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风云际会
苏灵取出金疮药与绷带,道:“小川师哥,你坐一坐,我来为你包扎伤口。” 叶川的伤在右手小臂外侧,实在难以自行包扎,况且当着千机谷三人的面,叶川也不好推辞,便坐回吃饭的桌子旁,将右手搭在桌子上由苏灵包扎。 苏灵褪去他的袍袖,仔细清理了一下伤口,敷上药粉,将伤口缠了起来,动作之谨慎,神情之专注,宛若修复一件贵重的宝贝。穆语瞳等人看在眼里,皆是会心一笑,叶川觉得有些尴尬,找了个话头说道:“好好一桌子饭菜,都被那几个土匪搅和了,诸位如不弃,贫道再摆一桌酒菜,好好款待大家一番。” 穆语瞳忙道:“这个可不敢当!凌霄道长仗义相助,负伤流血,我们已然于心不安,怎能让道长再度破费。”说着招呼店伙,道:“伙计,咱们这里损坏的桌椅,还有我们两桌的饭钱,共计多少,麻烦你给我们算算。” 店伙刚才一直和掌柜的一起,躲在柜台后面不敢出来,这会儿听见招呼,哆哆嗦嗦地爬了出来,道:“几位……几位大侠神功盖世,打……打跑了病温候,掌柜的吩咐,今天的饭钱……分文不取!小的这就给几位爷,几位姑奶奶把马牵来。” 叶川知道自己一行人在掌柜的和店小二眼中便如瘟神一般,他们巴不得自己赶快离开,随手摸出一块银元,搁在桌上,说道:“小哥,你大可放心,我们稍做休息,立刻就走,若是日后盐帮的人再来问,你就说是太清殿的人削掉了赵无双的耳朵,别的什么都不知道。咱们打坏了你的桌椅,理应赔偿,这是十两银子,多余的你留着打点盐帮的头子吧!” 那店伙不料叶川如此大度,一边千恩万谢,一边上前摸走了银元,屁颠屁颠的去牵马了。 穆语瞳觉得心中过意不去,正要叫回那伙计,唐歌却偷偷拉了她一把,低声道:“人家吃的是皇粮,你老抢个什么劲!” 穆语瞳略一犹豫,店伙已去的远了,只得作罢。 这说话的功夫,苏灵已将叶川的伤口包扎好了,说道:“师哥,你试试看,若是松紧不合适,我再帮你重包。” 叶川活动了一下手臂,笑道:“再合适不过了,苏师妹,谢谢你!” 苏灵面上一红,低下头去。 五人随后策马同行,此处远离市镇,道路崎岖难行,加上天气炎热,大家一路上言语不多,总算已经离秋水山庄不远了,几人按图寻路,终于在傍晚时分见到了秋水山庄的牌坊。 秋水山庄是近年来的新兴门派,庄主不过传了三代,时下的庄主名叫李慕云,在江湖上可谓是德高望重,他发出的帖子,各门各派基本都要给个面子,只是新立庄主,算不得什么要紧的大事,因而各家大都派了高级弟子这一辈的人物,少有掌门人亲临。 一行人过了牌坊,不多时便见到了山庄的正门,庄外这几日一直有迎宾的弟子,五人到了门口,驻马落地,叶川一拱手,道:“太清殿门人,千机谷门人同来拜会,烦请通报一声。” 那弟子应了一声,快步进入庄中,不消一盏茶的功夫,一位身着黄色锦服的青年男子带着奴仆走了出来,朝五人行礼道:“秋水山庄李惊鸿恭迎太清殿,千机谷各位朋友。” 叶川料想这人便是李少庄主了,回礼道:“太清殿,千机谷上下恭贺少庄主新承大业,光耀门户,祝老庄主身体安康,寿比千秋。” 太清殿在江湖中地位较高,叶川又善于言辞,便将两家的招呼应答一并代理了,任平生本就不爱言语,有了叶川代劳,正中下怀。李惊鸿笑道:“诸位贵客远道而来,寒舍蓬荜生辉,不巧家父正在见客,无法脱身,因故没能前来迎接,还请见谅。” 