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黄雀在后
彼时已是万籁俱寂的后半夜,云淡风轻,月色澄明。 朱雀街的繁华喧嚣已经落下帷幕,曲终人散周而复始,恢复了难得的安然沉静。 漱玉阁的一间厢房内,白苏将房中的贵重之物尽数理清,换上了一身比较简素的衣裳,把包裹围在身上,趁着四下无人推开房门,想要借着夜色悄然离去。 她如今已是自由之身,这番举动其实并不算出逃,大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出去,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可毕竟此次机会难得,这偌大的漱玉阁中,不想放她离去的人也大有人在,白苏此刻宁愿小心谨慎,也不惹出任何的意外。 况且按理来说,漱玉阁中的乐师毕竟不是妓女之流,是不能赎身,也不可轻易甩包袱走人的。 只是由于徐如烟这些日子不在阁中,代替徐如烟掌管漱玉阁的李谅一时动了恻隐之心,这才暗中同意让她洗净铅华,踏出风尘,和她失散多年的母亲与meimei一家团聚。 而表面上,只要对外声称白苏因为程煊一事大受打击,无颜再留在漱玉阁内继续演奏会客,所以趁夜顶风出逃,一切便可顺理成章。 相比平时,今日歇业之后的漱玉阁似乎格外地安静,连平日里负责打扫的小厮也不见踪影,只余楼顶上那一盏盏胭脂色的薄纱灯笼还在幽幽地闪着绯色的光芒,惹人心悸。 白苏警觉地看了看四周,抬脚沿着楼梯快步地拾级而下,在安然无恙地穿过大堂,看见这扇近在咫尺的大门触手便可及时,她这才稍加松弛紧绷的神经,安心地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她刚刚抬手碰到门上的门栓,却听闻身后猝不及防地传来了一个让她不寒而栗的声音,让她猛然间脊背一凉。 “白苏,这么晚了,你是要上哪儿去啊?” 白苏浑身一震,迈着僵硬的脚步转过身去,只见本不该出现在此处的徐如烟正赫然站在自己面前,双手环肩,一脸皮笑rou不笑地看着她。 “如烟,你…你怎么回来了?” 白苏抓紧肩上的包裹,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两步,心里顿时蔓延开一阵不祥的预感。 “是啊,少庄主交代的事情提早办完了,我便提早回来了。不过看样子,你并不希望我回来吧?” 徐如烟盈盈一笑,可这笑容虽美,却分明夹杂着一丝阴沉之色,让人看着浑身不自在。 “对了,你还没回答我,这么晚了,你拿着包裹是想要上哪儿去?” 白苏一愣,也来不及多加思考,便嚅嗫着回道:“我…我失散多年的母亲和meimei找到了,我想去看看她们。” “是吗?”徐如烟微微颔首,突然眸光一闪,犀利的目光上落在白苏的身上,“你是只想去看看呢,还是就这样一走了之,再也不回来了?” “怎么会?”白苏的脸色显得有些不自然,“我只是想把这点微薄的积蓄交给我娘,不至于让他们受冻挨饿,很快就会回来的。” “那还真是难为你了一片孝心。”徐如烟语气古怪地说着,随即转色道,“那这样吧,如今夜也深了,待明天白天我派个人随你一同前去,也好有个照应。这三更半夜的,你一个弱女子只身前往实在是有些不安全,还是先回去睡吧。” “不…不会的,我已经跟我娘说好,让她和meimei在原定的地方等我,我现在若是不去,岂非让她们白等了?而且,而且不见我出现,我娘也会担心的。” 一听徐如烟此言,白苏便知她察觉到了自己的意图,一时心中急迫,却不敢就这样夺门而去。 “怎么不会?” 徐如烟向前走近几步,目光凌厉地注视着她,连语气都加重了许多。 “你在我这间漱玉阁里都能堂而皇之地出事,那到了外头,谁知道又会发生什么?” 她这番话中如此明显的弦外之音,白苏又岂会听不明白? 尤其是“堂而皇之”四字,不正是在暗指程煊一事事有蹊跷,很可能是自己故意所为吗? 只是让白苏心生疑惑的是,徐如烟这几日明明不在漱玉阁,程金枝也未将此事与他人说起,她又为何会察觉到这其中的古怪之处? “别再说那件事了,我不想再提。” 白苏垂下眼帘装出了一副楚楚可怜的委屈之态,却见徐如烟低头整了整外衫,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口气,道出了一句足以直戳她心扉的话语。 “真是难为你了,为了求得一身自由,竟然连自己女儿家的名节都可以不要,这个牺牲,可真是够大的。”
“你…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白苏神情很是紧张地盯着徐如烟,肩背抵在门框上,手上已经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 “我说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徐如烟闻言脸色骤然一沉,“你别忘了,这里是漱玉阁,到处都有的是眼睛替我盯着,包括李谅,也是我的人。” 见白苏惊得花容失色,怔在原地神色幽怨地瞪着自己却不说话,徐如烟便毫不畏惧地迎上她的目光,不紧不慢地继续道。 “你一向自命清高,不愿意单独委身为他人奏曲,可那天却破天荒地愿意独自入乐房为他演奏,这本身就是一大蹊跷。而且你从来都不喜欢沾染酒水,也不喜欢客人喝酒,那天又怎么会特地派人送壶酒进来?再者,就算程公子喝了酒,乱了性子,你也大可冲出房门找咱们这儿的人帮忙,可为何在这之前,竟然没人听到你一声呼救的声音?哼,外头那些只一味会怜香惜玉的贵公子们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 徐如烟说着抬手轻柔地抚过白苏光洁的鬓角,眸子里闪烁着一阵阴冷的幽光。 “白苏,你知道我生平最讨厌什么样的人吗?自作聪明的人。” 她缓缓将手放下,随即一甩裙,泰然自若地在离门最近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这样吧,你告诉我到底是谁指使你做的这一切,再帮我做件小事,我就还你自由,如何?” “没人,没人指使我!那天的事再清楚不过,分明就是因为程公子喝醉了酒才……” 白苏内心虽然挣扎不已,但她也并非那种轻易会倒戈出卖之人,不到最后一刻,她并不想背信弃义。 然而她的话才说到一半,却见徐如烟眸色微转,接着便若无其事地从袖中掏出了一串略显陈旧的玉珠手链。 而当视线接触到她手中的这串手链时,白苏猛然一惊,几乎是用颤抖的声音,难以置信地道出了一句。 “那…那是我娘的东西!”宫哲c说家里那只大金毛得了肠胃炎,平时最喜欢吃的东西都不吃了,还去医院挨了两针,害我一整天的心情也闷闷不乐t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