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湖泊净土【二】
重新回到莲花包围的湖泊中,一切都变得湿漉又粘稠,我好不容易变得干燥的上衣涌入一股浑浊的泥水,淤泥中深浅不一,高地起落的地形依旧难以习惯。闷热烦躁的气候从我的鼻子蔓延至咽喉,原本湿润清凉的嗓子逐渐干涸,我觉得自己的喉咙如同土地般开始龟裂。该死的吸血蚂蟥,班达拉奈克递给我们黑色的‘植物根茎’,腥臭味从味蕾处炸裂。 令我讶异的是,邹前勇回复体力的速度十分快,他的脖子上有白色的汗圈,是从毛孔下排出的脂肪。库纳勒再度询问邹前勇是否需要帮助,他的答案肯定的说不用。队员担心邹胖子摇晃的身躯会不会忽然沉入水里。沉默寡言的肖恩自告奋勇走在邹前勇前面,让胖子的手能通过白人壮汉的肩膀借力。 这段难熬的水路下来,大伙疲惫的神色更甚。我看天空,那一抹唯一的淡蓝都沾染了绿意。太难看了。庆幸的是我本以为随后的九天多时间里都要在水中的密林行走,可当土著用砍刀削飞眼前一大片莲花荷叶障碍后,眼前的景色一下子变得空旷美丽。 我连忙跟随土著走出莲花的地狱。 凉爽的秋风从上往下吹来,把燥热浊臭的热浪驱赶回莲花森林中。依旧是漫无边际的湖泊,水可深了许多,停在胸口下一拳头的地方,脚下踩的再也不是淤泥,而是实实在在的沙土。我低下头,发现水下清澈见底,我能看见自己扭曲的靴子,石缝下还寄居着毛蟹。倒是没有细长的白条鱼穿梭。 队伍并没有因为此刻的美景而停下,我们希望早些到达下一片足以休息的高土地。我捧起湖水泼到脸上,溅起一片水花。当我抬起头的时候,我发现土著正用随身携带的长矛指着我,不,应该是我们。除我以外几乎所有成员都把冰凉干净的湖水扑向上身任何一个能触及的地方。蓝健康甚至潜入水中,翻起一个浪花。 “怎么了?”我停下手,澄澈的湖水从指缝留下。 “别弄出水花,这片湖泊里都是食人鲳。”班达拉奈克小心翼翼推开土著的长矛,伸出椰子木拐杖磨平蓝健康绞出的水波“你没发现整个湖面都很安静吗?” 确实,平坦无波的湖面死寂得可怕。天上偶尔飞过几只水鸟,也没有从天而降钻入水中捕食,视线所到之处,没有任何一条鱼翻出水面。这在我们沿岸看到的景色大不相同,虽然清爽舒适,可缺乏了大自然该有的生气。秋风吹动着身后的莲花丛,荷叶互相摩擦的声音摇摇晃晃,我们被吓得不敢动弹。 在陆地遇见豹子大象我们还能亡命飞奔,在水中遇到不可知的食rou动物,我们却只能等待被啃食干净的惨剧。蓝健康的脑仁伸出水面,豆大的水珠从头发滴落。风的声音更大了,湖面上荡漾起一圈又一圈的莲漪。土著担心我们还没学会教训,头领缓慢潜入水中抓起一颗大石头,稳定身体像雕塑,而椭圆光滑的石头在他手上脱离出去,划一道完美的抛物线。 “噗通。” 石头在湖面击出二三十公分的水花,白浪在空旷的水面上飘出很远,有几只黑头白身的飞鸟更加用力煽动起翅膀远离这片水域。队员们面面相觑,我们不清楚土著在做什么。湖面上依旧平静死寂。我侧头疑惑的发现土著脸上有严肃的神情,巨大的白眼球凝视前方。就在我们放松警惕时,可怕的一幕发生了。 石头掉落的地点,有从四面八方开始聚集的波纹,我取出望远镜观察,发现那全是数不尽的背鳍。白色的波纹像是一块甜美多汁的蜂蜜,吸引数不清的蜜蜂。我惊悚的看见,无数从水中跳起的食人鲳前赴后继往石头落地的地方钻,在空中,在水下张开锋利密集的牙齿,啃咬并不存在的肥rou。 食人鲳体型非常小,和一个摊开的巴掌般,兴许还小一些。可它们的数量太多了,一小片地方就和一个庞大的蚂蚁家族那样。过去整整五分钟,远处的湖面才再度恢复平静,我感到背脊凉飕飕,甚至想回到腥臭窒息的莲花丛里头。 “拿着这些东西,抓紧,千万不要沾水。”班达拉奈克擦干手递给我、叶有为和李青蕤每人一块黑色的硬团。 “又是臭的。”叶有为似乎有一种奇怪的行为,他总喜欢把未知的东西放在鼻子前嗅一次,“班达拉奈克,这是什么?” “晾干的血块。”