叶川道:“哪里哪里,惊动少庄主大驾,我等已是惶恐不安。” 几位山庄的弟子接过了五人的马匹行李,李惊鸿便引着众人入了庄,见叶川袍袖上有不少血迹,关切了几句,得知了几人中午所经之事,又听说叶川是太清殿云中七子之一,立显钦佩之情,说江南一带的盐帮太过嚣张,早就想出手教训他们一番,叶川嘴上谦虚,心中却很是高兴,毕竟这是他第一次离开太清殿,没想到自己的名声在江湖上如此响亮。 一行人穿过了六进院落,来到了净云轩旁边,李惊鸿道:“各位的行李已搬运至各自的房间,请各位先在此处用餐,待会儿自有庄中弟子为各位引路回房休息,等家父见完这位客人,便来接见各位。” 众人一同谢过,叶川问道:“不知老庄主正在会见的是哪一位贵客?” 李惊鸿道:“是少林寺的明远大师。” 叶川吃了一惊,“明远大师?在下久闻其名,没想到竟能有幸得见。” 少林寺这一代住持是明字辈的明空大师,他师兄弟四人法号分别是空,远,寂,灭。明远大师是少林寺辈分第二高的高僧,他能为此事而来,秋水山庄与少林的交情可见一斑。 李惊鸿离去之后,便有庄内弟子引着众人进了净云轩,屏风之后是一间宽敞明亮的大厅,左右各有一间饭堂,此时右边的饭堂人满为患,那弟子便引着叶川等人到了左边。 净云轩内的家具座椅都很考究,还有不少室内的盆栽做衬,叶川心中不由赞叹,这秋水山庄好生气派!某些地方甚至比太清殿的规格还要高,简直可以与皇宫里的环境相提并论。 饭堂内有十张八仙桌,有些早到的其他门派弟子正在用餐,其中一桌做了四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容貌秀丽,身材姣好,穿着制式的门派服装。唐歌刚一进来,便不住往那边斜视,脸上露出一种狡黠的笑容。 几个女孩子显然也注意到了这边,目光频频朝这边投过来,时而窃窃私语,时而掩口偷笑,不知在议论些什么。 叶川等人寻了一张桌子坐定,不多时便有侍从前来上菜,唐歌仍是瞄的不亦乐乎,穆语瞳瞪了唐歌一眼,责怪道:“唐师弟,你能不能规矩些!” 唐歌笑道:“穆师姐,这俗话说得好,来而不往非礼也!人家瞧咱们,咱们不瞧回去才叫失礼呢!” 穆语瞳道:“你还有理了?孔子曰‘非礼勿视’,你一个人少年郎,盯着人家女孩子看像什么样子?” 唐歌耸了耸肩膀,“师姐教训的是!那我这就过去跟几位姊姊礼貌一番,省的人家说我们‘非礼勿视’,嘻嘻!” 穆语瞳微一跺脚,道:“你……”话还没说完,唐歌的屁股已经离开了椅子,一溜烟窜到了众女孩儿坐着的那张桌子旁。 叶川不由得眼前一亮,心道:“这唐歌手指修长有力,我只当他是使暗器的好手,没想到轻功也如此了得!” 穆语瞳还欲起身去抓他回来,一直不说话的任平生突然说道:“由他去吧。” 任平生本来应该是千机谷一边的领头人,但由于他寡言少语,两边的交流一直由穆语瞳代劳,这种人轻易不说话,一旦说话,便有绝对的权威,穆语瞳略一犹豫,只得坐回座位上。 唐歌凑到那桌旁边,唱了个喏,说道:“小弟唐歌,特来拜会几位姊姊!” 东首一位姑娘大方地笑了笑,起身朝唐歌回了一礼,道:“晚餐时分,不知唐公子有何指教?” 唐歌道:“小弟也是李老庄主的宾客,白日里长途奔波,劳累不堪,不知姊姊可否赐座?” 那姑娘笑了笑,道:“施meimei,你跟杨meimei坐在一边,给这位唐公子让个座位可好?” 