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四章 寒风满楼
“罢了,如果不是为了我那个死心塌地的傻meimei,我又何必远道而来费这番心思?就像当初明知供出太子盗用官银一事会损我大楚威严,却还是不忍心看熹儿难过一样。虽说若我们两方联手,这场战局可谓志在必得,但是我们大楚本无必要担此风险。殿下此刻如果还是心中存疑,这种吃力不讨好之事我当然不会勉强,这就先告辞了。” 对于元鹏这番听起来略有不满,却将心比心的诚挚之言,高珩没有急于表露心声,而是暂时收敛态度让元鹏先行离去。 随后便一路派人尾随其后,想要摸清他的底细再做决断。 他不是冷漠无情之人,在他心里,始终还是愿意相信元鹏和元熹公主的兄妹深情。 却不知道,打从自己奉命出征西北开始,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在元鹏和太子的掌控之中。 这些西北部族本就与大周怨结已深,又因为天性使然,各个都是桀骜不驯的狂妄之徒。即使多次被驱逐出境,却仍旧不愿意轻易俯首称臣,稍有振作,便会对边境肆扰再三。 而今突然有一方国家势力愿意协助他们一同打击对抗仇敌,还答应只要合作愉快,事成之后便能得到迟霞关外的十余座大周城池,这是何等令人难以抗拒的条件? 虽然面对这样从天而降的喜事,各部族首领一开始都是将信将疑,唯恐有诈。 可就在元鹏轻描淡写地道出一句——“周国太子身上流的是楚人的血。”之后,他们便不再多加揣测,而是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虽然高珩没有当面表现出动摇之意,但是他有把握,只要用程金枝作为要挟和牵引,即使是他这样素来睿智沉着之人,也会因为心中所爱,而失了理智,乱了分寸。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大抵就是这个道理。 而正如元鹏所料想的那样,如果说他当时在营帐中所说的那些话只是让高珩稍有动容,那真正让他作出同意向南楚借兵决定的,还是因为程金枝。 就在元鹏离开大周军营之后的第二天夜里,便从京城传来急报,说燕王府遭遇刺客,程金枝被偷袭受伤,大受惊吓,恐有性命之忧。 毫无疑问,这个人前来传信之人,是太子刻意安排,想要让高珩自乱阵脚的。 而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对于和程金枝分隔两地,既不望也不可及的高珩而言,无异于是一个惊心的噩耗。 在冲动的促使之下,他来不及思索这其中的古怪之处和他人别有用心的可能,只是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平息这场战争,尽快赶回京城。 消息传回宫中,周帝表面上虽然点头同意,还刻意派人向楚王以示谢意,显两国邦交之友好,可心里却是另一番光景。 “既然此次有南楚相助,再加上有燕王殿下和陈将军坐镇赤羽军,还不把那群西北蛮夷打得落流水,溃不成军,再也不敢犯我大周分毫。” “说的是啊,不过提到南楚,这可得归功于燕王殿下的面子,若非殿下娶了那位南楚公主,这楚王可不是省油的灯,岂会这么好心答应借兵相助?” “那可不是?不过说起来,燕王殿下和这些楚人的关系还真是非同一般,看来是觅得了一个大靠山,往后就连太子,恐怕也不敢动他了。 “……” 虽然他总是劝慰自己,当初是他极力逼迫高珩娶元熹公主,并非高珩真有什么不臣之心。 可是随着身边某些人时不时有意无意的煽风点火,这位向来疑心深重的帝王,却不可避免地陷入了一阵胡思乱想的猜忌之中。 再加上前段时间关于太子身世一事的流言蜚语,让他很难不把野心勃勃,随时准备伺机而动的南楚,和自己这个锋芒渐露的儿子联系在一起。 自古以来的功高盖主之人,无论你是朝臣也好,皇子也罢,落入坐拥天下的帝王眼中,总是那样锥心和碍眼。 而在燕王府,程金枝本就在为之前有不明身份之人闯入而心有余悸。 在听闻此事之后,她的第一反应是大为诧异,紧接着陷入了一阵忐忑不安的担忧之中。 到最后,高珩得南楚相助,可以早日得胜归来的喜悦,反而显得微不足道了。
自己明明写过密件,告知他要再三小心南楚的一举一动,可是如今不仅不见高珩回信,竟然还得到了他要联同南楚一同对抗西北部族的消息。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样不合常理,处处透着一种不能言明的古怪之感,只让人觉得心烦意乱。 程金枝逐渐开始意识到,一定是某个环节出现错误,甚至被人动了手脚。 否则按照高珩孤傲清高的个性,再加上自己字句警惕的提醒,又岂会和敌友难分的南楚联手? 然而她如今和高珩分隔两地,即使着急,却也是有心无力。 太子在骊山上依旧毫无动静,赵皇后也在皇宫中相安无事,比起从前那些接二连三的明枪暗箭,程金枝一点也不喜欢这种令人不安的平静。 甚至,在这些裹挟着平静外衣之下的假象,一度让她以为,是自己杞人忧天,猜错了那几张纸片残渣上的内容。 “南楚”和“谋反”这一对词,可能根本就风马牛不相及。 只是这样自我安慰的想法,在前去调查送信路线的沈均回来之后,便彻底消失无踪。 因为沈均告诉她,她当初所指派的送信之人,早已在京城之外遭人灭口。 换言之,她所写的那封密信根本没有落到高珩手中,反而极有可能已经被太子所截获。 那些提醒高珩谨防南楚的字句,自然也都一一被敌人尽收眼底。 伴随着气血上涌的震惊,只觉脑中嗡得发出一声巨响。 虽然如今的处境如云织雾,让人身处其中却难辨真假,但是程金枝能感觉到,一场狂风骤雨即将席卷而来。 而她此刻手上剩下的,就只有一张牌。 且这张牌于她而言,可能可以力挽狂澜,却也可能是九死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