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难分一半桃

    穿过城门，马踏长街，与城外的森冷凄寒不同，终究是满城锦绣汇天府的月照国都，金沙过城更富饶的春乡龙池，有太多东西需要分抢，一天一夜的劫掠又岂能尽兴，总要不负七日夜不断攻城受尽的苦累，可是差点丢了性命。

    何况，三国联军不分先后的破城，龙池归属至今都尚无定论，就更不用顾忌，反正贼分三家，如当年的桑渊国都雒阳，事后的脏水又不是没地方泼去，不抢白不抢啊。这便是素来治军严谨的主帅秦龙，也不好太过苛求，毕竟，能搬空了最好。

    所以，如云希孟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不苦的不好分说，亡，百姓的苦那是死也血流不止的痛，没有悲伤，只有绝望，与麻木。映目尸血与哀嚎，更比炼狱修罗场，那灼人心肺泪焚尽的煌煌灾火，更比万家灯火亮的触目惊心，惊心动魄。

    神色漠然扫了眼疯血更比风雪寒的喧嚣长街，因为一把火葬了四十万生灵、更将桑渊国都雒阳化作灰烬而成“人屠”的秦楼轻舒口气，不觉嘴角讥讽，好笑摇了摇头。

    “真该将鸿都学宫那些吃饱了撑的宗师鸿儒都丢火里面烧上一烧，指不定就能烧出一窑上好的青花瓷瓶，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神色柔和看了眼摩挲着腰间骷髅玉扣、突然就有些恍惚出神的秦楼，当年就曾随父亲驰骋沙场、亲身伐灭了桑渊王朝的秦龙暗叹口气，不自禁心头感伤一闪，望着秦楼戏谑笑道：“既然下山了，是不是也抽空去鸿都学宫看看？无论如何，逸涵那丫头总是三叔三婶为你亲许的婚事，你没出生就定了的；当年在青枫阆苑，也是你自己走过去牵起人家丫头的手，摸了人家丫头的脸的，哈哈……‘以后，你就是我秦楼的女人，这世上谁也欺负不了你’……”

    至今想起也不禁捧腹大笑的秦龙差点笑抽，大感可乐瞪着秦楼道：“不愧是我秦家红楼的气派，天生的霸气无畏，大哥都服你当年的无知厚颜，哈哈……”

    当年不知“成亲计”、一朝成了未婚夫的秦楼斜睨了眼秦龙，这娶了紫阳王朝最美郡主、生了一对龙凤胎更是讨人喜欢、突然就抽了风的大哥，神色古怪眨了眨眼道：“不然，我让筱歌带几个好看点的‘丫鬟’送去阳澄苑，替你暖暖床搓搓背？我相信，阳澄苑的阳光一定能更灿烂一些，你觉得呢？”

    对自己这个弟弟手下太多奇人异士、同天下一般的深感莫测，尤感“四使”更是奇绝的秦龙顿时无语，没好气瞪了眼秦楼，笑骂道：“你小子，不用这么狠吧。你大哥还要不要每天见太阳了……”

    目光一闪，疑惑瞪着秦楼道：“话说怎么突然就下山了？不会只是为了保一座符离宫，杀一个七夜吧？莫非，修为都已经恢复了？有些过分了吧。”

    情非得已又心有所图方才下了栖霞峰的秦楼瞥了眼秦龙，好笑摇了摇头道：“哪有那么容易，轮回都还没有养过来呢，只是七品，不过，破了七重，待彻底化解了十二玄都天魔锁，应该能更快一些，不过是再去十绝之地走一趟的事情。”

    轻叹口气，秦楼凝注着长街两侧尸血映射的灼灼灾火，漠然悲嚎，神色温和笑道：“无论如何，左如意成为废人，总是为我，我没理由不去做点什么。我准备在符离宫呆些时间，待参悟了符离宝树，就带着那家伙去趟紫府。有紫府蕴灵池与符离宝树，以我‘星陨’入微，或许能让那家伙再活的醉生梦死一些。还得去趟焚岩兵谷，找问鼎山庄问件东西，之后么……”

    莞尔一笑，已六年不曾回过凤丘的秦楼忽然眨了眨眼，望着秦龙笑道：“我想回凤丘了。”

    秦龙目光一闪，不觉神色一凝，凝注着秦楼，转瞬，望着这从扶柩凤丘之后就再也不曾回去过的弟弟，从来沙场冷酷更多狠绝的秦龙也不禁心头一酸，更觉欣慰，开怀大笑点了点头道：“难得啊，你小子也有良心发现的时候，早就该回去了。别的不说，只是让人家神农一族的神女经年凤丘，为你持家，你也该给人家一个交代了。”

    神色古怪瞪了眼秦楼，至今也犹感好奇的秦龙没好气道：“真不知道你小子小时候对人家姑娘做了什么，那么死心塌地的等你回去。”