西首那姑娘应了一声,与北首的另一位姑娘坐到了一起,唐歌便坐在她之前的位置上,朝让座的姑娘拱一拱手,道:“多谢姊姊,不知姊姊是姓王师的师,还是西施的施?” 那女子莞尔道:“我姓西施的施,却没有她那般美貌。” 唐歌摇了摇头,道:“西施之美,流于史书,却无人得见,施姊姊的美貌,却是人人都看在眼里的。” 众女子纷纷笑了起来,旁边那姓杨的姑娘逗他道:“臭小子,你这般调戏我家施meimei,也不怕我们安jiejie打你。” 唐歌望向东首最先发话那女子,说道:“原来这位领头的姊姊姓安么?那可巧了,我单名一个歌字,常言道,歌舞升平,平嘛,就是平安的意思,咱们这缘分可真是不浅。” 姓安的那女子本来板着脸想吓唬他,听到这里,不免噗嗤一声笑出来,道:“唐公子这样解释,恐怕有些牵强附会了吧?” 唐歌又转向南首那女子,问道:“不知这位姊姊又姓什么?” 姓安的那女子道:“你不用费心思拉,我一块儿介绍给你,我姓安,名字上若下素,你刚刚问的这位meimei叫白水心,坐在你左边的两位meimei,一个叫杨婷,一个叫施妙菡。” 唐歌一一记下,点头道:“好名字!都是好名字,一个比一个好听!” 安若素道:“哦?那你倒是说说?谁的比谁的好听?” 唐歌道:“安姑娘的比白姑娘的好听,白姑娘的比施姑娘的好听,施姑娘的比杨姑娘的好听,杨姑娘的又比安姑娘的好听。” 他如此转了一圈,等于把所有人都夸了一遍,几个女孩子不由得咯咯娇笑起来,安若素道:“唐公子过来,不会就是想问我们的名字吧?” 唐歌道:“自然不是,我刚与那边的任师哥打了个赌,这才过来向几位姊姊请教。” 安若素眉间一挑,道:“任师哥?坐在那边的果然是‘一蓑烟雨’任平生么?” 唐歌道:“不错,安姑娘好眼力。” 安若素饶有兴致,问道:“你与任大侠打了设么样的一个赌?” “任师哥说,几位姑娘面色红润,应是旅途奔波所致,想必也刚到此处不久,我却觉得几位姊姊是由于天生丽质,气色姣好,二人争执不下,这才过来求教。” 其实任平生连看都不看这边一眼,至于打赌什么的自然是唐歌信口胡编的。 安若素也很聪明,自然看出唐歌撒了个谎,却也没当面拆穿,只道:“我们昨日中午便到了。” 唐歌面露喜色,道:“如此说来,那是我赢了。哦,刚才我见几位姊姊有说有笑,不知在讨论些什么?” 众女子纷纷掩口而笑,安若素道:“我们在猜你们几人当中,谁和谁是一对?” 唐歌“哦”了一声,问道:“可有什么结果么?” 几人又笑起来,施妙菡道:“我们觉得那两个穿道袍的肯定是一对儿,然后嘛……任大侠和那位使软鞭的姑娘是一对儿。” 唐歌苦着个脸,道:“哎!几位姊姊真是冰雪聪明,你们猜的没错,我们几人当中,就只剩我形单影只了……”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四个女人加上一个搭讪高手,那可不知要成什么样子了,唐歌一路上碍于叶川的面子,不敢跟苏灵说话,心中早就憋的痒痒,这会儿终于得了解脱,没多久就跟几个女伴儿聊的火热。 反观叶川这一桌,场面略显冷清,叶川清了清嗓子,抛出个话头缓解尴尬,道:“穆姑娘,我们太清殿与外界交往不多,我也不认得许多门派服饰,不知那边的几位姑娘是哪一派的?” 穆语瞳瞧了一眼,迟疑道:“应该是明月宫的朋友吧!”说着望向任平生,任平生缓缓点了点头。 他虽然连看都没看一眼,却对周围的一切都了然于胸。 