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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后事

    是的,老渔夫走了,走完了他这经历坎坷的一生。在这个夏末初秋的九月,在这个风平浪静的夜晚,他走了,没有留下任何的只言片语,沉睡的脸庞除了安静,还有安详。

    人固然有死,但当生命终结的那一刻起,却是无法不令人唏嘘,因为生命实在是太无常了。

    白天还精神熠熠的蔡爷爷,仅仅过了一个晚上便是天人永隔,这种事实白文无法接受,他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之中,他不明白他如亲爷爷般的老渔夫便是如此悄悄的走了,没有留下任何的遗言。

    但当他触摸到蔡爷爷那僵硬而又冰冷的身体时,这种感觉却又无法的蒙蔽他的感知,他只能接受事实,蔡爷爷走了。

    这一刻起他觉得生命是多么的无常,说消失便消失,不留下半点痕迹。

    望着蔡爷爷那安详的面孔,白文虽然痛苦,但是心里却多少有点欣慰,蔡爷爷是在不知觉中走的,从那毫无痛苦的脸庞便可以看出。

    这点很令白文欣慰,人都有一死,但死分很多种,有的是病痛而亡,有的是意外而亡,但毫无疑问自然死亡却是最好的一种结局。

    这个经历过七十余载的老人终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或者这种寿终就寝是最好的结局,很多时候,毫无痛苦的死也是一种幸福。

    白文心中尽管无比的悲痛,但是他还是为蔡爷爷高兴,这样无声无息的走,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对于他老人家来说,这是最好的归宿。

    默默的哭了一阵后,白文终于面对现实,不管怎么样说,人死已经是事实,现在当务之急的是该如何处理后事,作为老人的干孙子,也是生命终结后可谓最亲近的一人,他都有义务办理此事。

    不过他从来没办过此类事情,仓促间有些茫然失措,努力的吐了几口气,白文尽量的让自己的思绪平静下来,现在天气非常热,尸体不容易保存,需要迅速的处理蔡爷爷的遗体,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出一个章程。

    默默的想了片刻,还真给他想起一件事情,这还是老渔夫在活着时候给他说的,一次闲聊中得知的,也亏了现在还想的起来,否则现下白文便苦恼了。

    老渔夫给白文提及过,说蔡家湾现在的村支书是他的一位远亲,至于是什么关系白文并不是很清楚,老渔夫说的很含糊,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认定,这村支书是老渔夫现在为数不多的亲戚之一,尽管只是不知道几辈子之前的远亲。

    白文打算找此人来商量蔡爷爷的丧事,毕竟是亲戚,多少带点血脉关系,何况又是个村官,这事找他最适合,谁叫老渔夫无子嗣呢。

    白文不敢耽搁,他默默的朝蔡爷爷的遗体磕了三个响头,随即便离开鱼船,朝蔡家湾跑去。

    蔡家湾离此不远,或许说鱼船的地方也算是在蔡家湾的范围,只是远离村民的聚集地罢了,不过也不远,大概有二里地的距离。

    白文一路上顾不得歇息,如赶兔子急了眼的野狗,他飞奔的朝蔡家湾奔去,尽管累的气喘吁吁,但是他咬牙坚持着保持这种速度。

    蔡家湾和许家湾一样,也是一个大村子,约有二千余口人。不过这个村子的架构和许家村不一样,许家湾是分九个大队是散开的,而蔡家湾是全部聚集在一个地方,分为三个横排,人口密集的聚集在一起,着实是一个大村子。

    2里的路程,在白文不惜力气的奔跑下,仅仅只花了半个小时的工夫,待跑至蔡家湾村口那个小诊所的时候,他的整个人快要虚脱。

    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了,白文还是无奈的停下脚步,他需要歇息一会,继续这样跑下去,恐怕即便是找到村支书,自己也累昏过去了。

    歇息了大约了三分钟左右的时间,白文的呼吸这才缓了过来,这个时候他才继续的朝前走去,不过却想起一件事情来,那就是他并不知道村支书的家在哪里?

    不过这难不到他,他转身朝旁边的诊所走去,向里面的大夫询问了一番,大夫很准确的告诉他村支书蔡宝庆的家在哪个方向,白文答谢一声后,便朝指定的方向走了过去。

    好在不难找,村支书的家就在蔡家湾的第一排中部区域,一栋二层贴着白瓷砖的小洋楼便是目的地。

    白文看见这楼房的大门大开,里面有四个中年的农家妇女在堂屋内打麻将,于是他走向前去问道:“请问,这里是蔡宝庆支书的家吗?”

    他的这番冒昧询问顿时引的四名妇女的关注,纷纷转过头来看是怎么回事,其中一位长着雀斑的中年妇女开口道:“这里就是,小伙子你有什么事吗?”

    白文听闻确认,心中顿时大宽,他连忙说道:“我是有点事来找村支书的,他现在在家吗?如果在,还请转告一声。”

    那中年妇女眉头一皱,有些狐疑的看着面前一副老土打扮的小伙子,她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个小伙子的记忆,有些面生,似乎不是本村人,便开口问道:“小伙子你不是本村人吧?”

    白文答是,不过他随即有些焦急道:“麻烦请村支书出来下好吗?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他商量。”

    那妇女见白文面色焦急,本想在询问一番,不过见他如此的神情,也就不敢在耽搁,男人是支书,说不定有什么重事呢,她急忙离开座位,朝堂屋的后面走去,边走边喊道:“宝庆,有人找你,说是有重事呢,你快起来。”

    白文这才心中一舒,村支书在家就好,如果不在就麻烦了。

    不过多时,那妇女便出来了,她的后面还跟着一个个子矮小,穿着一件旧白衬衫的中年男子,头发蓬松,约有四十来岁。

    那男子望着门口的白文有些奇怪的道:“便是你找我有事吗?”

