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秘密
曲梁城内,流言四起,人人皆传闻,平干王的夫人,他曾经身边唯一的女人再度受到了冷落。 说法林林总总,五花八门,有人说是因为平干王有了新欢,有人说是因为胧兮生不出孩子,还有人是平干王复得了旧爱…… “听说平干王的夫人失宠,也不知是什么缘由。” “据说是生不出孩子。” “哎呀,什么生不出孩子,明明是怀上了,后来不知怎么又打掉了!” “难道不是因为平干王有了新欢么?” “唉,哪是新欢,分明是就爱……” …… 人言可畏,容易令人迷失心智。面对市井上的猜议,胧兮莫名地感到了焦虑。而然从前的她却不是这样的。坦然的一颗心,在是非面前,不曾动摇。 阳光普照,天蓝地暖,大雁在云下穿过,哀鸣声在空旷的天际回荡。天,蓝的没有一丝杂质。庭院里传来了孩童的笑语,那一声声亲热的爹娘听得胧兮一时不平。 她转身就走。 眼中寒意颤动,环顾四周,自己到底为什么还留在这里?!原来人生的选择就是一个陷阱,即使在同一个岔口选择了不同的路,得到的仍是相同的结果! 主线仅一条而已。 灯未掌,屋内无人。 而在一处山谷里,月华饱满,明亮得惊人。 飘渺的云纱,荡过空旷的星河。胧兮毫无顾忌地离开了那,又来到了这。 圆月逐渐高升,夜深了,可是自己还要在天亮之前回去,为了那个人,自己已经失去了最初的洒脱。 溪音,你在哪里?为了我,你去了哪里?也许只有与你相处的那些年,我才能喜而不醉,欢而不悲。胧兮黯然地抬掌,身侧隐隐有清光流动。无数被召唤的白露从四侧逶迤而来,沿着婉约的轨迹,缓缓地凝结在周围的秋枝上。 花晶灵逸,千树万树茫茫白,震撼世人! 苍茫,只有这种苍茫才能令哀愁无限缩小,胧兮的面容,开始冷静。 忽然,晶花破散,水滴沿着枝端滑落,犹如一场梦碎。 “你又在做梦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依然改不了自欺欺人的毛病,哼!” 身后响起一个不冷不热的声音,胧兮愕然回头,在看见无隐的那一瞬,立刻变得面无表情。 无隐朝着胧兮移步,待靠近时才发现,月光正掩映着他一脸的不平。 “你都看到了吧,都看清了吧。如果不是,怎会大半夜的跑到这来自欺欺人?” 胧兮只道:“你来干什么?” 无隐并不随她转绕话题:“他正逐渐在接受另一个女人和她的孩子,他正在逐渐忽略你的感受。这样的现状,你能接受吗?” 胧兮快速侧过身去,边行边道:“若你今晚是来说教的,那么这个地方留给你,你且于月光大地说去。你的那些话,我不想再听,亦不知你带着什么目的。” 无隐剑眉一竖,最终却又无可奈何地妥协道:“那件事甚是蹊跷,你查清楚了么?” 胧兮睁开眼睛:“没有。”她停驻在原地。 “为何不查清楚?”无隐稍有疑惑。 沉寂良久,胧兮才惨淡地说话:“呵,查清真相?人心如坚如磐石,又怎会受旁物左右?既已动摇,我又何需证实清白,难道就为了换取那只点无用的愧疚么?有些事情无法逆转,补偿,永远复合不了伤害的裂缝!” 白衣衬得胧兮背影单薄,无隐看在眼里,那一阵一阵脆弱的颤抖,令他心疼不已。 月色,寂寥。 “胧兮,你跟我走吧。”无隐突然说,声音飘荡在半空中,消散在山谷里,虚虚渺渺,宛若一道苍白的誓言。 背影似微微一怔,胧兮一点一点地转过来,却又一下子侧回去。 “跟你走?呵,跟你走?”语气充满了讽刺和无望。 无隐无能为力地缄默着。可过了一会,他又鼓起勇气,站到胧兮跟前,复杂地望着她。夜起薄雾,四下更加寒寂。 胧兮很凄然地说:“曾经所求,不过是你一个肯定的答复,可是你却一再地伤害我。” “现在给你也不迟。”无隐回答得很肯定。 他的确信自哪里来? “我不会跟你走的!”胧兮骤然转身。 胧兮走后多时,西隅,压来一层黑云,吞没了星月,深不见底地翻滚着。只见无隐面上一阵凛然…… 翌日,胧兮坐在长廊上晒着太阳,却看见梦樱的身影在不远处飘过。 梦樱所去的方向显然不是自己的房间,手里似还端着什么东西。胧兮似心生一丝紧张,不由自主地跟随而去。 果然,梦樱进了刘堰的书房。 