫玉皱眉,很长很长时间的皱眉。 “玉儿!” 喏喏声音传来,宫玉低头看着怀里那个将一身衣衫都弄湿的孝伦公主,唾液的腥臭袭来,令人不忍呼吸。 宫玉微笑,祥和面目归来,右手静静放下车帘,随后缓缓拂上那嘴角,擦干! “真是新奇!” 车队行进,但车马声里不时便能忽然听见这样一声叫嚷,每一次都能让人被吓一跳,令人听得胆战心惊。人们学会抵抗,有时会做好准备等待这一声到来,而声音却总能在人没有防备的时候出现,出现得让人被突然吓一跳。 除了流涯,一路,都压抑着。 没有人说话,无人阻止流涯。 当所有人都知道苏宁是“苏宁”以后,就不会有人说流涯了,那些惊呼与呼叫,是一种提醒吧! 因为,有些人的身份是不会不能那么容易就暴露的,但既然那么容易就暴露了,总要问一句: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