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易容高手(一)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深巷总是令人捉摸不透,这是因为巷子的深邃,还是因为人们的心碎? 伤心之人举着一把泛黄油伞,踩着唐风木屐,站在烟雨江南的深巷之中,这种意境岂不是美得让人哀伤? 然而这里不是江南,这里也没有雨,更没有伤心之人和唐风木屐,有的只是隐没在黄沙里的诡异深巷,和一位从不会伤心的人—一个人若什么也不记得,他又如何去伤心呢? 荆棘站在一扇门前,门是静的,风是静的,巷子也是静的,星月亦不言,可是他的心却在动,动地厉害。 他在不久前,曾经这扇门旁站过,他没有料想到门的后面居然是无数机关暗器,更没有料想到那个佝偻的老头是一位女子所扮--这大概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受骗。 可是现在他不得不回到这个地方,带着一颗跳动的心。 是因为他害怕自己判断失误,导致整个计划失败,还是因为那个神奇的女子身上具有某种神秘的魔力让他心跳 但无论如何,他都不打算重蹈覆辙,所以他敏捷地像一只猫,静悄悄地窜上了房子的瓦顶,他的动作十分娴熟、精准,没有丝毫多余--往往只有最职业的杀手才能有如此的身手。 他用手轻轻掰开一片瓦片,从屋顶望去,屋内一片漆黑。他正要把头靠近些,看个仔细,一阵悦耳声音从屋内飘来:“荆大侠,只有猫会从房顶进屋,人都是走大门的。” 荆棘楞了下,便定住了神思,从屋顶跳了下来,刚要推门,只听屋内之人又道:“荆大侠,你不知进一个姑娘的闺房前,一定要敲门的吗?” 荆棘却像根本没有听见她说什么,冷冷地将门推开。门在被推开的一瞬间,屋内灯光点起,把一切照亮。 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因为之前那个空荡荡、除了机关毫无一物的房间此时此刻已经变了一个模样。 朦朦胧胧的低垂纱幔,锦缎覆盖的白玉墙壁,绣花毛毡隔起的圆形屋顶,精雕细琢的镶玉牙床,还有散着幽香的锦被绣衾,一起构成了一副香艳奢华的公主闺房图。 一个黄衫少女背对着荆棘,坐在一张雕花装饰的梳妆台前,对着镜子轻轻一挽自己耳际的发丝。这一挽是那么的柔美,又是那么的灵动,就好像画家灵光一闪勾勒出的一条完美的线条,让人心醉,让人窒息。而她绰约的曼影在烛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纤细,不禁让人想起柳腰春风过,百鸟随香走的画面。 荆棘冷漠的表情在这一瞬间融化了,他仿佛看醉了。这样的一位佳人,坐在这样一件香艳暧昧的闺房里,又有哪个男人能不为之所醉呢? 荆棘本想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可是当他看到这个景象之后,自己仿佛成了一个哑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少女笑了,她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悦耳清脆了:“荆大侠可还喜欢这个屋子?” 荆棘依旧不说话,两只眼直盯着少女。 少女终于回头。 然后荆棘便看到了一双会笑的眼睛,和一抹春色般的酒窝。 那双眼如秋月,如明星,当它对你笑时,你仿佛可以看见整个世界的星光在对你闪烁。而那对酒窝,就像春日里的煦风,你会被它包围,渐渐地,你会失去自我,融化在其中。 如果说伊兰身上有一股与生具来的仙气,那么这位少女便是充满着可爱精灵般的灵气。 荆棘这下不仅像一个哑巴,更像一个呆子了--但恐怕就算是一个女人站在这个灵动的美少女面前,她也会看呆。 少女又笑了,笑声如铃:“荆大侠,你怎么变成了一个木头人儿?” 