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失踪
落雁峰. 一轮圆月挂在天边,如同触手可及。 天地之间,一片腥风血雨。 论剑台。 四把插在岩石中的巨剑,染上了血红之色,更有片片焦灼的痕迹。耳畔,风声四起,枯木残叶,静静地燃烧着,摇曳不止。 “掌门真人败在我秦川的手下,有何感想?” 一句冰冷邪魅的话语,缓缓道出。 秦川一袭素白的道服,早已在漫天血雨之中染得通红,是仙是魔,早已无法分清。此刻,静立在玉虚子的身前,面色,几分狰狞,却也有几分凄苦。空气之中,不觉有点点雪花飘落,寒气,自手中的剑兵源源散出。 凝霜! “哼哼。” 玉虚子笑了两声,牵动了肺腑,引得连连咳嗽。 此刻堂堂的伏羲门现任掌教玉虚子,尽显狼狈虚弱之相,满头白发,憔悴无比。他的胸膛之上,一只手掌生生自身后穿过他的身躯,血液淋漓。 那是秦川的手掌! 心魔化身的手! 冷风拂起,吹散空气中的血雾,飘了很远。 一把仙剑真武,被由上至下,深深从后脑插入玉虚子的躯体之中。双手,连带着一身青衣道袍,被一条黑色的锁链紧紧束缚住,勒出道道血痕,触目惊心。而锁链的另一头,被秦川的元神化身紧紧抓住。 “我败了吗?” 玉虚子又道,此时,已没有半分的反抗之力。 今日,他注定陨落于此。 “不然呢?” 秦川继续反问道,看着自己亲手制造出的如此残戾的景象,心中却是一片平静。玉虚子败了,整个伏羲门都败了,败在了自己的手上。 尽管,曾经自己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但,是被他们中最差劲的,最饱受欺凌的一员。 自己狠狠扇了他们一个耳光。 “那,你胜了么?” 玉虚子竭力昂起头来,对着秦川一笑。这个笑容,仍是与曾经的那般,带着讥讽、带着鄙夷、带着不屑一顾的嫌弃与蔑视。秦川受够了,早已受够了这般的眼神,如今亲手覆灭了伏羲门,覆灭了一切。 却,得到了还是那个笑容么? “难道不是我胜了么?!” 顷刻间,秦川一声震怒的咆哮,歇斯底里的嘶嚎。 手中凝霜,掠过一抹寒光,浓烈的杀意,充斥了落雁峰的整个山巅。风云变色,如同地狱而来的死亡气息,顿时笼罩在了整个天地之间。 短短一息。 血溅,人亡。 沉寂。 秦川眸中的血色,随着冷风愈加的凛冽,终于渐渐恢复了清明。竟是流过一抹哀伤,一抹惘然,从始至终,都是自己错了么? 自己,还是败了么? …… “呼…呼……” 猛然坐立起来,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皎洁的月色,铺落在秦川的道服之上,却不知何时,早已被汗所浸透。清凉的晚风轻拂而起,竟是觉得冰冷彻骨,寒意,直袭灵魂深处。 这是梦? 不是! 秦川缓缓盘坐起来,脑中一阵迷茫。这是自己前世的记忆,是自己带领暗黑门在攻破了伏羲门后,亲手诛杀玉虚子的那一幕。紧随而至的,便是自己遇到紫涵,最终,失手杀了紫涵。那时的月色,如血般的红。 幸好,自己及时醒了过来。 “呼……” 努力抚平气息,却如何也平静不下来。 “怎么了?” 忽而,一声轻柔的话语传来。一侧的竹屋之中,灯火明亮,上官瑶立在那敞开的门边,披着单薄的裙裳,几分关切地问道。 漫天星光,璀璨无比。 秦川摇了摇头,没有言语。 这些事,只能埋藏在自己的心中,谁也不能告诉。尽管如这般的痛苦,但自己也不想将这份痛苦带给任何人。那是自己的前世,是自己独自犯下的罪孽,只能独自来承受。而且,自己一个人承受,便够了。 见状,上官瑶抿了抿唇,却是说道: “到屋里来吧。” 闻言,秦川淡淡笑了笑,却依然只是摇头。 仰望苍穹,不觉之间,心中又是浮起了几分凄苦之意。 …… 云海茫茫。 伏羲山的月色,堪称天下之最。 落雁峰巅,如临仙境一般,虽是深夜时分,却在毫无阻隔的月光之下,宛如白昼。只有脚下浮云,时卷时舒,静静地流淌。 整个落雁峰,一片静谧。 “掌门真人此番出关,道行突飞猛进,长风甘拜下风。” 静虚子立在那山崖之侧,望了前方玉虚子的背影一眼,竟是感觉到了几分深不可测的气息。元婴期巅峰的层次,他倒是知之甚少了。 