胧兮在门口止步,听到内里传来声音。 “王爷,奴婢炖了鸡汤,快成热喝吧。”细柔软语携着乖巧,是趁乱时的心计,还是完全的好心? “那你自己呢?向阳喝了么?”接下来是刘堰的声音。 可胧兮实在听不下去了--- 她狠狠地身一侧,突兀地出现在那二人的视线之中。 一言不发的胧兮只是死死地盯着刘堰,而刘堰,亦是错愕地望着她。 旁侧的梦樱面容尴尬,如同犯错。 胧兮压根不堪梦樱一眼,梦樱是旁物,而她在乎的,是那颗坚如磐石的心! 但刘堰随即的转圜之言,在她听来却可笑至极:“胧兮,你也来一起喝吧。” 是示好么?是表明还在意么?而胧兮不再领情。 “不必了,王爷独享吧。”她又径直站到梦樱跟前,漠然地对她说:“梦樱姑娘,你可以跟王爷共享!”说完便翩然而去。 然而,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平干王府却发生了一些不可言传的变化。胧兮好几次看到梦樱提着食篮在偏僻处小心翼翼地走着,有一天,她终于忍不住,携着疑心,暗中跟随。 心如潮汐起伏,一上一下,忐忑不安,后来,居然跟到了依园。 等梦樱进屋关好门,她才从暗处现身。里头,传来听不清内容的谈话声音。
胧兮听出了刘堰的说话声,瞬间愤怒,伸手就推。 然而,意料之外,屋内竟有四人,这阵动静令他们一致受惊。 除了刘堰梦樱,另外在场的是两名布衣加身的男子,其中一名竟还十分眼熟。 胧兮愕然地看着他们,这是怎么回事? 见来者是胧兮,刘堰面色稍缓,他并步走去,将她拉进来,信手关了门。 “太子莫紧张,是我的妻子胧兮,你也是见过的。” “卫居?”胧兮认出那人,脱口而出。 刘堰道:“胧兮,他是当朝太子,刘据。” 刘据拱手一礼:“弟妹,上次出门在外实乃不便透露身份,还请见谅。如今落难,机缘巧合之下,承蒙贤弟相救。” 胧兮像是明白了。卫氏,乃当朝皇后卫子夫之姓,而“居”字则与据字谐音。卫居,其实就是刘据! 然而,她又联想到近段时间闹得民间人心惶惶的那个消息!原来宫廷相残的血腥味已一路蔓延,任何一个沾边之人都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胧兮不禁失色地向刘堰看去。 刘堰替她还礼道:“太子无须客气,我们本就是宗亲,凭着手足之情,自当相救。” 这时,室内又传来一阵婴孩的啼哭声。考虑到刘据的感受,刘堰拉了胧兮,道:“走,我换个地方和你解释。”随即又回头和梦樱交换了一个眼神,梦樱点头将食篮放在桌上,然后走向里面。 走到门外后,刘堰给胧兮解释了一番。 “遭江充,苏文等佞臣陷害,太子被迫逃亡。自巫蛊事件发生,卫氏受到诛杀,卫皇后,冯良娣相继自缢,就连石阳公主,诸邑公主也没能幸免。太子携着尚在襁褓中的皇孙和一贴身侍卫趁乱逃出皇宫来到了曲梁。说来也巧,他们竟在途中遇上了我,我疑他潦倒,又见他怀中的婴孩啼哭不止,本欲好意实惠,再三追问下,他才告知实情,对他的身份当时我也是震惊不已。” 他继续说:“后来我告知了他我的身份,取得他的信任后,就趁着天黑,将他藏入了依园。考虑到还有个孩子,我便叫梦樱时常来照顾着。” 为什么是梦樱而不是自己,胧兮心头闪过双重的不悦。 想了想,她道:“这段时间,长安那边对各地的搜捕甚严,也不知怎么会给他们搜出这么多巫蛊之用的木头人,据说从京师到各郡,因此而死的先后已有数万人。太子既与我们有缘,若他是清白的,我们自当竭力帮他。但,留他在府内却不是长久之计,此事一旦被揭发,王府上下无人能免于死罪!” “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林。胧兮,你有什么好的办法么?” 胧兮低头沉默少顷,抬头回答:“这么大的一件事,你宁可告诉梦樱也不告诉我?” 刘堰微微一怔,登时竟无言以对。 见他如此,胧兮自嘲地冷笑:“你们两个真是越来越有默契了。不,在很早很早以前,你们,就是这般心灵相通!”说完,她早早地转身,不留机会给刘堰看见她眼角闪起的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