    玩味一笑，秦龙语重心长望着秦楼，鼓励道：“不然，回去时候先去趟鸿都学宫，将逸涵那丫头也一并带上得了。不就是个名分么，那就两个一起娶了，平妻嘛，又不是多大的事。就不信这世上还有你小子搞不定的。”

    因为两年前齐碰栖霞峰所以只留下了一对丹灵凤凰、至今想起都仍旧头疼的秦楼没好气白了眼秦龙，这尽出馊主意的家伙，撇了撇嘴道：“少来，那是你们世俗的伎俩，我们可没有这一说。”

    颇感郁闷摇了摇头，生而不愁有妻娶的秦楼不自禁嘟囔道：“都是爹爹，没事干也不知道学学娘亲，多种些桃树多好，玩什么指腹为婚嘛，还跟娘亲合起伙忽悠我，我算是上了当了。”

    秦龙大笑，难得幸灾乐祸，只目光一闪，朝后面骑着紫韵邪虎的杨洛神扬了扬头，却是神色莫名望着秦楼，沉声道：“那这个又怎么说？你不是想要留在身边吧。”

    寒光一闪，从来谈笑豪迈、却更杀伐冷绝、尤其在某些时候更是心眼“小”到容不下丝毫后患瑕疵的秦龙若有深意凝注着秦楼，这除了自己弟弟之外，还是危园六脉栖霞峰的注定首座，当世铁崖先生唯一亲传，轻笑道：“如果你不好下手，大哥可以替你。养蛇可不是件好事情，我可不想再受惊了，心脏受不了啊。未免麻烦，也为雀候那鸟人没事找事，我还是觉得，让她去陪月照的好。”

    月照，已亡。

    后来心冷更甚寒铁的秦楼眉头一挑，神色古怪斜睨了眼秦龙，嘴角微掀，戏谑笑道：“这有点不太好吧。方才好像还有人叫‘弟妹’来着，一看就是个‘讨人喜欢的丫头’，啧啧……听着很有些‘亲切’啊……”

    秦龙一愣，顿时无语，没好气瞪了眼秦楼。

    却见秦楼轻叹口气，神色莫名伸出右手，接住几瓣雪花，入手微凉，摇了摇头道：“你想多了。只是，她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我的手上。”

    看了眼秦龙，这当年初到紫阳王朝就带着自己游山玩水、更“撺掇”自己带着紫韵邪虎踏上离江大潮、引领千帆尽豪情的大哥，秦楼温和笑道：“雀候要是不舒服，就让他来找我好了。久病成医嘛，治病我不在行，要命我还是能做到的。”

    眨了眨眼，秦楼玩笑道：“时间还真是快啊，转眼都是二十万南阳铁骑的主帅了，歌舞那两个小家伙都会叫三叔了吧，有没有教他们啊？”

    秦龙没好气瞪了眼秦楼，无奈一个白眼，好笑摇了摇头道：“你小子。想听自己教去，反正我这个‘爹’叫的绝对朗朗上口，不用你小子cao心。”

    秦楼嘿嘿一笑，点了点头道：“那感情好，可得好好教教，还从没听人叫过‘叔’呢，一定有趣的紧。”

    停马勒缰，扫了眼雪夜暗伏仍旧气派婉然、更多楼阁影影绰绰、灯火琉璃不愧月照皇帝为他的洛神皇后打造的藏娇仙阙——明月洲，秦楼目光一闪，不自禁笑道：“看来，人一旦用了心，荒唐也不是一无是处么。至少，在奢靡的别出心裁，就很有童飞那死胖子的气派，风流的紧呐。”

    “一曲风流，一舞江疯”，至今想起当年那一场在青枫阆苑的“天外飞仙”也不禁目眩神驰的秦龙忍俊不禁，难得赞服，好笑点了点头道：“的确。可惜，就是生的儿子太过坑爹，管坑不管埋的，留着老子背锅，自己倒跑的快。这爹当的，也算是日了狗了。”

    翻身下马，生来就没羡慕过什么的秦龙也不禁感慨望着秦楼，这天生“妖孽”、为千幻棋府明言“一人一国”的弟弟，犹有些纳闷笑道：“我就奇了怪了，堂堂天袖王朝的驸马，富比天下的听雪楼主，怎么就成了你小子手下财使，都明目张胆以“红袍门下走狗”自居了，真是人比人得死啊。我实在有些怀疑，那些年你无聊时候，到底分了多少凤王春雪，不是桃满天下了吧。”

    秦楼神色怪异瞥了眼秦龙，同样翻身下马，扫了眼府门两侧一幅对联，玩笑道：“你想要就给你喽。当然，别忘了替我雪尽‘当年紫禁’就好。‘麝兰芳霭斜阳院，杜若香飘明月洲，’呵呵……意境倒是不错。”

    笑着望大哥眨了眨眼，秦楼不掩得意道：“这世上，能吃到凤王春雪的人有不少，不过，能让我分出一半的……你也不行。”

    秦龙一愣，没好气瞪了眼秦楼，顿时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