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狡兔三窟
第一百五十七章狡兔三窟 月色澄明,云淡风轻。 屠灵司后堂的庭院内,两棵枇杷树枝繁叶茂,亭亭如盖,在月色的掩映下晃动着斑驳的树影。顾寒清面向夜阑,仰头而视,脸上的表情凝然不动,皎洁的月光映衬着他清朗俊逸的脸庞,远远望去,这长身玉立的背影却满是寂寥与孤独。 虽然他如今是戴罪之身,好在岑风心思透彻,通情达理,深知他是遭人陷害,因而只是束缚他的自由,并没有将他锁紧在牢狱之中。 然而在顾寒清看来,即使他能够踏出这片禁锢之地,他所获得的自由也不过是自己这副行走在人世间的皮囊躯壳,至于胸腔里那颗心,却永远也无法重获新生。 “顾少主还有兴致在此处赏月听风,如此心境,确实不像是个获罪之人。” 耳边传来岑风略带玩笑的声音,顾寒清眉睫轻动,仍是静立在原地没有回头,脸上的神情亦如之前一般淡漠平静。 “婵娟千古尝饮恨,不识团圆照离人。顾某只是想起一些旧人旧事,心中感慨,所以多看几眼罢了。” “少主离家这么多日,想必是对家中的夫人有所牵挂吧?” 岑风走到顾寒清旁边停下脚步,也跟着抬头望了一眼天际那轮皎白光洁的明月,将手负在了身后。 “让岑长司见笑了,我们只是徒有夫妻之名而已,配不上牵挂二字。” 回想起被冠以自己正妻之名的程素锦,顾寒清眸子霍然一紧,毫不避讳地道出了此言。 他不喜记仇,心绪开阔,随着时间的推移,心中原本对程家和程素锦的恨意已经或多或少地淡泊了一些。 可就在那天于莅安侯府门前与程金枝再度重逢之后,他却发现自己仍旧难以放下,难以释怀。这仿佛就是一个永无止境的恶性循环,让一切又回到了最初那个让他恍然无措的起点。 眼前这场灾祸是个坎,但他此次若是有幸洗脱罪名走出屠灵司,之后他所要面对的,又何尝不是另一个坎? 而岑风本就是随口一问,却不曾想会得到顾寒清如此直白的答案,心中疑惑之余,不由回忆起了一些似是而非的风影。 听到顾寒清所说的这番话,再联想起当初在大理寺天牢内程金枝寻人时的种种表现,他其实能隐约感受到,这二人之间,或许曾经有过一段不寻常的关系。 由于屠灵司的管理和教条一向规整严厉,每个在司中任职的吏使都是忠于职守,训练有素,自然不会像外头那些无知妇孺喜欢多管闲事,以讹传讹。 所以即便外头关于程金枝的流言蜚语已经传得满城风雨,身在这方寸之隅的顾寒清也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况且在岑风看来,此事本就是恶意中伤的无稽之谈,为了不再徒增顾寒清的烦恼,也不准备告知于他。 “少主一看便是重情重义之人,不过这番话倒是让人颇感意外。” “既然没有情,又如何重?” 顾寒清淡淡一哂,脸上仍旧波澜不起,随即转过身来,语气中却透着几分凉意。 “岑长司事务繁忙,此刻前来,应该不是来陪顾某闲话谈心的吧?” “看来我在顾少主眼中,是个急功近利之人。”岑风浅浅一笑,眉眼轻挑,“其实我来,是为了告知少主关于顾晨之事。” 听到岑风提及顾晨,顾寒清收紧脸颊,面色肃然地看向岑风。 “岑长司上回刻意来此询问顾某关于我二叔的体态特征,是否已经有什么发现?” “我想无论是对少主,还是对我们屠灵司来说,这应该都算是个好消息。”岑风抬起眼帘正色道,“因为我们已经确认,当初在刑部天牢内找到的那具尸体不是你的二叔,换句话说,他既然神不知鬼不觉地金蝉脱壳,现在一定还尚存于世。” “没想到,他真的还活着。” 顾寒清喃喃自语了一句,眼中掠过一抹欣喜之色,感觉眼前原本迷雾重重,不见前路的黑夜,突然间开明敞亮了不少。 他虽然挂怀其父顾洵当年失踪一事,但顾晨毕竟也是顾家人,又和自己有着血亲之缘,他
也不希望顾晨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于非命。 “也是,我二叔是个聪明人,从来都是以自己的利益为优先考虑,又怎么会轻易遭人暗算,就这样命丧火海?” 顾寒清从夜空中收回目光,嘴边划过一丝清冷的笑容。 “所以我们现在面临的最大难题,就是找人。” 岑风不紧不慢地在周围走动了几步,转而停下来,凝目注视着顾寒清。 “他既然曾经是顾家的二当家,顾少主对他的了解,多少都比我们来得透彻。不知道少主心中是否能够对他的容身之处猜测出一二,或者为我们提供一些帮助?” “我已经许久未与我二叔打过交道了。” “但是据我所知,二叔自从分得家产离开顾家之后,就自立门户在江湖成立了“清河帮”,靠着走货船运为生。但后来听说遭遇海难一夜之间倾巢翻覆,亏损巨大,他为此还曾经到泉州求助过顾家的几位长辈,不过没能如愿。可是在那之后,他好像突然发了一笔横财” 顾寒清说到此处突然停顿片刻,和岑风对视了一眼,二人虽不说话,但都心知肚明,这笔横财很可能就是当初从毕州赈灾劫案中所得到的官银。 “正因如此,我二叔之后不仅重振了清河帮,还与江湖中的歪门邪派走的很近,也在江湖积聚起了一股势力。直到前不久发生的那起刑部天牢纵火一事,他才突然销声匿迹。” 顾寒清不疾不徐地说完,见岑风正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点着头,知道他已经心中有数,便调转眸色继续道。 “所以顾某的意思是,既然我二叔现在能够侥幸得以逃脱,如果想要安生立命,就一定会寻求江湖中人帮助。毕竟最想要他命的当朝太子居庙堂之高,他若是远遁江湖,隐形埋名,就很难轻易追寻到他的踪迹。岑长司不妨从此处着手,可能会有所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