荆棘终于愣了过来,脸又冷了下来:“江如燕?” 少女点头:“假一赔十的江如燕,从头到尾,没有一点虚假。“ 谁能想到,那个把猥琐的老头扮的惟妙惟肖的女飞贼的真面目,竟然是如此一个可爱的美人? 荆棘也想不到,所以他又问了一遍:“包括你的脸?” 江如燕笑道:“我说了,从头到尾,从内而外,完完全全的江如燕。” 荆棘点头,他的声音依旧很冷,可是却有了一分不自然:“我来这里是有事相求。” 江如燕道:“我知道你有事,也知道是什么事。” 荆棘吃了一惊:“你知道?” 江如燕笑道:“你们需要一个精通易容之术之人来帮你们在西门严霜的寿宴上对付他,我说的对吗?” 荆棘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你怎么知道?” 江如燕道:“我还知道,前来找我这个计划一定是花轻侯制定的。我将赌场炸成灰烬,便已是西门严霜这股势力的仇敌,仇人的仇人就是朋友,像花轻侯这样的人自然不会放过这种拉拢高手的绝佳机会,更何况西门严霜可是富甲一方,帮你们我这个女飞贼也能捞上一大笔,何乐而不为?” 荆棘的脸色变得更惊讶了,因为江如燕所言可谓是丝毫不差,就如同他们商议之时站在一旁倾听一般。 江如燕又轻轻地梳了下发丝,道:“所以,荆大侠你呢,便自告奋勇来找我,你认为你已了解我的做事风格,既然我之前可以重回赌场,现在当然也可以继续住在这间屋子,因为最危险的地方有时往往是最安全的,所以别人一定想不到我还会继续在这里呆着。我说的可对呀?”
荆棘已经哑口无言,江如燕笑道:“其实你不必太惊讶,只要动动脑子便能想出来这些事。你们住在那个庭院并不是一件很隐秘的事,所以那天我见到张大镖头三人向西驰马奔去,我便在想,是什么事情能让他们三个行色匆忙,一起出动?我便想到了西门严霜的寿宴,这是最近唯一的一件大事。他的寿宴在东边,你们却往西边跑,说明你们要先去截一个人,这个人必然离得也不会太远,否则时间上会来不及。而离这个小镇西边不远,又能和西门严霜有关联的人,便是朱干。他们去自然不是去请朱干喝酒,更不会去平白无故地杀他,所以他们一定是想把他截住,自己易容成他去参加寿宴。而据说这是朱干第一次会见西门严霜,所以他是易容的最好对象,不会露出什么破绽,因而我判断你们一定会来找我助你们易容。这种计划温柔是没有权利,也没个人力去制定,所以一定是花轻侯这个躲在网后的蜘蛛传信给你们,我说的对吧?” 荆棘眼神里竟露出了一丝敬佩,但转瞬即逝,他叹道:“你的推理基本正确,除了一小点,一个致命的小点。” 江如燕奇怪地问道:“哪一点?” 荆棘道:“你若想知道这一点,必须先答应帮我们。” 江如燕道:“你有没想过,你能找到本姑娘,根本不是因为你聪慧地猜出了我的想法,而是因为我猜出了你怎么想,所以在这等着你。” 荆棘迟疑了下,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 江如燕笑道:“荆大侠呀,我的意思是,帮你们一来花轻侯欠我一个人情,以后他也不得不帮我一次,二来可以顺便捞上一笔,何乐而不为?” “你可知此行凶险甚多?” “机会和危险总是呆在一起的。” 荆棘点头:“好,我们走。” 江如燕道:“我的话还没有讲完,让我帮你,我也有条件,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 江如燕笑道:“第一,我现在肚子饿得很,我要你陪我去吃碗面。” 荆棘愣了下:“我们的时间不多..." 江如燕打断了他的话:“哎,连这么个要求都不答应,我看这个合作很难了..." 荆棘深深地叹了口气,冷冷道:“好,我答应你,第二个条件是什么?” 江如燕笑的更开心了:“求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摆着一张我欠你钱一样的苦瓜脸,对我笑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