叶川道:“听说明月宫是个只收女弟子的门派,起初我还不信,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穆语瞳皱了皱眉,道:“明月宫也算是江湖上的大门派,怎么只派了四个年纪轻轻的弟子,还这么不……不知腼腆。” 叶川笑道:“既然是只有女弟子的门派,想必明月宫弟子难得与男子说上几句话,她们又都是年轻人,唐兄弟与她们志趣相投,言谈亲密了一些,那也是无可厚非的。” 他这话说的仿佛自己年纪很大很大了一般,苏灵听了,不由得低头笑了笑。 穆语瞳道:“看来太清殿不愧为天下道宗之首,这才教出了苏灵姑娘这般知书达理,秀外慧中的女弟子。” 苏灵脸上一红,忙道:“穆姑娘过奖了,我……我只是会一些处理伤口的粗浅技巧罢了……” 叶川瞧了一眼苏灵为自己包扎的伤口,心中也是一暖,道:“穆姑娘,实不相瞒,我对贵谷的了解,也仅限于江湖传闻,不知姑娘可否详解一二。” 穆语瞳略微整理了一下思绪,道:“谷中弟子有句口耳相传的歌诀,叫做‘吞云破雾山中去,五行相生卷焰来’,我们千机谷身处大山之中,交通相对闭塞,少为外人了解,谷中不断接纳江湖上的奇人异士,因此学类庞杂,有专攻武学的,有精通医道的,有擅长兵法的,有钻研天文术数的,也有制造机关火器的……谷内并无严格完整的师承体系,入谷超过二十年的,我们统一称作师叔,不足二十年的都以师兄弟,师姐妹相称。” 叶川道:“原来如此,那可真是有趣,来日若有机会,我定要到贵谷去拜访拜访。” 四人边吃边聊,不多时说到了病温候,叶川叹了口气,道:“张校官本是京师亲军的突骑校尉,尤善马术和枪法,在军中颇有威名,只可惜朝风不正,像他这样本领高强的将领,始终得不到提拔,反倒是一些阿谀奉承的小人做了大官。” 穆语瞳道:“但我见他心中善念未灭,仍是个光明磊落的人。” 叶川道:“张校官一直是忠君报国之士,但如今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终究是回不到从前那样了,只能守着自己的道德底线。” 叶川这边的话题大都庄重严肃,唐歌那边却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安若素提到了明月宫中有一位师叔,名叫莫秋音,平日里最为严厉,唐歌立刻接过话茬,大说特说:“安姑娘,不瞒你说,我唐歌生平最烦的就是这种鸡毛蒜皮都不放过的黄脸婆,仗着自己辈分高,年纪大,就不把小辈的弟子当人看,这也不行,那也不让,一个女人年纪大了有什么好炫耀的,臭不要脸……哎?施姑娘,你拽我袖子做什么?” 四女默不作声,神色惶恐的看着唐歌背后,唐歌愣了一会儿,转过头去,只见一位头戴斗笠的妙龄少女正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 这女子的年纪看上去比安若素小了不少,容光清丽照人,唐歌松了一口气,问道:“安姑娘,这位也是贵派的姊姊么?” 安若素等人一齐站起身来,俯首行礼道:“莫师叔好!” 唐歌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来,过了半天,才蹦出一句:“师叔……师叔好!” 莫秋音也不正脸瞧他,厉声道:“若素,我路上耽搁了两天,叫你带着师侄们先行过来,对她们严加约束,你就是这般约束的么?” 安若素忙道:“师叔息怒,徒儿们知错了!” 唐歌见势不妙,立马开溜,朝莫秋音等人拜了几拜,身形一晃,回到了叶川这边的座位上。