班达拉奈克神色警惕,害怕我们又做出危险的动作,他再次警告“千万不要湿水!” “有什么作用?”我学土著把血块用防水的塑料袋包裹。我在身上寻找干燥的地方,可什么都找不着,索性将它放在兜帽后头。 班达拉奈克见我们安全的包裹好血块,他才放松脸上紧绷的肌rou,笑着说:“如果我们不好运被食人鲳包围,你就把血块丢到另一边,它能很好的吸引注意力。对了,血块在水中融化的时间非常快,估计十秒就能完全散开,而食人鲳吃光血水也只需要不到三十秒的时间。” 原来这是救命的东西,我还以为又需要放进胃里尝试难以形容的味道。 “客人,请把你的挎包翻过来。”班达拉奈克对徐甲儒说道:“食人鲳喜欢鲜艳的颜色,特别是红色。” 有了土著先前的演示,队员们再也不敢放开自己的手脚。徐甲儒将身上所有红色的角落,甚至亮白色汗巾塞进背包里,我也把腰带绷得更紧,让水中发出声音的行囊尽量离开水面。队伍小心翼翼的行走开湖泊里,我甚至能通过脚板听到鞋子摩擦水下沙土的声音。当然,那只是我过分担心的焦虑。 这一走又是大半日,直到深夜,我们才到达一块可以休息的水中陆地上。 这是一块算得上小岛的地方,有几棵扎根到湖底的大树,一些结红果的灌木,还有几只在树上跳跃的飞鸟。我们费尽气力爬上岛屿,晚风吹在身上冷冰冰的,我感受到身体已经明显肿胀起来,因为我竟脱不下靴子。耐力的惊人的土著迅速生了火,他们第一时间检查非勒犬的伤口,发现没有感染后才开始煮食。
今晚的饭菜比较特别。 土著中一个卷头发的三下两下蹭上树,从树上的鸟巢里掏出几颗拇指大的鸟蛋,其他土著则把一些rou干用热水泡开,砍下一根长树枝,把泛白的rou块用粗麻绳绑在上面,然后将绑有rou块的一头伸进水中搅拌拍打。没过多久,神奇的一幕发生了。水中翻滚起一阵白色的浪潮,从附近赶来的食人鱼争相啃咬着rou块,可还不得它们吃进肚子,土著飞快的将木杆抽了回来。 我首次发现捕鱼原来是这么简单。个头差不多的食人鲳从水里被拉出,它们尖锐的牙齿仍咬着rou块和竹竿,扑腾着身体,声音很响亮。食人鲳的眼睛非常大,占据了头部的一半,剩下的就是为数不多的脸的一张血盆大嘴。土著在土里挖了一个坑,从湖面装了水倒进去,在里面清洗被开膛破肚的食人鲳。 天上没有丝毫的乌云,我们基本半裸着身体,围坐在篝火前享用烧烤的食人鲳。鱼rou很鲜美,但是每一条鱼的rou量都很少,骨头很多,而且没有调味料从鱼rou质吃出略微的臭味。能休息对我们来说已经是一种祈求,我们坐在一起,谈论着,调侃着,三十多条巴掌大的食人鲳变成尖锐的骨头抛在树下。 第一天总算安稳的过去,我们大部分人没等食物消化就睡在地上。 太累了,我来不及思考,眩晕感扑面而来,我和队员们在篝火旁边睡死过去。 第二天,我被土著愤怒的吼叫吵醒。 我发现自从来到斯里兰卡之后,我再也没有尝试过一次自然醒。迷迷糊糊之中我睁开眼睛,发现蓝健康站在树下,脸上红肿,似乎被眼前的土著狠狠打了几巴掌。我挣扎着坐起来,肌rou似乎在是示威游行,每一条筋骨都不协调。一晚上的休息并不足以抵消昨天的疲惫,我发现醒来的叶有为和李青蕤等人也是如此。毕竟沉重的包裹都是我们背着。 “发生什么了?”我用手遮挡树叶缝隙中洒落的阳光询问。 “你看看周围就知道了。”班达拉奈克有早起的习惯,他语气无奈又有些微火头。 我睁开眼往四周看。 天啊,密密麻麻的食人鲳在水下包围了整座孤岛,可能有几万条,十几万条眼睛通红的水生食rou动物。我马上转过头看蓝健康,发现他充满歉意的眼神,心中明了。 原来是蓝健康凌晨醒来解手的时候,觉得土坑里食人鱼是内脏太臭,好心把肮脏粘稠物丢到湖泊里,故引来数不清的食人鲳。我们对斯里兰卡实在太陌生了。 怎么办?我们茫然的相互对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