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0:分寸
燕翕口中所谓的徐总督尚有正事要回禀,其实还是为了公孙睿华和康定伯的事。 公孙睿华的事儿倒是好办。 那些人本来就是刘光同安排的,来的路上太子也问过了,公孙的尸体就是他的人保存着。 装个样子,派几百兵士,到事发的地点去随意的搜一搜,弄回来就交差了。 但是康定伯…… 太子后来想了想,他是肯定要死的,但是回京之后,父皇也并不好对他下手。 这次他丢了公孙一个人跑,说白了也是人之常情。 康定伯毕竟不是带兵出身的人,遇上了这样的事儿,顾不上别人,实属正常。 故而太子后来与刘光同他们议了议——畏罪自杀。 回京的路上,做一个畏罪自杀的假象出来,这件事情便彻底了结了。 于是徐总督那里,太子也打发走得很快。 只是派谁带兵去带回来公孙的尸体,太子自然是想叫刘光同去的,但刘光同却不肯,反倒推给了燕翕。 大堂上,徐总督站在下头大气不敢出一声。 燕翕满目怒色:“你什么意思?” 刘光同唇边噙着笑,也不看燕翕,只是与太子拱手礼了礼:“殿下,这次出行,崔大人是奴才举荐的,殿下没有忘记吧?” 太子点一下头:“自然,我没忘。当日你在大殿之上,说崔旻有万夫之勇,可以做你的副手。” “这就是了,”刘光同直起身来,“他是奴才推荐的人,有了大功,奴才的身上,自然也要加上一笔,殿下以为是也不是?” 太子面色一僵:“你的意思是……” 连燕翕都听出来了,更不必说这位精明的太子爷。 崔旻的功劳,就是刘光同的功劳。 诚然,太子身为‘统帅’,所有的功,也都该给他记上一笔。 可要正经的计较起来,这趟来江南,他总不能什么实事儿都没办吧。 燕翕如果能找回公孙的尸体,再叫刘光同安排人,同他不大不小的打一场,这个功,他就算是替太子立下来了。 太子猛然回过神,盯着燕翕看了一会儿。 可燕翕他自己……他是不愿意出头的。 “你去吗?”太子没有开口吩咐,反倒端了一副与他打商量的姿态,平淡的问了一句。 燕翕一愣,就心软了。 太子长了这么些年,吃过什么苦,受过什么罪,他陪着,也感同身受。 陛下不放权给太子,太子年纪渐长,又急于建功立业…… 他能这样拖后腿吗? 崔旻曾说过,他如今是‘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袍未曾开’,等到,不过是来日太子上位。 可这上位的路,如此艰难,就连刘光同这样的人,都或多或少的帮扶了太子一把,他要是在这时候为了自己,拖了太子的后腿…… “我去。”燕翕定了定心神,满眼坚定地看向太子。 太子松了口气,面上显然有了欢喜神色,旋即又指了徐总督:“你陪世子一起去。” 徐总督哪里敢说半个不字,猫着腰应了下来。 燕翕又与他告辞一番,二人便一同出了府衙大堂去。 刘光同见他二人走远了些,直远到出了府衙大门,才转而与太子道:“奴才下去安排……” 太子先截了他的话:“叫你的人仔细些,敢伤他分毫,你知道的。” 刘光同陡然一个哆嗦:“奴才知道,世子尊贵,那帮东西不敢下黑手,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太子这才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打发他也退下去了。 …… 说是安排人,实则也根本就用不着刘光同亲自出面。 他打发了新禄派话下去,又仔仔细细地叮嘱了一番。 此方总督徐直,从前是带兵的人,实际上这回太子也给他出了个难题。 不带上徐直,将来万一漏了什么口风,给人追究或是探查起来,这回去的人就只有燕翕一个,就又是个极大的漏洞。 可带上了徐直……如果能将戏做的再足一些,将燕翕轻微的伤上一伤,哪怕只是个皮rou伤,有徐直在,他就是最好的人证! 但是偏偏太子不许伤燕翕…… 刘光同不由得摇头。 难,难啊——想瞒过徐直,实在是难啊。 他正往后头走,迎面遇上崔旻那边的人,刘光同一挑眉,招手叫人近前来:“崔大人醒了?”
那人忙颔首:“醒了有一会儿了,也吃过了药,县主这会儿还陪着,叫奴才来回祖宗一声。” 刘光同几不可闻的哟了一声。 看这个情形,崔旻这小子,这回也算得上因祸得福? 至少薛家的这个小丫头,看起来是有些开窍了。 想起这个,他不禁又惦记上了太子同燕翕说的那番话。 于是脚步更快了些,径直往崔旻养伤的那间屋子去了。 …… 刘光同推门进去时,薛成娇还坐在床边儿陪崔旻说话。 一见了他进来,薛成娇便起了身。 崔旻似乎想拉她来着,可是稍一动,又吃痛地倒吸一口凉气。 薛成娇也叫吓了一跳,忙转身看他:“怎么样?又动着伤口了吗?” 刘光同咦了一声,凑上前去,探头探脑的把崔旻打量了一番。 他倒不大像是装的,额头上一水儿的冷汗,那显然是疼极了所致。 于是他叹了一声:“你急什么呢?自己身上有伤,可叫人省省心吧。” 说完了,眼神不住地往薛成娇身上飘过去。 薛成娇闹了个红脸,轻咳了几声,意图掩饰那份尴尬。 连崔旻自个儿也是有些讪讪的。 从没人说过他是个不叫人省心的人——他把目光投向刘光同:“我没事。” 刘光同啧了两声,倒也不再打趣,反倒看了看薛成娇,虚一礼:“我这里还有些事情跟他说,县主避一避吗?” 薛成娇一拧眉,心下有些不解。 之前的事儿,也没打量着瞒她啊。 这会儿怎么反倒要让她避出去? 只是薛成娇这人是这样的,她不会死缠着问,尤其对刘光同这样的人。 该她知道的,不必问她也会知道。 不该她知道的,自然也就不需要再多问,左右刘光同也不会说。 这点儿分寸,她一直都有。 于是她嗯了一声,又嘱咐了两句,便提步出了房门。