    白文心中一定,这男子便就是村支书蔡宝庆了,他连忙点头答是,随即有些小声的说道:“蔡支书,能不能借步说话?”

    天市有个风俗,便是有关死人的报讯不能在他人家里说,当地人认为这是一件非常晦气的事情,如果是有点脑子的人基本上都不会如此的做。当然,如果是谈论别人死的话题就不在此论了。

    白文当然明白这个道理,蔡爷爷去世的事情他不能在蔡支书家里说。况且,蔡支书家的四个妇女还好奇的看着这边呢,白文不方便说,死人的事情岂能在大众场合里大肆宣扬,这是对死者的不敬。

    那男子眉头一皱,迟疑一下,随即便很快的答应了,他到要看看眼前这陌生的小伙子有什么事找他。

    两人走到不远处打禾场上的一处麦跺的角落,白文这才对蔡支书道:“蔡支书,我叫白文,是蔡恒文爷爷的干孙子,他老人家昨日去世了,我一个人不知道怎么处理后事,听蔡爷爷提起过你是他的一个亲戚,所以我想请你帮忙处理下后事。”

    白文缓缓的道出来意。

    “哦!他老人家去世了!”

    听到白文的话,蔡支书的脸色顿时大惊,显然被这个消息震撼了,不过仅仅片刻后便恢复正常,他对着白文道:“你说你是叔公的干孙子?怎么我没听说过啊?”

    有些好奇的看着白文,蔡支书的脸上泛起一丝疑惑。

    白文见此,不由焦急的将如何认识蔡爷爷的缘故一股脑的说了出来,这个时候没什么隐瞒了,连他自杀的那一段也说了出来。

    听完白文的述说,蔡支书这才恍然,他叹息道:“叔公他老人家苦了一辈子,老来还有你这个干孙子肯为他送终,也算不枉活了这一辈子了!”

    显然相信了白文的述说,这也没什么奇怪的,蔡家湾里谁都知道老渔夫贫苦了一辈子,又得不到什么利益,没谁发烧来冒充是他的亲属,这种事情蔡支书自然清楚的很,看白文的神情也不像撒谎,在说也没必要。

    白文见此,心中才放下石头,他还真的怕这事说不清楚。

    蔡支书道:“叔公与我也算是本家,虽然隔了几代,但也是血脉亲戚。虽然这事本不应该我管,但是他老人家无儿无女,也无个近的亲戚,我作为支书于公于私这事都归我管,放心吧,小伙子,难得你有这片心来告诉我,我会处理的。”

    蔡支书略微的沉思一下便答应了,白文心中顿时大喜,急忙的谢过。

    蔡支书拍了拍白文,说道:“我该谢的是你,你与叔公毫无血缘关系却肯为他老人家送终,我该替叔公谢谢你呢。”

    白文连说这是份内之事。

    接下来,蔡支书和白文又商量一番,都决定今天就将丧事办了,毕竟这大热天的,尸体不容易保存。

    老渔夫也没什么亲人,因此不需要安排吊唁,一切从简。

    如此安排起丧事来也很简单,蔡支书叫白文去天市买些寿衣花圈之类,他则负责联系殡仪馆的灵车,只需要火化后,寻一处地方下葬便了事。

    两人分头行事。

    话说白文得到任务便立即的回鱼船去,他身上没钱,但是他却知道蔡爷爷的身上肯定有点钱,他要回去取钱。

    而蔡支书则是回家披了件衣服便要匆匆出去,他的神情匆忙,倒是让她的老婆很好奇,即刚才叫他的那个生满雀斑的妇女,她好奇的问道:“老蔡,这么急忙出去干什么?是不是因为刚才那小伙子的事情?”

    麻将桌上的其余三名妇女也是感到好奇。

    蔡支书略一迟疑,他说道:“打鱼的那个蔡老头去世了,他又没儿子亲戚,这事便落我身上了,我要去火葬场叫车。”

    这事顿时激起四名妇女的震惊,不过也仅仅只是一小会的失神,说到底那老渔夫与她们并不熟悉,只是听闻这个消息有些吃惊罢了。

    蔡支书他老婆则问道:“那刚才那小伙子是谁啊?”

    蔡支书叹息道:“是叔公他老人家的干孙子,前不久认的。这小伙子也算不错,懂得知恩图报,肯为叔公他老人家送终,很难得!”

    这事显然比起适才老渔夫的死更能引起妇女们的八卦,于是一个个纷纷追问起来这里面的原因。

    也是,老渔夫那样的孤独老人也有人肯认,这确实是一件很令人好奇的事情。而且,还说此人愿意为老人送终,这无疑是更诧异的事情,要知道老人死去,送终的人只能是自己的后代亲人,别人是无法取代的。若是有人执意如此,那么只说明了一个原因,这人愿意改姓弃祖了,这在思想封建的农村确实是一件骇人的事情。

    四个妇女连忙向蔡支书追问。

    蔡支书显得有些烦躁了,挥手道:“该干嘛继续干嘛,问这么多干吗?你们只要记得那小伙子不错就可以了,一定要刨根问底,这不是作贱么!”

    蔡支书也是真心的喜欢白文,这种事情白文肯做已经是很不错了,他不希望这件事情传的纷纷扬扬给白文带来什么压力,因此也就不肯透露出这里面的原因。

    说罢,蔡支书大步踏出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