叶川强忍着没笑,问唐歌道:“唐兄弟,你与那边的四位姑娘,聊的可还好么?” 唐歌满脸堆笑,提起筷子道:“还好还好,吃饭吃饭!” 几人用过晚餐,便有庄内弟子将一行人引至寝阁,为各人安排房间,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又有庄中弟子来请五人移步望秋阁。想是李慕云见完了明远大师,要接见一下千机谷和太清殿的代表了。 叶川边走边想:“李老庄主为了他儿子的事情可真是卖力,为了接待客人,连晚饭也不吃了,哎!可惜我是个孤儿,连我父亲的面也没见过……” 望秋阁是秋水山庄的主殿,建筑之雄伟,气势之恢弘,尤在紫英殿之上,中殿共有三层,层层铺着鎏金瓦片,左右各有一偏殿,当中以飞廊相连,设计十分巧妙,连叶川这种见过许多大世面的人,也叹为观止。 一行人见了李老庄主,自免不了又是一番客套。李慕云五十来岁年纪,面容和蔼,谈吐温和,众人知道李慕云忙了一天,不敢长久叨扰,简单聊了一会儿,便向主人请辞。李慕云也明白众人的好意,吩咐弟子将众人送回寝阁。 庆典的日子定在七月十三,叶川等人早来了三日,便在庄中游览了一番,只觉这江南阁楼建造的精巧别致,园艺布置也是独具匠心,不禁扼腕赞叹:这江南山水果真是天下独绝,秋水山庄又的确是富甲一方! 三日之后,客人们都已到齐,这一日中午,秋水山庄中张灯结彩,在望秋阁门前的空地上罢了二十八桌酒宴,各路英雄共聚一堂,互诉仰慕,不多时,李慕云身着一件缎袍,面带笑容的从望秋阁中走了出来,在望秋阁门前的高台上站住,朗声道:“承蒙各路豪杰赏光,今日各门各派共聚一堂,实乃一大盛事!” 他这话语中用上了内力,一出口便将人群中的杂声盖了过去,叶川心中暗叹:“李庄主内功果然精纯,这般修为,只怕唯有师父他老人家能比得上。” 群雄立刻安静下来,一时间所有目光都汇聚在李慕云身上,只见他接着说道:“李慕云武艺不敬,忝为秋水山庄庄主二十余年,没能为武林正道做出什么贡献,今日将庄主之位传于小儿,万望他能够将我秋水山庄发扬光大。” 众人皆知他这话说的过谦了,李慕云这二十年来,带领秋水山庄不断发展壮大,成为了中原屈指可数的几大门派之一,又出面调和了数起武林纠纷,铲除了不知多少为患江湖的恶人,他的声望,在江湖上已经可以与少林寺明空大师相比。 说完这话,李慕云一侧身,将儿子李惊鸿引了出来,李惊鸿今日锦衣华服,容光焕发,走到台前,朝众人深深拜了一拜,道:“承蒙各位武林同道厚爱,小可不才,接任秋水山庄庄主,今后定当竭尽所能,扫除天下不平之事,诛尽天下罪恶之徒!” 众人纷纷起身,拱手道:“恭喜李庄主,贺喜李庄主。” 李氏父子心下皆是欢喜,不住拱手还礼,忽闻半空中一个声音冷冷说道:“李少庄主这海口夸的也太大了吧!” 他这声音也融入了内力,而且比之前李慕云的声音还要响上几分,众人无不吃了一惊,纷纷循声望去,之间院中的旗杆上,不知何时已站了一个头戴斗笠,身披斗篷的黑衣人。 那人身法之快,竟能当着这么多江湖豪杰的面跃上旗杆而不被察觉,李慕云涵养极好,皱了皱眉,昂首问道:“敢问阁下是哪一派的朋友?” 黑衣人道:“我并不在你邀请的名帖当中,你也不必问我是谁,你只需知道,我今日到此,是来取昭明剑的。” 