玉虚子仍是遥望云海,没有言语。 “既然掌门真人出关,那门中事务……” “你继续替我打理吧。长风,我记得你尚还在襁褓之时,便被静虚师伯带上山来了吧?那时,静虚师伯可没少被你气坏了胡子。” “呃……掌门真人挂心了。” 静虚子应道,却不知,玉虚子何出此言。 良久。 玉虚子依旧没有回过身来,只俯视着整片伏羲山脉,那般的安宁,那般的美好。这里,便是他的一切,曾经、现在、还有将来。 “师伯仙逝以后,静虚一脉,辛苦你了。那件事,是师门的疏忽,那般结果,也是我一人的过错。但我如此做,你能否理解?” “长风知晓。但那件事,我早已忘记。” “如此便好。” “长风告退。” 谷长风道了一声,退了两步,便准备离去。不过忽而想起什么,却又回过身来,第一次,在玉虚子的眼前,做出这般低下的态势:“凌云阁上官瑶的事,是我疏于教导。但眼下我门中无人,若是将她逐去,我怕……” 说着,谷长风眉目一紧,继续道,“况且瑶儿本性并不愿与师门为敌,那般决策恐是一时心热。故此,长风愿向掌门真人求个情。” “呼……” 随即,玉虚子长叹了一声。 上官瑶乃是伏羲门极其杰出的弟子,他当然知晓,谷长风的忧虑,他更比谁都清楚。如今的伏羲门,虽然表面风光,但门中能够跻身中原巅峰的年轻后辈,已是屈指可数。若是照此下去,正道顶梁柱的称号将不复存在。 近年来那玉剑宗的柳沉烟、梵音寺的本空、还有儒园以及各门的佼佼之辈,声名逐渐盛起。而伏羲门,本来还有一个,可惜…… 若将上官瑶也除了名,那伏羲门,危矣。 “便作顶撞长辈之罪,从轻处罚,将她召回山来吧。” “多谢掌门师叔。” 深夜。 云海漫漫,伴随着月光,显得更加的迷离。 “等等。” 忽而,玉虚子叫停了谷长风,不知何时,眉间竟是浮上了几分凝重。看向茫茫夜景的目光,终于回了过来,转身看着谷长风: “另一件事,有眉目了。” “……” 谷长风微微一怔,却也瞬间沉了下来。 自从上古圣地涿鹿归来以后,他便茶饭不安,与玉虚子几番钻研查询,勉强有了一些确切的消息,但却更加地感到不安。不是其他,正是冥教暗中搜集上古八大圣物之事。此事,仅仅听闻,就已觉骇然。 细想之下,更是可怕! “我安插在暗黑门中的弟子,前日给了我情报。” 玉虚子唇角一动,缓缓说道: “星宿劫,在青冥山上。” …… 青冥山。 一个健壮的男子,缓缓踏上山门前的小径。 忽而,几道身影在他身旁现出,紧紧包围了住。然而斥责盘问的话语还未说出,为首的圣巫教卫忽然一怔,紧接着唤道: “罗狼大人!” “教主呢?” 此时来人,正是圣巫教巫卫头领罗狼。见得青冥山分坛守卫如此森严,他倒也没有计较众人的不礼,反问笑了一笑,随即问道。 “教主……教主不在……” 然而那教卫支吾了半晌,却是如此应道。想了想,又昂起头来看了看罗狼,几分不解地问道,“罗狼大人为何从西疆赶来中原?” “呼……” 闻言,罗狼有些忿然地舒了口气。 本来还想阿罗叶为何会突然将他从西疆不远万里召来,眼下来看,他似乎明白了几分。他与千蝶使桑娜打了数十年的交道,此刻却并未察觉到山上有桑娜的气息,而此刻眼前的教卫又说教主不在山上。 如此,这青冥山,恐怕是需要由他来坐镇了。 想着,罗狼面色一沉: “说说,怎么回事?” “尊主大人三个月前与一个叫‘叶秋奇’的中原男子离山,至今未归,我中原各处的探子也查不到丝毫的讯息。然后教主就……就……” “秦川大人失踪了?!?” 罗狼略微一惊,反问了一声。 “是。” 那教卫应道,“查了三个月,一点消息也没有,教主就带着桑娜大人前去寻找了。此时的青冥山,是由沙昂副头领坐镇。” “让沙昂来见我。” 定了定神,罗狼命令了一声。 却也没有心情与这些往日西疆的弟兄叙旧了,心中一沉,踏着步子朝着山顶神殿快步走去。阿罗叶知晓沙昂有勇无谋,这才将自己从西疆召来,而她堂堂一教之主,竟然还带着桑娜远涉那并不熟悉的中原之地。 若是有变,该如何是好? 而且,自己心中最佩服的秦川大人,为何会失踪了呢? 忽然之间,罗狼心中浮起几分不详的预感。 可莫要出什么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