昭明剑原是昆仑派掌门信物,后昆仑历经变故,门派覆灭,此剑便由秋水山庄代为保管,黑衣人此言一出,四座皆惊,李慕云道:“我秋水山庄向来行事磊落,不知如何得罪了阁下,还请阁下明示。” 黑衣人道:“秋水山庄不曾得罪于我,但李少庄主刚刚说要诛尽天下罪恶之人,我便是那罪恶之人了,不知李少庄主有没有本事叫我伏尸于此。” 李慕云深知儿子远非他的对手,若叫李惊鸿出战,便如叫他送死一般,但若一味妥协,不免折了秋水山庄的威风,这庆典本是要帮儿子立威的,如此一来,岂不适得其反,便道:“今日是新庄主继位的日子,不宜与人动手,阁下执意要找麻烦,那老朽与你过上几招。”说着足下一蹬,已然跃起一丈多高,掠至那黑衣人近前。 在场许多人并未亲眼见过李慕云施展武功,此时一见,心中不免暗叹,老庄主武功果然名不虚传,这一跃之能,已然叫许多后辈望尘莫及。 谁知那黑衣人站在旗杆顶上,不避不躲,与李慕云四掌相接,结结实实地对了一招,只闻咔咔咔的一连串声响,黑衣人所立足的旗杆在两人内力激荡之下,一瞬间断成数截,四散飞去,在场群雄各显神通,或用接镖的手法,或用擒拿的功夫,将这一节节“暗器”接了下来。 李慕云cao持秋水山庄二十余年,一身武功绝非浪得虚名,掌掌带风,招招致命,意在尽快将这不速之客制服,不料那黑衣人以快打快,丝毫不落下风,二人一边过招拆招,一边从半空落下地来,四脚落地之时,竟将脚下石板踏的裂如龟甲。 二人各自握住对方一只手腕,开始比较起内力来,过不多时,李慕云面色泛红,头上隐隐冒出了丝丝白气,显然已尽了全力,而那黑衣人头上戴着斗笠,看不见他脸上的征状。 咔咔两声,二人立足之地又向下陷了两寸,李慕云猛然一声大叫,身子向后倒飞出去,落向桌席之中,群豪大惊失色,连忙伸手将李慕云扶住,只觉李慕云身上的劲力后劲无穷,震得帮扶之人气血翻涌,李慕云则面如金纸,一时间说不上话来。 李惊鸿大叫一声“爹爹!”,抢到人群中,接过李慕云一只手,关切道:“爹爹!你没事吧!” 这局势变化的委实惊人,在场众人脸上都变了脸色,忽闻一声佛号,明远大师站出身来,双手合十,道:“居士武功如此惊人,老僧着实钦佩,但居士已达如此境界,还要那区区一把剑做什么?” 黑衣人不答他话,望着李慕云,道:“我知那昭明剑藏在隐秘之处,我若威逼与你,你也会宁死不从,不过我也不急着要,从今天开始,每过一个月,我就从在场的门派中挑一个较弱的灭门,直到你交出昭明剑为止。” 在场众人听了这话,惊怒交加,却束手无策,连明远大师也皱了皱眉,叶川低声对苏灵道:“这人好生歹毒,李老庄主乃仁义之士,若叫他交出自己的命,他绝不会犹豫,但若累及旁人,定会让他备受煎熬,何况这些人都是秋水山庄的朋友。” 他声音不大,却字字被那黑衣人听在耳中,后者转过头来,朝叶川道:“好小子,你倒聪明!”话音刚落,身形一闪,已到了叶川,苏灵二人面前,向叶川拍出一掌。 叶川忙要闪躲,却觉四面掌风压得自己透不过气来,身子哪里还能动弹。双眼一闭,脑海中浮现的尽是夏晴的音容笑貌。 什么凌霄道长,什么云中七子,到头来,让叶川牵挂的原来只有夏晴一人……迎面扑来的掌风越发强烈,叶川不禁惨然心道:“阿晴,没想到上一次见面竟是诀别……”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